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道溫潤柔和的聲音從張良身後傳來,打斷了他的沉思。
張良不動聲色的快速將情報信函收進衣袖內,然後立刻轉身看向來人,露出一個笑容,打招呼道,「顏路師兄。」
來人,正是小聖賢莊二當家顏路。
昔日的小顏路,此時在頜下已經掛上了一抹不算濃密的小鬍鬚,看上去遠比古尋成熟的多,穿着一身淺色的儒家學服,一眼望去,只覺得其人溫潤如玉,又淡泊似煙,完全不像是世間俗人。
因為古尋和驚鯢這一重關係在,顏路這個與世無爭的儒家二當家,難得的和流沙略有一些來往,也因此在張良初至小聖賢莊時,對其多有照顧,二人的關係也最為熟絡。
顏路心性淡泊,性格平和,可以說萬事無掛於心,幾乎所有事都可以一笑而過,這讓張良一度十分不解。
這樣一個人,應該加入道家——還得是天宗!
不過久而久之,張良也習慣了這位和儒家幾乎格格不入的師兄。
最讓張良忌諱的是,顏路雖然萬事不掛於心,但是澄明如鏡的心性也讓他幾乎可以輕鬆看穿所有人故意隱藏的小心思。
即使是張良,在面對顏路的時候,也經常被對方看破心思。
當然,顏路一貫看破不說破。
不過顏路雖然不說,張良卻知道他看出了一些門道,而顏路知道張良看的出來自己已經看……
算了,感覺在套娃……總而言之,大家就是心照不宣的狀態,只是對於張良來說,比起心照不宣,他還是更希望顏路啥都不知道。
儘管顏路和流沙有些交情。
張良淺淡的笑了笑,對顏路最開始的那句話做了個回應,「方才在想些事情,一時失神,呵呵。」
「是嗎?」顏路從不會深究別人的事,因此也就點到為止,不過出於關心,還是隱晦的提醒道,「師弟可知,最近掌門師兄一直憂心於什麼問題?」
張良一愣,頓時反應過來顏路是在提醒他要小心處理對帝國的態度。
不動聲色的將心中思緒按下,張良從容笑答道,「掌門師兄……想來是憂心於朝廷對待小聖賢莊,對待儒家的態度吧。」
顏路知道自己的題型張良已經領會到,也就不再多言,至於對方聽不聽的進去,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皇帝陛下雖然設置了為數不少的出身儒家的博士官,然而對於他們提出的各種政令上的主張卻幾乎全都沒有採納。」
「儒家學士,聲勢不小,但動靜卻不大。」
「帝國的動作卻愈發急躁酷烈,我儒家此時當如何自處,卻是個大問題了。」顏路彷佛說着和自己無關的事,聲音沉穩不帶絲毫起伏。
張良的神態同樣不甚在意,掛着淺笑回應道,「帝國之政,小聖賢莊終究無權干涉,以良之見,還是潛心治學為上。」
「呵!」顏路抿嘴一笑,不做評判,只是拍了拍張良的肩膀,轉身離去。
張良轉身,駐足於湖亭之中,獨立良久。
………………
帝國,關中,太乙山,道家山門所在。
天人兩宗同樣因為墨家巨子的舉動而有所反應。
人宗山門之內,人宗掌門逍遙子身穿淺紫色竹紋長衫,外罩一層繡有《莊子·逍遙遊》全篇的素白道袍,手持道家掌門信物雪霽劍,一副全副武裝,打算出門的意思。
事實上,他也就是要出門。
相比其他反秦勢力,逍遙子和墨家巨子私交不錯,自然早就知道燕丹的計劃,他此時便是整頓好人手,準備帶弟子下山去了。
逍遙子旁邊,還站着一個人,一個身材幹瘦的老者,臉型瘦長,頜下一抹小鬍子,看着很不正經的樣子。
「掌門師兄,現在下山,所為何事啊?」老頭捋着鬍鬚,故作好奇的詢問道。
「哦,帶弟子遊歷一番而已。」逍遙子看了看老頭,刻意隱瞞事實,含糊搪塞了一句。
「是嗎?」老頭嘿嘿一笑,「如今這個時節,可不是下山遊歷的好時機。」
「帝國似乎又要打仗,屆時中原不知又要掀起多少動亂啊!」
逍遙子大氣一笑,手撫花白鬍鬚,朗聲回道,「呵呵,木虛子師弟,若是一切安泰,世事平常,我又何須特意帶弟子下山遊歷呢?」
這時候,一名人宗弟子跑了過來,說道,「掌門師尊,弟子們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動身下山了。」
不打算繼續和木虛子廢話的逍遙子順勢說道,「那……師弟,我就不和你閒敘了。」
木虛子眼中閃過幾道異樣的色彩,不過面上笑容不改,手一擺,「掌門師兄輕便,我不打擾了。」
「呵呵,好。」逍遙子頷首一笑,旋即帶着弟子離開了。
木虛子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小鬍子,眯着眼睛看着遠去的逍遙子,喃喃自語道,「逍遙子啊,逍遙子,你一個半路入門的人當上掌門還不夠嗎?非要為了你的一己私慾,將整個人宗帶到絕路上嗎?」
「和帝國作對,能有好下場嗎!?」
越是自語,木虛子的表情也就越是猙獰,好半晌後他才收攏心情,負手離去。
太乙山的另一邊,一向平靜的天宗也盪起了微微一層漣漪。
一名天宗弟子拿着一封信函,找到了現如今暫時負責管事的長老,虛言子。
「虛言子師叔。」天宗弟子看着靜坐蒲團之上,閉目清修的虛言子,輕聲叫道。
聽到明確指向他的呼喚,虛言子終於睜開了雙眼,仰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弟子。
「這是墨家剛剛送來的。」說着,天宗弟子將信函遞了過去。
虛言子不發一言的結果信函,打開來快速瀏覽了一遍上面的內容,全程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看完立刻反手又遞了回去,然後吩咐道,「待會順手扔了吧。」
「哦。」這位天宗弟子也是萬事不關心,伸手接過來,平靜的應了一聲就要轉身走人。
不過這時虛言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雜緒,出言叫住了他,「等一下,人宗那邊,有收到這類信函嗎?」
「這……弟子不知道,要去問問了。」
儘管和人宗不太對付,但是天宗弟子很少會去主動打聽人宗的事。
以前倒有一個弟子愛按這麼做,可惜後來不那麼活躍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