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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腳下河山

作者:烽火戲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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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斗笠漢子鬆開那柄竹刀的刀柄後,換作肩頭一拍,在鬼門關打了個轉的俊美男子,非但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愈發戰戰兢兢,他臉上再無先前指點江山的暢快笑意,身形一動不動,嗓音乾澀道:「前輩,今日誤會,是我唐突了。」

    事實上,這個來歷不明的漢子,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身側,輕而易舉以尋常竹刀捅穿他的心竅,那麼他就確定無疑,自己絕非此人的對手,興許唯有等到自己成為棋墩山正神,才有與其扳手腕的底氣,那麼一個棘手問題就擺在了他眼前,是老老實實站直了挨打,還是硬氣地搏上一搏?

    其實當那人手心離開刀柄的瞬間,普通材質的竹刀就已經失去了震懾力,作為神祇,哪怕僅是不入流的土地公,擱在世俗王朝的官場,他就是沒有官身的胥吏罷了,可神祇到底是神祇,比如他當下這副經受無數香火薰陶的金身,足可媲美七境武人的體魄,尤其是沒有死穴一說,所以哪怕被竹刀捅穿後背心口,仍是不礙大事,可名叫阿良的斗笠漢子,越是如此漫不經心,他就越忐忑不安。

    猶記得當初被那兩位蒞臨此山的陸地真仙,以無上神通銷毀他的神位金身,當時那兩人的氣態姿容,亦是如此輕描淡寫,甚至遠遠不如他們對弈手談的任意一次落子。

    阿良出刀之後,此時又恢復玩世不恭的德行,摘下腰間小葫蘆,輕輕晃動,酒香四散,阿良灌了一口烈酒,繞着這位年輕俊美的土地公轉圈散步,嘖嘖道:「你這傢伙演戲的本事挺好,當然那條白蟒也不差,加上暴戾的黑蛇,配合得堪稱天衣無縫。不過你自認為大功告成後的真情流露,更符合我的胃口,三次笑聲,很精彩,我喜歡。」

    那雙黑蛇白蟒早已開竅通曉人性,在斗笠漢子笑眯眯跟男子打招呼的同時,幾乎同時就急急退去,黑蛇迅速散開身軀長牆,退回山巔石坪一側邊緣,失去一翅的白蟒扭曲後撤,乖乖盤踞在懸崖畔,皆頭顱低垂,低眉順眼,溫馴異常。

    這一次,絕不是假裝,蛇蟒雙方那覆蓋龐大身軀的鱗片,微微顫抖,發乎本心。

    它們甚至不敢正眼打量那名斗笠漢子。

    阿良一記竹刀,就讓一切塵埃落定。

    年輕土地聽到斗笠漢子的打趣後,滿臉尷尬,「阿良前輩說笑了。」

    阿良收斂笑意,「說笑?」

    俊美風流的年輕土地好像察覺到不妙,大概以為眼前這位斗笠漢子,是那種翻臉無情的性格,是要對自己痛下殺手了,一急之下,便是使出一方山水神祇的神通,身軀如黃泥軟化流淌,立身之處的地面泥漿翻湧,幾乎一個眨眼功夫,這位土地就不見了蹤跡,爛泥塘似的地面,也瞬間恢復如常。

    縮地成寸,其實道門兵家都有類似術法。

    沒了身軀支撐,綠色竹刀下墜。

    阿良伸手握住竹刀,發現紅棉襖小姑娘三人瞪大眼睛望向自己。

    阿良趕緊抬頭挺胸,沒有將竹刀放回刀鞘,而是以刀尖拄地,擺出一副抬頭望天的瀟灑姿態。

    斗笠漢子偷偷碎碎念:「誇我,使勁誇我。我阿良最大的兩個優點,就是喜歡接受批評,你批評我,我就打死你。再就是經得住別人的稱讚褒獎,再沒譜再肉麻,都接得住。」

    李槐率先開口,孩子一路小跑到阿良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阿良,你來這麼晚,是不是拉屎去了?真是懶人屎尿多,你知不知道再晚來一點,以後就沒人陪你嘮叨,陪你一起撒尿了?那麼到時候你會不會想我?」

    假裝高人風範很是辛苦的阿良頓時破功,惱羞成怒道:「我想你娘想你姐,就是不想你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

    李槐破天荒不反罵回去,低下頭,臉色有些黯然。

    阿良嘆了口氣,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你這不是沒死翹翹嘛,愁眉苦臉做啥,行了行了……」

    李槐立馬笑嘻嘻抬起頭,「阿良,你教我絕世武功吧?」

    阿良笑問道:「你能吃苦?」

    孩子一本正經搖頭道:「當然吃不住苦,你就沒有讓我不用吃苦,也能練成天下無敵的厲害功夫?」

    阿良嘴角抽搐,「你覺得呢?」

    李槐撇撇嘴,斜眼斗笠漢子,「阿良,你讓我很失望啊。」

    李寶瓶背着小書箱,朝阿良笑了笑,然後跑去看陳平安。

    林守一來到阿良身前,有些疑惑,卻沒有開口詢問什麼,阿良對少年點了點頭,示意私下聊。

    渾身浴血的朱河盤膝而坐,只是看着嚇人而已,並未傷及魂魄和元氣根本,漢子抹了把臉上的血跡,滿臉笑意,只覺得痛快,真是痛快,這輩子不曾如此酣暢淋漓,好像所有心胸間的積鬱都因為這場大戰,一掃而空,腦海清明,筋骨舒張。

    朱鹿飛奔到朱河身邊,蹲下身,還帶着滿臉淚痕,朱河擺手大笑道:「閨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事,天大的好事!爹感覺像是抓住了一絲破境的契機,原本死氣沉沉的幾座關鍵竅穴,有了新氣抽芽的跡象,別小看這點苗頭,對於爹這種原本武道前途斷絕的人來說,莫大幸事!」

    朱鹿將信將疑,憂心忡忡道:「爹,你別急着說話了,小心扯到傷口。」

    朱河笑意更濃,雙手撐在膝蓋上,容光煥發,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飽滿,「這點小傷算什麼,若是再熬上一刻鐘一炷香的功夫,爹說不得就能一隻腳跨入第六境的門檻了,當然,前提是爹沒死在那條畜生的嘴下。」

    朱河說到這裏,望向斗笠漢子那邊,伸出大拇指,「阿良前輩,到了紅燭鎮,請你喝那新釀的杏花春!」

    背對朱河的阿良抬起手臂,擺擺手,說了句很煞風景的話,「老朱啊,大恩不言謝,記在心裏就好,說出來顯得多沒誠意。」

    陳平安那邊接過李寶瓶遞過來的小瓷瓶,正是楊家鋪子的祖傳獨家秘方,用處很簡單,就是扛痛,之前在小鎮神仙墳,與馬苦玄那番差點分出生死的慘烈搏殺後,少年便用過一次。如果阿良沒有及時出現,那麼這隻小瓷瓶就一定會派上用場。現在就不需要了,陳平安此刻雖然滿身絞痛,但是還不至於用上它,楊老頭曾經說得很清楚,是藥三分毒,能不用就別用,尤其是習武之後,如果濫用所謂的靈丹妙藥,長遠來看,就是在挖自己的牆角。

    李寶瓶看着臉色蒼白的小師叔,心思細膩的小姑娘敏銳發現,小師叔握着柴刀的左手,一直在克制不住地顫抖。

    陳平安輕聲安慰道:「不打緊,只是身子骨暫時被打回了原形,但不是沒有好處,如果我的感覺沒有出錯的話,將來好處要更多一些。」

    李寶瓶使勁點頭,一點也不懷疑,因為小師叔說過不會騙她。

    阿良環顧四周,分別看過了黑蛇和白蟒,想了想,悄然加重力道,拄地刀尖不易察覺地往地面釘入一寸距離。

    一位失魂落魄逃回山腹洞府的土地,腦袋上就跟被一記天雷砸中,鮮血爆濺,他嚇得屁滾尿流,躲遠幾步後抬頭望去,僅是空中露出一小截綠色刀尖而已,再無其它。這位氣度翩翩如豪閥俊彥的貌美青年,咬咬牙一跺腳。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從棋墩山石坪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他一隻手掌按住傷口,哭喪着臉望向那個高深莫測的斗笠漢子,恨不得跪地求饒,苦苦哀求道:「懇請大仙不要再戲耍小的了。」

    當這位年輕土地去而復還後,少女朱鹿下意識嚇了一大跳,她不知為何瞬間就情緒爆發,站起身對着阿良喊道:「殺了他們!」

    阿良笑着轉過身,看着那個臉色猙獰的少女,問道:「為什麼要殺掉他們?跟我無緣無故,無冤無仇的。」

    少女清秀可人的臉龐愈發扭曲,伸出手指,遙遙指着斗笠漢子,「無緣無故?!那兩條畜生方才要吃了我們!這個棋墩山土地更是幕後的罪魁禍首!

    阿良恍然,看了眼滿臉焦急的年輕土地,然後各自看了眼黑蛇白蟒,「你要吃我?你?還是你?」

    棋墩山土地和兩頭尚未化形的蛇蟒,自然一起死命搖頭。

    少女氣得渾身顫抖,哭腔道:「我爹差點就死了,我們都差點死了!」

    她淚眼朦朧,望着那個陌生至極的斗笠漢子,「你明明有這份能耐,為民除害,為何不做?兩頭孽畜,一個假公濟私,不庇護旅人,反而合夥害人,你阿良怎麼就殺不得?」

    阿良默然片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你這口氣,像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啊。不行不行,我其實喜歡年紀稍大一些,身段完全長開了的姑娘……」

    說到這裏,阿良從地面抽出竹刀,放回刀鞘,雙手做了一個渾圓飽滿的手勢,賊兮兮道:「我喜歡這樣的。」

    少女愣了愣,尖聲道:「你不可理喻!」

    朱河掙扎着起身,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頭,沉聲道:「不可無禮,更不可意氣用事,一切就交由阿良前輩自行處置好了。」

    朱鹿猛然轉過頭,望向遠處,滿臉委屈憤懣。

    阿良望向陳平安,少年點頭道:「阿良你做決定。」

    阿良懶洋洋道:「行吧,那就我說了算,老話說得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身為江湖兒女,咱們要大度些……」

    年輕土地使勁點頭。

    石坪那兩條小山似的蛇蟒也微微低垂頭顱。

    阿良突然轉變口風,「可害我受了這麼大驚嚇,沒有一點補償就不合情理了。」

    年輕土地欲哭無淚。

    這位阿良大仙,真正差點膽子嚇破的人,現在就站在你對面啊。

    阿良想了想,一把摟過棋墩山土地的肩膀,尷尬的是一人身材不高,另一個卻是玉樹臨風的修長身材,幸好後者識趣,連忙低頭彎腰,才讓阿良不用踮起腳跟與自己勾肩搭背。阿良拉着他竊竊私語,他小雞啄米不斷點頭,絕不敢說半個不字。

    到最後,似乎是被阿良的簡單要求震驚到了,起先唯恐要掉一層皮的年輕土地,既驚喜且狐疑。

    阿良不耐煩地揮揮手,「趁我改變主意之前,趕緊消失。」

    之後年輕土地與蛇蟒,以類似唇語的偏門術法溝通,然後他很快就遁地而走,白蟒小心翼翼搖擺游曳,用嘴巴叼起那隻摔落在石坪上的斷翅,儘量繞開眾人,與那條黑蛇一起離開山巔,離去之前,面朝那位某個瞬間讓它們幾乎蛇膽炸裂的斗笠漢子,兩顆碩大頭顱緩緩落下,最終觸及地面,向阿良擺出臣服示弱之意。

    暮色里,一場突如其來的驚險大戰之後,朱河喊上陳平安一起,去靠近石坪的一處溪澗清洗傷口,少女朱鹿默默跟上。

    一大一小蹲在水邊,各自清洗掉臉龐衣衫上的血跡,朱河欲言又止,陳平安眼見少女一個人遠遠坐在溪澗石頭上,少年就說先回去了,朱河點點頭,沒有挽留。在陳平安離開後,朱河站起身,來到女兒身邊坐下,柔聲道:「怎麼連一聲對不起也不說?」

    少女脫掉靴子長襪,露出白白嫩嫩的腳丫,聽到父親略帶責問的言語後,少女驀然睜大眼眸,委屈道:「爹,你什麼意思?」

    朱河看着女兒的眼睛,那是一雙像極了她娘親的漂亮眼眸,使得這個正直漢子一些到了嘴邊的生硬話語,稍稍打了個轉,嘆了口氣,語氣平緩道:「先前陳平安阻止你不要毀掉岳字,事後證明他是對的。」

    朱鹿雙手抱住膝蓋,望向溪澗流水,冷哼道:「你又不是他爹,他陳平安當然不擔心,我當時哪裏顧得上這些,如果萬一他錯了呢,難道我就看着你死在那裏?」

    朱河默不作聲。

    她扭過頭,紅着眼睛,「爹,如果我那個時候不做點什麼,還是你的女兒嗎?」

    朱河忍住一些傷人的話,硬生生把一個字一個字憋回肚子。

    男人本想說你身為二境巔峰的武人,不該面對強敵便輕易失去鬥志的。

    只是這些話,如果只是武道的同道中人,朱河可以說。

    但他還是她的父親,那麼這些話,就不能說了。最少在這個時候不能說,只能等到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

    但是朱河在內心深處,始終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具體是什麼,男人又說不上來。

    剛剛在武道之上重新看到一線曙光的男人,沒來由有些愧疚傷感,心想她娘如果還活着就好了。

    通往石坪的山路上,少年緩緩獨行,夕陽將少年的瘦弱身影拉得很長。


    山巔,李寶瓶在收拾小書箱裏的家當,李槐湊熱鬧蹲在一邊,莫名其妙蹦出一句,「李寶瓶,小書箱我馬上也會有了哦?」

    李寶瓶狠狠剮了他一眼,「有就有,但是你不可以喊我的小師叔叫小師叔!」

    李槐問道:「憑啥?」

    李寶瓶殺氣騰騰地揚起一顆拳頭,眯眼問道:「夠了嗎?」

    李槐咽了咽口水,嘀咕道:「小師叔算什麼,我還不稀罕呢,白白降了一個輩分。」

    李槐拍拍屁股站起身,走遠了後,才轉頭笑道:「李寶瓶,以後萬一跟我陳平安稱兄道弟,你咋辦?應該喊我啥?」

    李寶瓶呵呵笑着,站起身後,擰了擰手腕。

    李槐慌張道:「李寶瓶,你能不能總這麼用拳頭講道理啊,我們好好說話不成嗎?我們是讀書人,讀書人要……」

    不等李槐說完,李寶瓶快步上前,就要揍這個李槐。

    李槐急中生智,硬着頭皮一步不退,苦口婆心道:「李寶瓶,你就不怕你家小師叔,覺得你是蠻橫不講理的千金小姐?到時候他不喜歡你了,你找誰哭去?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這叫勿謂言之不預!」

    李寶瓶停下身形,皺緊眉頭。

    李槐拍胸脯道:「放心放心,咱們三個裏頭,陳平安最喜歡你了,只要你以後別像那個朱鹿就行。」

    李寶瓶笑着返回原位蹲下,繼續收拾小書箱。

    李槐跟大搖大擺離開,滿臉得意,「山人有妙計,治國平天下。以後再也不怕李寶瓶嘍。」

    李槐高興得很,就忍不住想要跟他那位阿良兄弟眾樂樂一下,怒吼道:「阿良?阿良,死出來!」

    孩子舉目望去,結果看到阿良和林守一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在了一起,李槐剛要跑去,結果猛然停步,因為那一處石坪崖畔,正是先前白蟒出現的地方。李槐一陣後怕,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跑去蹲在李寶瓶身邊,然後尋找陳平安的身影。

    一想到那傢伙毅然決然飛撲向白蟒的身影,李槐怔怔出神,這個鬼怪靈精的頑劣孩子,下意識覺得那個李寶瓶的小師叔,挺靠譜,最少比那個朱鹿好太多了。

    崖畔,阿良和少年林守一坐望遠方山河,林守一仰頭喝了一口烈酒後,將酒葫蘆遞還給阿良。

    林守一坐姿端正,相比阿良的歪七倒八,大不相同,少年輕聲問道:「阿良,這葫蘆里的酒是不是很不簡單?」

    阿良嗯了一聲。

    林守一好奇問道:「怎麼個不簡單?我只知道喝過酒之後,我的身體變好了很多。」

    阿良晃了晃小酒壺,一語道破天機,「僅是故意搖晃出一點點酒氣,就能嚇退鐵符河上那些成了人形的妖物,你說厲害不厲害?當然了,像平時這樣拔出酒塞而已,鼻子再好,也只能聞到酒香。」

    林守一愈發好奇,問道:「那你為何要放過那位此山土地和兩條蛇蟒?」

    阿良扶了扶斗笠,笑道:「一山土地,是有護身符的存在,殺了不難,但是之後會很麻煩,而我現在最怕的就是麻煩。再說了,他們跟你們有生死大仇,跟我阿良可是無冤無仇,現在你們什麼都沒有少,朱河還得了天大裨益,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阿良停頓片刻,「有人倒是少了些東西,不過我估計他不會太在乎就是了。沒辦法,這傢伙對於得失的計算方法,跟別人不太一樣。」

    林守一說道:「是說陳平安吧?他受的傷顯然比朱河要重一些,不過他掩飾得比較好。」

    阿良對此不做評論。

    林守一自顧自說道:「那朱鹿救父心切,自然沒有錯,但是她錯在……」

    阿良擺擺手,打斷少年的蓋棺定論,笑道:「背後不說人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林守一嗯了一聲,果然不再說話。

    清風拂面,阿良慢悠悠喝着酒,緩緩道:「林守一,你很聰明,你是第一個意識到我值得結交示好的聰明人,別急啊,我可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恰恰相反,修行路上,有人有慧根,如李寶瓶,有人如福緣,如李槐,而有人有悟性,就像你,全都是好事。齊靜春的眼光,一向很好的,要不然……」

    林守一豎起耳朵。

    阿良咧嘴一笑,「他能認識我這樣的朋友?」

    林守一會心一笑,這個男人從來不放棄自我吹捧的機會,早就習慣了。

    可是心智成熟的少年,越來越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阿良的吹噓,聽上去很不着邊,可那是因為連同自己在內,沒有誰真正知道這個傢伙的厲害。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阿良狠狠灌了一口酒,仰起頭望向夜幕降臨的天空,輕聲念道:「還有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動人的言語?」

    阿良晃晃腦袋,散去那點愁緒,自嘲一笑,伸手指向那連綿山脈,「在有些人眼中,人間就像一條倒掛的銀河。」

    林守一問了一個極有深意的問題,「阿良,『有些人』之中,有你嗎?」

    阿良搖搖頭,「暫時還不是,我不太喜歡做那樣的人。」

    阿良輕輕呼出一口氣,不再喝酒,單手托起腮幫,歪着腦袋眺望遠方,「昔年有一位脾氣死犟的老先生,桃李滿天下,得意弟子之中,齊靜春的字最好,崔瀺的棋術最高,還有一人的劍術最強。」

    林守一忍住笑,轉頭望着斗笠男人的側臉,道:「劍術最強的弟子,是叫阿良嗎?」

    阿良哈哈大笑,「那個人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是我。」

    沒有猜對答案的林守一有些錯愕。

    只聽那傢伙笑着說道:「不過那個人的劍術,是我教的。」

    少年雖然被震撼得無以復加,可仍是對此深信不疑。

    阿良轉過頭,問道:「如果我說齊靜春的字,也是我教的,你信不信?」

    正襟危坐的少年毫不猶豫,斬釘截鐵道:「打死我也不信!」

    阿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林守一,果然很聰明,所以明天你沒酒喝了。」

    一向古板冷漠的少年咧嘴而笑,不過依舊含蓄無聲。

    阿良感慨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讀書人說話,就是有學問。」

    林守一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阿良,陳平安讓你失望了嗎?」

    斗笠漢子臉色如常,「拭目以待吧。」

    ————

    夜幕深沉,後半夜的篝火旁,陳平安像往常那樣跟朱河負責輪流守夜,少年同時編織着草鞋。

    朱河不知為何起身來到少年身邊,陳平安有些訝異,朱河伸手烤火,火光映照着男人粗獷的臉龐,男人轉頭笑問道:「你應該找到那股氣了吧?氣若游龍,而且它不斷下沉,四處遊走,對不對?」

    陳平安點點頭,坐正身體,這正是他最疑惑不解的地方。

    朱河沒有藏藏掖掖賣關子,慢慢解釋道:「這等於說你躋身了泥胚境,千萬別小看這第一道坎,能否習武,就看你生不生得出、找不找得到、管不管得住這一口氣。俗話說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身體依然是不成氣候的泥塑菩薩,但只要有了這口氣,就算登堂入室,之後一切皆有希望,武道之巔的風光再好,沒有這關鍵的一小步,就全是空談。」

    朱河打量了一下少年,讚賞道:「你的身子骨打熬得不錯,嗯,是很不錯才對,一點不輸給那些藥罐子裏浸泡長大的豪閥子弟。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是大致可以確定,你如今已是泥胚境之後的武夫第二境,木胎境了。雖然不太說得通,為何你尚未真正讓那股氣機找到棲息修養的氣府竅穴,但你的體魄經脈,的的確確屬於第二境的成就,不過遠未二境大成而已。」

    陳平安屏氣凝神,認真凝聽這些千金難買的武學門道。

    被李家老祖宗譽為「明師」的男人,繼續說道:「木胎境,這一層很有趣,成就高低,不靠天賦,不管根骨,就兩個字,吃苦。之前阿良跟你們解釋過大驪驛路,對吧?」

    陳平安點頭問道:「這跟習武也有關係?」

    朱河給溝壑添了一把柴禾,儘量用通俗易懂的言語,解釋那些原本雲遮霧繞、晦澀難明習武關竅,笑道:「我們的人體經脈,其實就像驛路,想要車馬通行,就只能一點點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有些人憊懶,吃不住苦,修出了羊腸小道,搭建了獨木橋,其實也能走,繼續往武道高處走,但是越往後,局限會越大,很簡單的道理,高手支招,如同兩國之爭,就看誰的兵馬馳援更快,哪怕你有千軍萬馬,但是道路狹窄難行,你如何順利調兵遣將?」

    陳平安恍然大悟,「是這個道理!」

    「所以這一層又叫開山境,最考驗水磨功夫,習武必須下死力氣,下苦功夫,以至於被眼高於頂的練氣士,視為下等人的末流活計,就跟這一層有很大關係。因為武人在這一級台階上,實在是容不得半點懈怠偷懶,就跟莊稼漢差不多,想要收成,就只能埋頭苦做。」

    陳平安笑道:「我吃苦還行,不比別人差多少。」

    朱河啞然,心想你陳平安如果才是「還行」的話,那我朱河該置身何地?

    朱河臉色肅穆起來,「但是切記,在這一層境界,勤勤懇懇是好事,卻也不能滯留太久,道家為何推崇返璞歸真四個字?就在於先天一口真氣,隨着歲數增長,會逐漸流失,或是被天地之間的污穢之氣、陰煞之氣在內,諸多雜氣給混淆得渾濁不堪,這就像文人喜飲茶,他們種植茶樹,最忌雜木叢生,即是此理。」

    「一般而言,在十六歲之前,最多十八歲之前,就要嘗試着突破進入第三境,水銀境,讓自己的氣血更加雄壯,如水銀凝稠,與此同時,你的身軀會愈發輕盈,同時骨骼卻愈發堅韌。人之氣血,如沙場武將麾下的士卒,需要一支虎狼之師,而不是那種草台班子,繡花枕頭,這麼說能理解嗎?」

    腳上穿着草鞋的少年,又低頭看了眼手中正在編織的草鞋,赧顏道:「能理解。」

    朱河忍俊不禁,低聲笑道:「第二境的大成之境,能夠讓你肌膚紋理精密,就像練氣士的法寶,篆刻上了符文寶籙,再加上經脈開拓之後,武道的路子就越走越寬,至於第三境水銀鏡的巔峰,至關重要,需要渡過一劫,武學秘籍上往往稱之為『泥菩薩過江』,具體細節,本就玄之又玄,我不好多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說不定我的經驗之談,反而害你誤入歧途。」

    陳平安一個字不漏地默默記下。

    朱河沉聲道:「前三境為煉體,相對務實,之後三境則有些務虛,魂魄膽三事,循序漸進。」

    然後朱河就陷入沉思,今日一戰,受益匪淺,朱河需要將那些靈光乍現的思緒沉澱下來。

    陳平安不敢打攪他,便開始消化朱河那些深入淺出的金玉良言。

    朱河良久之後,才回過神,笑道:「鍊氣三境,講求一個水到渠成,你只要走到那個關口,自然而然就會有所明悟,外人指點已經很難起到作用,而且真正的指點,從來不在大道理上,只在你真正自己走到門口之後,遠處的旁人,才能出聲為你解釋緣由。武人鍊氣,與養煉兼備的練氣士,道路幾乎截然相反,以後你會明白的。」

    朱河最後神采奕奕道:「雖然有拔苗助長的嫌疑,但是我還是有些忍不住,想着要將武人傳說中最後三境的山頂風光,說給你聽一聽,省得以後遇上了練氣士胡亂嚼舌,都不知道如何反駁。煉神第七境,金身境,是名副其實的小宗師高手了,此境佼佼者,甚至可以修煉出佛家所謂的金剛不敗之軀,或是道教所謂的無垢琉璃,金仙之體。更有一些手段,可以讓武人以驅使、聘請、祈求三種方式,加持自身體魄,堅不可摧。」

    「第八境,羽化境!武人已經能夠虛空懸停,御風而飛。故而又稱『遠遊境』。遠遊,遠遊境,誰說我們武人便粗鄙不堪了,我就覺得遠遊這個說法,極有餘味!」

    「最後一重境界,便是第九境,山巔境,如你我二人身處這棋墩山的最高處,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個境界的武人,又被尊稱為『止境宗師』,用以形容腳下的武道,已經走到盡頭!」

    朱河說到這裏,乾脆站起身,繞着篝火緩緩而行,神色激動,雙手握拳,朗聲道:「雖不至於搬山倒海那麼誇張,卻亦是能夠拳裂城牆、掌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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