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雅如大婚前一天,整個洪家村都熱鬧起來了,農村的習俗,村裏有紅白喜事,全村人都要參與,更何況這次是村支書的掌上明珠大喜之日,凡村里沒什麼事的人不論大人小孩都擠到洪雅如家湊熱鬧。
洪家有錢,這次長女出嫁,又是嫁到大城市,怕親家看不起村里人,洪支書更是卯足了勁兒,流水席開三百桌,宴請全村人。家裏擺不下,就擺到村裏的道路上,親朋好友家裏住不下了,就安排到鄰居家,整個村里都掛上了紅燈籠,樂隊提前兩天就來了,每天三趟沿着村里吹吹打打的召喚全村人吃飯,鞭炮一輪輪的放,總之就是怎麼熱鬧怎麼來。
所有人都忙,大人們忙着準備婚宴所需的各種瑣事,小孩子們忙着追逐打鬧瘋玩,洪雅如的妹妹雅心,舒清舒華,舒曼小姨家的兩個表弟,洪雅如幾個叔叔姑姑家的小孩子們,大家年齡都差不多,最大的雅心今年十四歲,剛上初中,最小的也七八歲了,十幾個小孩子湊在一起,正是愛玩的年紀,不知誰提議玩官兵捉強盜,立即得到大家的熱烈響應。
年紀最大的雅心自封女王要當官,一貫爭強好勝的舒清自封桃花寨主當盜,兩人挑兵挑將把小夥伴們分成兩組,各自帶着自己的人馬,在洪家村空曠的打麥場玩起了追逐躲藏的遊戲。
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麥秸垛成了他們的掩體和樂園,村裏的其他小孩看他們玩的有趣,紛紛要求加入,經過幾輪的挑兵挑將,洪雅心和舒清各帶着幾十個孩子組成了兩隊,佔據了兩個最高的麥秸垛,開始了攻防戰,以奪到對方大本營上插着的樹枝旗幟為勝。
幾輪下來,兩隊各有輸贏,總的來說,還是洪雅心贏得次數多,又一輪到最後,舒清眼看自己方的人馬都被攔在了外圍,而敵方的人已經開始攻佔大本營,她站在高高的麥秸垛上,手抓着代表旗幟的樹枝,眼看要輸,心裏着急,更是不服氣。
突然眼珠子一轉,掃了眼鄰近的另一個低一些的麥秸垛,目測了一下距離,她壯着膽子縱身躍起,直接跳到了另一個麥秸垛上,然後又是幾個跳躍,最後跳到了地上,逃出了包圍圈,然後就開始拿着樹枝瘋跑,她的隊友也立即開始幫她打掩護,阻攔追來的官方。
眼看要贏,卻被舒清狡猾的逃出了包圍圈,洪雅心氣得跳腳,率隊追上去,一邊指揮隊友圍追包抄,一邊吆喝:「小清你耍詐,沒說能帶旗跑,你犯規。」
「也沒說不讓帶旗跑呀!事前不說清楚,不算犯規!」舒清得意的大笑,她頭也不回,只顧挑沒人的地方瘋跑,脆鈴般的笑聲在打麥場上飄蕩。
小姑娘愛美又虛榮,今天客人多,她求了媽媽好一會兒,非要穿着舒曼做的漂亮裙子,媽媽不答應,她就去求姐姐,姐姐寵她,只囑咐別弄髒了,就讓她穿了。只是玩起來那還記得不弄髒衣服,舒清這會兒只記住不要被抓住。
衛崢跟着迎親的大部隊剛到新源鎮,其他人忙着在提前訂好的賓館裏安置東西,他等不及,直奔一中,來的路上他想好了偶遇的藉口,如實說就行,可沒想到,到了一中門口,卻只看到一片寂靜,學校關着大門。
以往路邊掙學生錢的小攤小販一個都沒有,舒曼母女自然也不見蹤跡。他一路鬧騰的心瞬間被冷卻,強烈的失落感湧來,他怔怔的看了好久,心想,難道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嗎?
突然想起,現在正是暑假,學生們放假,沒生意小攤販們自然不會來了,不由鬆了一口氣,笑自己真是糊塗了。
正好劉淼傳來信息,問他在哪裏,他們已經安頓好了,幾個年輕人準備跟着新郎官去新娘家看看,讓他趕快回去。
跟着新郎一起來的伴郎團,除了劉淼和衛崢,還有其他兩個大學的同學王輝和路從軍,衛崢和他們都不認識,不過因為他和劉淼關係好,他們也挺尊重他的,一路過來,也算熟了。陳博說新娘家很近,提議大家走路過去,也領略一下鄉村的淳樸風光。
因為走時要捎帶新娘娘家送親的人,他們這些人都是開車來的,這會兒車被送去洗車行清洗,順便到花店裝飾,方便明天迎親。大家也都開車開累了,就興致勃勃跟着陳博往新娘娘家走。
陳博提前已經通知了洪雅如,讓她在村口迎接。這對戀人正是如膠似漆的熱戀期,因為結婚,洪雅如要提前回家準備,幾天不見,兩人都相思難忍,接到陳博的通知,洪雅如立即拉着舒曼梳洗打扮一番,雀躍的奔出家門迎接未婚夫。
經過村口的打麥場時,孩子們正玩的熱鬧,舒曼搜索了一圈,沒見妹妹的身影,就叫來了弟弟舒華,問他:「小清呢?」
「她耍賴,拿着旗跑了,雅心姐帶人去追了,安排我在這裏堵她。」舒華玩的滿頭大汗,他被安排在雅心的隊伍里,這會兒一邊跟姐姐說話,一邊東張西望,生怕二姐從自己眼前逃走。
「玩什麼呢?這麼上心。」洪雅如好笑。
「官兵捉強盜。」
「好了,你去玩吧,看着小清,別讓她跌倒摔着了。」舒曼也笑了,放弟弟走。
「小孩子們多好,天真爛漫。」洪雅如感嘆。
「終究會長大的,一直是小孩子,大人會累死的。」舒曼笑笑,「走吧,別讓姐夫等急了。
在一大群小孩子們的圍追堵截下,舒清漸漸被包圍了,她不死心,靈動的眼眸眨了眨,狡黠的笑了笑,眼珠骨碌一轉,瞅到了突圍的好機會,從兩個小孩子的縫隙里側身滑了出去,堪堪躲過兩人伸過來的手,逃出了包圍圈,然後就是一邊得意的笑,一邊魚一樣滑溜的躲着圍堵的人,死命的跑。
聽着身後洪雅心氣急敗壞的吆喝聲,舒清得意忘形,也不看路,只顧跑,轉過一個大的麥秸垛後,迎面一群人走來,她收步不急,嗷嗷叫着撞到了其中一人身上,頓時鼻子酸痛像倒醋,眼淚也疼出來了,被她撞的人同時悶哼了一聲,往後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體。
「對不起,我沒看路。」舒清立即道歉,仰頭正要看看被她撞的人,就聽身後洪雅心興奮的大叫聲:「抓住了,抓住了。」她大驚,顧不上再看,推開被她撞的人,繼續奔逃。
這行人自然是陳博等人,被撞的是劉淼,他本來一肚子氣,正想教訓一下這野丫頭,但沒想小女孩抬頭的一瞬,她清麗稚嫩的小臉上,一雙淚汪汪的黑眸像是深山裏的清泉,瞬間澆滅了他的怒氣,心中突兀的一跳,便柔軟的不可思議,看得出來小女孩被撞的不輕,他正想說幾句安慰話,她卻像兔子似的推開他跑了。
曠地上,一大群的小孩子在追逐打鬧,那兔子似的野丫頭咯咯笑着在人群中亂竄,白色的裙擺隨風舞動,輕靈的像是花叢中翩然飛舞的小白蝴蝶,那麼生動,可愛。
「沒事吧,劉淼,到底是鄉下地方,小孩子沒一點教養。」一路上一直試圖巴結劉淼的王輝氣急敗壞的打抱不平。
「小孩子嘛,正是愛玩的年紀,也不是故意的。」陳博立即打圓場。
「是啊,還是這裏的小孩子童年幸福,像咱們小時候,哪能這麼暢快的玩呀!」衛崢也笑着說。
劉淼心不在焉的說了句:「是啊,這裏好啊,小孩子多生動可愛。」
他的目光一直在小孩子們中自動尋找那小白蝴蝶一樣的小女孩。
「陳博!」遠遠的,洪雅如看見了陳博一行人,立即撇開舒曼,興奮的朝這裏急奔過來。
「雅如!」陳博也看見洪雅如了,頓時喜笑顏開,撇開眾人向着未婚妻迎去。
王輝和路從軍笑着損好友是見色忘友,劉淼還在伸長脖子找他的小白蝴蝶。而衛崢,他的目光黏在了洪雅如身後不遠處穿着淡藍色格子連衣裙的舒曼身上。
換了身像樣的衣服,原來她還能這麼好看。
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猝不及防的看到她,他才知道他的思念已經是如饑似渴,目光一分也挪不開。
舒曼自從重生後,就處在經濟拮据中,她忙着安排家人的生活,根本無心打理自己,穿的都是過去的破衣服,就差沒打補丁了。直到來表姐家,洪雅如嫌她糟蹋自己,把她所有的破衣服都扔了,然後把自己的衣服送了幾件給舒曼。
舒曼重生前瀕死時就明白,有時候拒絕愛她的親人善意的饋贈是會傷害他們的,所以就來者不拒的全收了。她告訴自己現在的窘迫只是暫時的,很快,她就能擺脫貧窮,到時候,自然有能力回贈曾幫助過她的親人。
二八年華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紀,舒曼本就容顏絕佳,重生後,又有了過去被生活磨礪過的沉着從容。
衛崢痴痴的看着,雖然從最開始他就是被舒曼這個人身上那種從容的氣質吸引的,他自動的忽略了她的出身,眼裏只看這個人。
可他沒想過,她單憑外在,也能是如此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