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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態如女子纖細的白蟒,那對翅膀不算大到誇張,透明晶瑩,若非細看,幾乎很難察覺。很難想像,扇動這對翅膀,就能讓它從石坪懸崖外升空而起,難免讓人猜測,它是否掌控了類似練氣士某種懸空浮游的術法神通。
只是如今這一切都意義不大了,白蟒拱背之後迅猛俯衝,張開血盆大嘴,試圖吞食掉擁有清秀容顏的婢女朱鹿,不曾想竟然被一名橫空出世的持刀少年,用黑蛇背脊和頭顱作為階梯和跳板,一躍而至,手持柴刀恰好砍在白蟒飛翅與身軀接連之處。白蟒需要那對翅膀來升空以及掌控方向,被一刀砍掉飛翅之後,身軀憑藉慣性繼續前沖,但是立即歪斜橫移了丈余距離,白蟒那張血盆大嘴剛好從少女身邊擦肩而過,整條身軀重重摔石坪上。
朱鹿以及她身後的三位學塾蒙童,同樣逃過一劫,趁着白蟒撞地後暈頭轉向的間隙,李寶瓶趕緊背起書箱喊着快跑,林守一默默拿起行囊尾隨其後,李槐早就嚇得牙齒打架,跑出去一段距離後,無意間發現沒有看到討厭鬼朱鹿的身影,轉頭一看,李槐呆了一呆,那傢伙傻乎乎站在原地,這不是束手待斃是什麼?李槐忍不住高聲喊道:「朱鹿,還不跑?!」
朱鹿終於打了個激靈,略微還魂,只是依然有些六神無主,轉過頭,眼神恍惚地望向李槐,只見那孩子邊跑邊吼道:「跑啊!等死啊!」
朱鹿一旦回過神,立即就展現出二境巔峰武人的矯健身姿,四五步便掠到李槐身邊,跟他們一起退到遠離白蟒的石坪地帶,果不其然,朱鹿剛剛離開原地,那條飛翅斷折處鮮血噴涌的白蟒,便開始因為疼痛而劇烈掙扎,尾巴瘋狂甩動,砸得石坪碎石飛濺,若是朱鹿晚上片刻,恐怕就要被白蟒粗如水桶的大尾砸成一灘肉泥。
白蟒似乎失去一隻飛翅後,元氣大傷,胡亂撲騰,濺起無數飛沙走石,久久沒有平靜下來。
不過少年也好不到哪裏去,握有柴刀的左手虎口迸裂,滿手鮮血。
陳平安單膝跪地,抬起手臂抹去額頭汗水,以免模糊視線。
柴刀已經斷去半截,雪亮刀刃反彈之際,若非陳平安見機得快,趕緊側過腦袋,說不定臉面上就要戳-入半截柴刀,最少臉頰也會被刮去一大塊血肉。
陳平安現在所處位置,與黑蛇白蟒形成掎角之勢,那條黑蛇行為詭譎,看到白蟒遭受重創後,並未急匆匆丟下朱河,跑來跟陳平安廝殺,反而比起先前「面容神sè」,更加悠閒鎮靜,好整以暇地慢悠悠晃動上半身軀,始終與朱河保持對峙姿勢,黑蛇那雙yīn氣森森的銀白sè眼眸,偶爾落在白蟒身上的視線,與白蟒之前看待少女朱鹿如盤中美味的眼神,並無不同。
石坪正中位置,白衣老翁手捧綠sè竹杖,瑟瑟發抖,那半截柴刀剛好插在他腳邊地面不遠處,老翁躡手躡腳走近,蹲下身,用手指肚小心翼翼地抹了抹刀刃,手指頭瞬間流淌出夾雜有一絲金sè的土黃sè鮮血,嚇得老翁趕緊縮回手,又彎曲手指,輕輕彈指敲擊刀身,滿臉疑惑,兩根手指捻住雪白鬍鬚,嘀咕道:「鋒利無匹,當得起鋒利無匹的美譽,卻竟然只是尋常柴刀,連武人百鍊刀也稱不上,所以刀身極脆,遠遠不夠堅韌,若是刀身與刀刃品相匹配,再交給那空有一身武藝的憨直漢子作為兵器,未必沒有一絲勝算。現在嘛,萬事皆休嘍。」
老翁仔細打量着刀刃那條清亮鮮明的漂亮鋒線,感慨唏噓道:「至於這把柴刀的玄機……就只能是在那少年的磨刀石上了?可問題在於,得是多好的一塊磨刀石,才能將一把材質粗劣的廉價柴刀,磨出此等鋒芒?」
老翁視線之中有些貪婪炙熱,偷偷望向朱鹿李寶瓶那邊的籮筐行囊,不出意外,那塊磨刀石就藏在其中。
老翁隨即重重嘆息,東西再好,哪怕能夠拿到手,他如今好像也沒命去享福了。
千恨萬恨,只恨那個五境武人鬼使神差使出的撮壤成山訣,本是一門失傳無數年的開山術,老翁當時躲在地底下,還報以一種看人鬼畫符的笑話心態,到最後自己偏偏就栽在了這個大跟頭上。其實這門捻土撮壤的開山神通,算不得如何上乘高明,只是此類神通沉寂太久了,在老翁擔任棋墩山土地的年月里,只有一次被人以此術請出山腹府邸,便是那兩位來此山頂弈棋的仙人,當然那兩位是術法通天的陸地真仙,一個小小五境武人,給那兩人提鞋也不配。當年他之所以被喊到山頂,不過是兩位真仙不願壞了某些老規矩,照顧的可不是他這位棋墩山小土地的顏面。
陳平安不是不想藉機解決了白蟒,實在是五臟六腑在翻江倒海,讓他根本無力多做什麼,一次汗水抹掉之後,很快就會重新佈滿臉龐,陳平安乾脆就不再去浪費力氣,只是不斷調整呼吸,儘量讓體內絮亂氣息趨於平靜,這種調整,就像在對大雨天四面漏風的窗戶,盡力進行縫縫補補。
擂鼓之聲,再度從心口響起,聲響漸漸變大,聲響不是從耳傳入,反而有點像是玄之又玄的心聲,在清清楚楚傳達身軀體魄的顫抖哀鳴。
少年這種近乎本能的直覺,最早源於年幼時在泥瓶巷的那次絞痛,之後在山上還經歷過一次。
這次之所以沒有滿地打滾,是陳平安察覺到體內那條勢若火龍的古怪氣息,開始由腹部逆流而上,所經之地,無論是從宋集薪家那具木人認識到的一座座氣府竅穴,還是人體關隘城池之間相連接通的經脈,很大程度減緩了疼痛感,如武將帶兵平定叛亂一般,或是宋集薪所謂演義上的御駕親征,效果顯著,雖然無法解決根源,但是最少能夠讓那些叛軍避其鋒芒。
朱河雖然受傷不輕,但是氣勢不降反升,一身雄渾戰意昂揚奮發,兩袖鼓盪獵獵作響,頗有幾分不容輕侮的宗師風範。
腹部緩緩在石坪邊緣遊走的黑蛇眯起眼眸,即便朱河展現出不俗的戰力,它始終不急不躁,左右大幅度搖晃頭顱,像是在蹩腳地尋找漏洞,如此一來,無形中送給了朱河壓下傷勢的大好良機。
老翁看在眼中,猶豫了一下,仍是有氣無力地出聲提醒道:「別垂死掙扎了,這條孽畜之所以不急着吃掉你,無非是希望你完全激發氣血,它只是在等待一顆青澀果子的成熟罷了,莫要以為它拿你沒轍,否則哪怕它吞下你的這副身軀,仍是消化不掉你的精氣神,要曉得那才是真正的大補之物。」
老翁哀嘆一聲,開始捯飭雜亂鬚髮和破敗衣衫,自嘲道:「好歹是一方土地,死之前總得有個山嶽神祇該有的樣子。」
老翁坐在地上,一邊收拾一邊冷笑,「對了,孽畜可不止是肉身強橫,動作敏銳,它在百餘年前吞吃了一位中五樓修為的道家練氣士,如今估摸着怎麼也該修成了一兩種入門道法,說是粗淺不堪,可是由這頭孽畜用出,恐怕任你是五境體魄也扛不住,說到底,算你們點子背,好死不死,是一個五境武人擔任領頭羊率隊入山,若是六境,兩頭孽畜雖然也吃得下,可未必願意出洞,怕兩敗俱傷嘛,若是七境,嘿,它們早就主動避讓幾十里路了,恨不得你們趕緊滾出棋墩山的地界。」
少女朱鹿悚然,聞言後萬念俱灰。
林守一喃喃自語道:「阿良,阿良前輩呢?」
李槐突然發現李寶瓶在悄悄翻動書箱,摸出一隻小瓷瓶後,緊緊攥在手心。
順着她的視線,遠處陳平安不動聲sè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李槐突然有些羨慕李寶瓶和她那位小師叔的這種默契。
書上說,這叫心有靈犀。
而朱河聽到土地老翁的泄露天機後,臉上並無半點驚懼神sè,擰了擰手腕,洒然笑道:「束手束腳窩囊是死,放開手腳痛快一戰,也是死,既然都是死,還管什麼死後會不會成為那頭孽畜化龍的墊腳石?!」
五境武人,已經有資格被譽為武道小宗師,魂意壯大,神魄堅固,只差凝聚出一顆武膽而已。
朱河身陷必死之地,全無退意,其實契合武道宗旨「向死而生塑武膽」之真意,只是仍需繼續錘鍊打磨而已。
朱河一身武人氣勢早已攀升到頂點,蓄勢待發。
黑蛇瞬間一改先前悠閒懶散的模樣,仿佛是真正確定了朱河再無保留餘力,一身魂魄皆已於氣府沸騰,隨着氣血急速流轉全身,那麼它就可以下嘴品嘗這道美味了。
黑蛇抬高頭顱,同時張了張嘴巴,逐漸露出兩顆象牙sè毒牙的恐怖面貌,粗如青壯手臂,相比白蟒一張嘴就會蛇涎流淌的污穢模樣,有望成為神物墨蛟的這條黑蛇相對要乾淨許多,大嘴之內雪白一片,一陣陣寒氣向外流瀉,反差鮮明的黑白兩sè,襯托得這條成精畜生威嚴十足,反而比那邋遢老翁更像是貨真價實的土地山神。
黑蛇驟然發起攻勢,這一次不再是示敵以弱的頭顱直撞,瞬間將嘴巴張開到極致,看似朝石坪地面上的朱河腦袋一咬而下,實則在半途就噴出一口腥臭至極的雪白瘴氣,瘴氣凝如實質,好似一支床弩箭矢直射地面。
朱河是小鎮土生土長的李家家生子,實戰經驗並不豐富,習武生涯當中,多是與家族老祖宗一場場點到即止的切磋,生死之戰更是頭一遭,可是吃過一次孽畜聲東擊西的大虧後,朱河對黑蛇的yīn險奸詐,身形隨之而動,決不再與其正面硬碰硬。
果不其然,那道如箭矢鋒銳的冰凍瘴氣剛剛落空,石坪地面激盪粉碎,朱河橫移數步後,立馬就感受到側面一股勁風橫掃而來,又是之前的明暗兩板斧,朱河早有預料,腳尖一點,不退反進,筆直向前,直撲黑蛇腹部。
不曾想那條黑蛇身軀後仰,嘴中瘴氣一口口頻繁吐出,用意不在貫穿朱河身軀,只為阻滯他的前沖,同時尾部不斷延伸,直到形成盤踞山頭之勢,一個大圈牢籠,將朱河瞬間圍困其中,迫使朱河做那困獸之鬥。
黑蛇漫長的身軀,在圍出足足兩圈「城牆」之後,竟然還能高高翹起尾部,如巡城士卒,防止朱河飛竄出去。朱河一次應對已經足夠迅速,在蛇身第二圈形成之前就要拔地而起,只是身形剛剛騰空,就被那條尾巴迅猛砸下,朱河雙臂護住頭顱,被猛然拍落回石坪,雖未傷及內臟,但是氣海如沸水蒸騰,使得一張臉龐漲得通紅,流轉全身的魂魄神意出於好意,為了庇護主人不受創傷,不得不離開既定的經脈道路,轉而滲透進入更外圍的血肉肌膚。
黑蛇冰冷銀眸流露出一絲得意笑意。
如果說之前這位武人是七分熟的美味,那麼現在就有九分熟了。
所以它不再繼續消耗元氣,而是張開大嘴,一次次低下頭顱撲向朱河。
朱河出拳如虹,在這座鬥獸場內靈活輾轉騰挪,兩條手臂綻放出青蒙蒙的罡氣,每次出拳皆可裂空,風聲大震。
雖然處於絕對下風,朱河卻沒有半點頹勢,眼眸熠熠,精氣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白衣老翁豎起耳朵,嘖嘖稱奇,雖未親眼見到大戰光景,卻猜出個大概,心想真是個不錯的武道宗師胚子,半路夭折,惜哉惜哉。
他猛然火燒屁股地驚醒起身,撿起那根黯淡無光的綠sè竹杖,對那些武人的同行之人喊道:「快來一個人,隨便誰都行,只要是童男童女皆可,將你們長輩捏出的岳字用腳踩平,我就能脫身,不受此符拘束,到時候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不敢說斬殺孽畜,脫困總是不難,快!」
老翁焦急視線在那幾人臉上游移。
林守一嘴角泛起冷笑。
李槐剛要鼓起膽氣去冒死涉險一趟,卻被李寶瓶一把扯住胳膊。
老翁愕然,痛心疾首跳腳罵道:「不知好歹的蠢貨,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你們長輩力竭戰死?!你們這幫小崽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朱鹿身形一閃,向那位棋墩山土地狂奔而去。
遠處陳平安突然厲sè喊道:「朱鹿你別去!你如果不幫他,他無路可退,說不定只能跟我們並肩作戰,如果幫了他,以他膽小怕事的心性,肯定就跑了!再者我們還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跟兩條畜生一夥的,你別衝動!他從頭到尾,看似一直在幫我們,但你有沒有發現,他其實一點都不曾幫到朱叔叔!」
朱鹿哪裏願意聽陳平安的言語,只管埋頭前沖。
陳平安在開口說話的瞬間,其實就已經開始向土地老翁衝去,速度絲毫不比朱鹿遜sè。
如果沒有意外,草鞋少年有希望攔下朱鹿的舉動。
土地老翁臉sèyīn晴不定,手持綠杖站在原地。
斷去一翅的白蟒,在翻騰之後,很快就躺在石坪上不動彈,奄奄一息,像是再也無法參加這場搏殺。
但是當陳平安沖向土地老翁,身形出現在它頭顱十數步外,白蟒毫無徵兆地向前一竄,大嘴狠狠咬向少年,哪裏還有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瀕死架勢。
陳平安卻猛然停下腳步,向後倒退而去,躲掉了白蟒的兇險撲殺,怒喊道:「朱鹿!看到沒!這條孽畜同樣希望你毀掉朱叔叔的那個岳字!那人跟兩頭畜生說不定早就達成了秘密約定!」
陳平安被白蟒身軀阻隔了視線,看不到白衣老翁那邊的景象。
但是那顆白蟒的頭顱,先是略顯慌張地望向少女那方,繼而緩緩扭向少年,眼眸充滿譏諷之sè。
那一刻,少年滿懷憤懣和失望。
以至於連體內那條火龍,在經過高處三座氣府竅穴的時候,莫名其妙從勢如破竹的氣勢,變成小心翼翼的卑微姿勢,少年也不曾注意留心。
腦子裏一團漿糊的少女朱鹿跑到那個岳字附近,滿臉淚水,伸出腳一通亂踩,少女哽咽道:「我要救我爹!我要救他!我知道,因為他是我爹,所以你們才會這麼無所謂他的生死!」
岳字上邊的黃符灰燼,被踩得混入泥土,最終消散不見,岳字在少女的踩踏之下,終於模糊不見。
白衣老翁呆呆低頭看着少女的雙腳,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壓抑至極的笑聲,「嘿嘿……」
然後老翁抬起頭,玩味凝視着那個倉皇失措的少女,老人手腕隨意擰轉,綠sè竹杖在空中帶出一片翠綠流螢,蒼老臉龐,如枯木逢春,老人笑逐顏開,點頭道:「呵呵,救父心切,理解理解。」
老翁的身形開始迅速增高,容顏變得越來越年輕,筋骨伸展,發出一連串黃豆崩裂的刺耳聲響,已是中年男子模樣的他仰天大笑,似哭似笑,快意至極,「哈哈哈!」
變得容顏俊美的綠杖男子,笑望向那頭白蟒,「按照約定,我幫你們對付那個藏頭藏尾的斗笠漢子,至於這些傢伙嘛,隨便你們處置,當然了,以後咱們雙方相處,可就不能繼續是之前數百年的樣子了,放心,我只等被敕封為山神後,會將你提拔為此處的土地,至於你那漢子走江一事,我也會扶持一二,說到底,大家互利互惠,共襄盛舉。」
綠杖男子說完這些言語,已是俊逸瀟灑的弱冠男子,笑眯眯望向那個目瞪口呆的少女,「你爹與我有緣啊,本來大驪這次封賞版圖上的各路山河神祇,我撐死了就是藉機恢復土地正身,可他竟然能夠喊出那位『先生』的名諱,實在是震撼人心,等於幫我重新欽定了原本被仙人剝奪摘去的土地之身,實不相瞞,若是他當時捻土撮壤寫出那部開山篇的嶽字,說不得我此時根本無需大驪敕封,就已是棋墩山的正統山神了。」
男人神sè無比歡愉,慢慢踱步,自顧自擺擺手,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很知足了。你爹是好人啊,你也是。你們是我的貴人,只可惜滴水之恩,才要湧泉相報,結果你們這麼大的敕封之恩,我實在是無以回報啊。」
少女面無人sè,嘴唇顫抖,反覆呢喃道:「你騙人,你騙人……」
玉樹臨風的男人瞥了眼白蟒,「飛翅被斬斷一事,咱們可都意料不到,別奢望我會額外補償什麼,如今我窮酸得很,棋墩山方圓數百里,這麼多年早被你們搜刮殆盡了,我這堂堂土地老爺只剩下一層地皮,很不像話啊。」
白蟒溫順點頭,透露出一絲罕見的諂媚,然後輕輕晃了晃頭顱。
男人大手一揮綠杖,豪邁道:「你們的那點破爛家底,我可不稀罕,所有以往過節,就讓它隨風而逝好了。」
最後他環顧四周,笑嘻嘻道:「那個被你們稱呼為阿良的兄弟呢,不拜山頭也就罷了,還敢坐我的交椅,最後更是讓嶽字降為岳字……」
這位正值意氣風發的山神,突然眼神茫然地低頭望去,一臉痛苦欲絕和匪夷所思。
一把普普通通的竹刀從他心口穿過。
斗笠漢子與他並肩而站,只是面朝方向相反,那人鬆開刀柄,然後拍了拍這位山神老爺的肩膀,笑眯眯回答道:「你找我?」
第九十九章 山神和竹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