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悲塵的絕望之力無比可怕,若非神燼之力的守護,以雲澈如今的軀體狀態,很可能會如蒼釋天一般粉身碎骨。
而天毒噬體之下還敢如此引爆玄力,後果也無疑極為殘忍。
「嘶啊啊啊啊——」
陌悲塵本就悽慘的嚎叫一下又悽厲了數倍,如萬千煉獄惡鬼被同時降下世間最殘酷的極刑。
慘叫聲中,他的半神之軀在這極短的時間裏,從淺綠色直接化為駭人的亮綠色,更出現了幅度大到讓人驚悚的痙攣扭曲,仿佛每一根骨頭和每一道神經,都已是徹底的失控變形。
而被毒蝕的不僅僅是他的軀體,還有他的神魂和力量。
他彎折的雙臂一手抓着頭顱,一手死命的掏向被破開的心口,似乎想要不惜一切的去揪出在體內肆虐的毒蛇。
全身上下無處不是痛苦,無處不是絕望,無處不是死亡。
肉體在被一片片撕碎,靈魂在被一塊塊的啃噬,力量更是如決堤之水般流散。
他在絕望的掙扎與嚎叫中栽落,扭曲翻騰間,他愈加碧綠的眼珠之中,忽然映出一點微耀的金芒。
他眼中的世界已化作一片模糊的幽綠,被殘噬的五感每一瞬間都在快速的變得混亂虛弱。
但那一抹在災厄氣場中絕不強盛的金芒,卻如一根比天毒還要劇毒的毒刺,狠狠的扎入他的靈魂至深處。
讓他本已在絕望與痛苦中臨近崩潰的神魂陡現一瞬可怕的冷醒。
因為,那是依附在雲澈身周的金芒!
暴戾的凶光在他瞳孔和魂底爆開極度的痛苦、絕望與恐懼,在一瞬間催生出最極致的怨恨。
這一刻,騎士的尊嚴與職責,淵皇的偉大企望,對淵皇的無上忠誠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雲澈死!
哪怕會讓未來降臨的淵皇永失邪神與魔帝的傳承!
不惜一切他也要雲澈給他陪葬!
喉間的痛苦嘶叫帶上了無盡猙獰
他調動半神神魂中殘剩的所有意志,鎖死着雲澈的氣息。
他催榨着身上所有可運轉的力量,在身前凝化做一把七尺岩槍。
殘存的清明讓他清楚的知道在這般狀態下強行釋放力量的後果。
但他毫無猶豫,唯有絕望之下的瘋狂!
「死啊啊啊啊啊!」
岩槍撕空,爆射向雲澈,伴隨着陌悲塵再度悽厲數倍的慘嚎。
錚!
雲澈的身上,最後一抹金色神芒在急促的閃爍之後,終於熄滅。
十八道南溟神源,連同十六天前的四道遠古南溟神族留於現世的二十二道神源之力,就此全部消逝。
南溟一脈,至此真正意義上的永恆斷絕。
神燼狀態再無法維持,隨着第六境關的關閉,雲澈的力量氣息極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常態下的軀體根本無法承受的反噬與負荷。
本就破敗不堪的軀體再承重創,雲澈的生命氣息也在快速流失,變得萬般微弱,就連身體的痛感,都在快速的失去。
他想翻轉軀體但意念所至,卻已是感知不到了身體的存在。
他從未如此虛弱過。
虛弱到似乎伸手便可觸碰到死亡,卻又動不了哪怕半根手指。
他的身體依舊在極速的倒飛着,快到切裂着空間,帶飛着他不斷崩離的血肉甚至碎骨。
但好在,他此刻已是飛出極遠,脫離了半神之力所充斥的災厄空間,否則,神燼之力消失之時,他必然絕命。
陌悲塵應該死了吧
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他怎麼可以不死
只是
代價,真的太大太大
人在神面前,竟如此卑微嗎而他,僅僅只是個半神
靈魂在虛弱中逐漸離散,各種意念在他虛弱的魂海之中混亂的流轉着。
而這時,他的魂海之中,忽然現出了一抹可怕的枯光。
帶着強盛到足以將他帶入萬重死境的死亡氣息。
耳邊,是斷空的尖鳴,和無數驚恐的魂音。
被天毒噬體的陌悲塵,他所能運轉的力量早已凋殘不堪。七尺岩槍,比之先前的萬丈岩槍,相差何止天壤。
但將死之獸,其所覆之爪依舊可以碾殺螻蟻。
陌悲塵垂死之下所釋的岩槍,依舊攜着半神的殘威。
若是正面擊中,依舊足以將一個現世神主轟殺!
全盛狀態下的雲澈,應該足以正面抵抗而不死但以他如今的狀態,哪怕沒有擊中,僅僅是臨近的餘威,都足以讓他轉瞬失命。
「雲澈!!」
「雲澈——」
混亂的驚喊被岩槍的尖鳴完全吞沒雲澈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到頭來,終究還是
只是以這種方式死去,實在是有些不甘
池嫵仸、沐玄音、千葉影兒、彩脂她們在岩槍射出的那一剎那,全部面容慘變。
驚喊聲中,她們皆是第一時間出手。
冰芒、魔光、劍氣
但,最為絕望的是,雲澈先前被轟飛的方向,是與她們所在方位相悖的西方。
遙遠的距離,相逆的方向,她們的力量,再怎麼也不可能追及陌悲塵的岩槍。
已再沒有任何一絲猶豫的機會,水媚音猛一咬齒,以最大程度釋放乾坤刺的空間神力。
遙遠的距離,中間隔着尚未散盡,極度扭曲視線、靈覺甚至法則的半神災域。
再加上,雲澈正處於速度極快的倒飛狀態。
緋紅神芒大範圍罩下
卻堪堪沒有觸碰到雲澈急掠而過的腳尖。
水媚音的臉兒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池嫵仸劇烈的驚亂之下,魔魂之創隨之爆發,身軀當空栽下。
但還未等劫心劫靈將她攙住,她已在半空強轉身軀,支撐着極重的魂殤飛向前方。
只是,她們的速度縱然再快上十倍、百倍,也註定不可能完全跨越那原本並不漫長,此刻卻每一寸都是絕望的距離。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泛動着可怕枯光距離雲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岩槍所帶起的空間震盪即將觸及到雲澈所在的空間時,暗淡的蒼穹,忽然划過一道極速的青芒。
那是近乎超越當世極限的速度,所掠過的空間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青色漣漪。
雲澈所飛去的西方,是青龍界所在。
當枯黃岩槍向着這個方向射來的那一刻,所有青龍的第一反應,皆是全速飛離。
卻有一道青光,迎着凝聚死亡氣息的恐怖岩槍,以她最極限的速度,飛向了已被死亡籠罩的雲澈。
「帝上!!」回首看着那抹青影,青龍神侍青若先是一怔,隨之發出一聲驚恐的喊叫。
這聲呼喊也讓所有飛離中的青龍猝然回首,隨之全部大驚失色。
因為那道青光,赫然是青龍帝!
驚駭之下,青若再顧不得其他,竭力飛向青龍帝,卻只能無力的看着那道青光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距離那道恐怖的枯光越來越近。
枯光追獵,青光直迎
終於,在枯光臨近之前,青光更先一瞬與雲澈的身影重疊,在雲澈與岩槍之間,現出了她頎長凌傲的青色身影。
噗轟————
岩槍正中青影。
在所有青龍驟裂的瞳孔之中,槍尖穿心而入,破背而出。無比巨大的力量之下,本是急速前掠的青影被衝擊的逆飛而去
以比倒飛中的雲澈更快的速度向他飛撞而去。
陌悲塵的凋殘之力依舊極端可怕,而且岩槍所附的神識死死鎖定着雲澈,它將青龍帝貫體之後,餘威依舊會將雲澈穿刺。
而哪怕岩槍被青龍帝完全阻住,所猛烈爆發的岩之玄力,也同樣會瞬間波及雲澈,讓他喪命。
然而
將青龍帝軀體貫穿的岩槍卻沒有完全破體而過,而是就這麼保持着橫穿的姿態像是被什麼詭異的力量生生封在了她的軀體之中。
一個水藍結界從她的身上張開,將自己和岩槍籠罩其中。
成型之時,只有丈寬,宛若一個一觸即碎的水泡。
並不遙遠的西南方,癱地的麒天理一雙老目怔怔的看着被岩槍穿體的青影。
他與青龍帝相識十萬載,那再熟悉不過的側顏,此時呈現的,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堅決。
水與冰同屬一系,但極少有人同修。
青龍冰水皆修,以水為主。
當世冰之極致,為沐玄音。
而水之極致,毫無疑問是青龍帝青雀。
水系玄力的控制能力為所有元素之最,在青龍帝手中,更是天下無雙。
而這世間無雙的控制能力,此刻,卻被她毫無保留的盡釋於自己身上。
晶瑩的藍光如萬千交匯的溪流,流溢於岩槍之上,。
每一道水光都是那般的婉軟綿長,卻匯成了一道無暇水壁,將岩槍的力量,甚至它外釋的力量氣場都盡攏其中。
嗡轟轟轟——
岩槍所攜的崩岩之力被觸動,猛烈爆發。
而那重重災厄之力,連同聲聲山崩般的轟鳴,都在水光的封鎖之下,全部爆發於青龍帝的軀體之中。
未有一絲外溢。
玉顏失色,赤染青衣。青龍帝眸中亘古冷漠的青芒如乾涸的碧湖般散去,身軀隨着離散的意識失力傾去。
水壁破碎,力量釋盡的岩槍也化塵而散,殘剩的餘威,僅僅引發了周圍數丈空間的微震。
砰!
染血的青影撞在雲澈身上,卻連他身上的一絲血沫都未曾帶起。
兩人身軀貼覆,血液交纏,在蕭瑟的寒風中一起飛出了很遠很遠。
直到撞在了一面由青若倉促施下,綿軟疊嶂的水幕之上。
水幕將他們的倒飛之勢快速卸盡,讓他們交疊着落於一團溫和的玄氣之中。
「帝上」青若淒喊着飛至,眸中的青芒也已盡化灰白的悲愴。
但無人回應於她。
雲澈一動不動,他意識尚存,混沌的雙目一片怔然。
他的身前,是蔓延着腥紅的青衣明明視線已那般模糊,漸蔓的腥紅卻又是那般的刺目錐心。
陌悲塵的力量何其可怕。僅僅那麼短暫之極的幾個剎那,便將一個神帝的氣息,摧滅到如將隕之禾。
她是青龍帝,是他親口授封,卻始終淡漠以對的青妃。
那是一個虛名
是他和魔後控馭西神域的棋子
為什麼
為…什…麼
她最後的生命氣息,也離散的那般清晰
只遺一線微弱的魂音,傾訴於他的魂海之中:
「帝妃之名虛若幻煙」
「但終是未有辜負」
「」雲澈失色的眼瞳在顫盪,他嘴唇微弱而動,似乎竭力的想說出什麼。
但無盡的暗夜無情吞覆着他的意識隨着視線和意識徹底化為黑暗,他終是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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