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在第一時間便得到了安陸郡兵敗的消息,包括趙儼投降江夏和司馬懿被俘,他得到軍報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兵包圍了趙儼和司馬懿的家,這是他吸取了上次賈詡的教訓,不准江夏軍再將這兩家的家眷轉走。
不過曹丕也不敢擅自處置他們,只是將他們軟禁起來,等待父親回來後發落,聽說有了司馬懿的家信,他立刻接過來,看了一遍,信中主要是給家人報平安。
但信中的最後卻寫道:「蒙賈世叔關照,吾起居尚好,行動zi you,昨ri隨賈世叔游江夏書院,深感儒學之盛,昔ri孔北海常言,儒興在荊州,今ri所見,果不其然也!』
曹丕重重哼了一聲,「他想為孔融翻案嗎?」
華歆深妒司馬懿之才,又添油加醋道:「孔融死後,太學士子大多回鄉,實為司馬懿的放縱,世人皆知司馬防和孔融交好,孔融被誅後,司馬家族卻不發一言,支持乎?不滿乎?由此信便可看出司馬家族的態度了。」
曹丕點點頭,「此事暫且不提,等父王回來處置,聽說司馬懿之妻要生產,生了嗎?」
「已經生了一個男嬰,但母子身體都很虛弱,要不要讓她攜子回家調養?」
「不行!」
曹丕斷然拒絕,「必須要嚴密監視,她需要什麼都可以給,就不准回府,要堅決防止江夏再派人把他們救走,另外,司馬懿的父親那邊也要派人監視,總之,我不希望賈詡事件再次發生。」
「卑職明白了,一定照辦!」
華歆要退出去,曹丕又吩咐道:「回復李太守,可以給災區放糧,要嚴禁災民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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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鄴都以南約六十里外,便是安陽縣,從鄴都到安陽縣,這一帶也是整個河北農業發達之地,到處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小麥已經成熟,厚實的麥穗壓彎的麥稈,風吹麥浪起伏,一眼望去,儼如金黃se的海洋。
農業發達之地,必然也是人口集中的郡縣,在安陽縣到鄴都之間,大大小小的鄉里星羅棋佈,在安陽縣西北和鄴都交接之處,有一座不算很高的山,叫做祁山,洹水從山麓北面流過,依山傍水,使這一帶風景格外優美。
在北麓山腳,有一座小村莊,叫祁北里,人家不過四五十戶,採藥種田為生,其中有一戶人家頗有田產,修了一座佔地五畝的大院,住着祖孫二人,還有十幾名身材壯實的長工。
平時,鄉里人很少看見這祖孫二人出來,大部分時間都可以聽見高院裏傳來琅琅讀書聲,不過這兩天不斷有人騎馬而來,進了大院後便再也沒有出來,祁北里民風淳樸,這種事情一般也不會有人過問。
夜晚,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帶着兩名隨從騎馬而來,他們翻身在府門下了馬,一名僕人連忙挑着燈籠上前牽住戰馬,「蔣爺終於來了!」
在微明的燈光下,這名男子年約四十歲,方臉高鼻,目光深邃,一看便是練武之人,他點了點頭問道:「其他人都到了嗎?」
「都到了,就等蔣爺一人了。」
男子推門快步走進了院子,一直向後院而去。
這座大宅便是藏匿袁紹幼子袁買之處,也是興袁會的據點,所謂興袁會,就是一群忠於袁紹的舊部。
包括袁紹的親兵和武將舊臣,一共有近兩千人,分佈在河北各地,其中八人被推舉為首領,叫做興袁八俊,他們以袁買為未來的主公,等待機會東山再起。
郭頌也是八俊之一,他負責在鄴都打探消息,同時募集起義的經費,這一次正是郭頌發出了興袁令,八俊便從河北各地趕來。
這名身材高大的蔣爺名叫蔣奇,字義渠,是袁紹的心腹愛將,統帥能力極強,當年袁紹官渡兵敗後,便是他將各地敗兵收攏,使袁紹軍隊重新恢復元氣,是袁紹可以託付人頭之人。
袁紹臨終前,便將幼子託付給了蔣奇,蔣奇沒有參加袁紹子侄的爭權戰,而是帶着袁買及他的母親藏匿起來,他把袁買託付給袁紹的謀士荀諶,自己則在清河郡秘密訓練武士。
蔣奇快步走到後院,迎面遇到了郭頌,便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郭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蔣奇眼睛一亮,「當真?」
郭頌點點頭,「他人已經到了,等會兒聽他解釋吧!」
兩人走進一間沒有窗戶的密閉房間,房間裏已經坐滿了人,在中間的空地上放着一堆金錠,五十兩一錠,足足有一百錠,在燈光照she下金光閃閃,耀眼奪目,這五千兩黃金便是李孚從江夏帶來,用來支持袁氏復興。
在房間正北面坐着這棟房宅的主人,年過五旬的荀諶,荀諶是荀彧之兄,也是袁紹謀主,袁紹臨終前,他也是託孤者之一,他帶着袁買隱居在這裏,教他讀書認字,一晃已經六七年過去。
荀諶身材高大,穿着簡樸的布衣,臉上笑容自信而從容,目光里充滿睿智,他是這間屋子裏的長者,是眾人的領袖。
李孚就坐在他旁邊,他和眾人非常熟悉,久別重逢,大家相談甚歡,此時他正和荀諶竊竊私語,詢問袁買的情況。
在四周還坐着八俊中的另外五人,牽招、王門、韓猛、夏昭、鄧升。
韓猛是袁紹手下五庭柱之一韓瓊之侄,武藝高強,但同時也魯莽無智,他臉龐線條粗糙,就象未完工的花崗岩雕像,充滿了力量和野xing,但他的內心卻無比忠誠,甘願為袁氏復興獻出一切,乃至生命。
牽招和王門就像兩個荒原上的吟遊詩人,他們遠遠各坐一個角落,仿佛房間裏將要發生的事情和他們沒有關係,但他們眼中的期盼和熱情,卻暴露了他們同樣熾熱的內心。
這時,郭頌帶着蔣奇快步走進房間,笑道:「人都到齊了,比我想像的要快很多。」
蔣奇無疑也是八人中的重要人物,他威嚴、肅穆,一絲不苟,高大的身材坐下,影子便籠罩住了身後的夏昭和鄧升。
夏昭和鄧升原是高幹的部將,高幹敗亡後,他們率殘部逃到河北,被蔣奇招攏,也隱藏在清河郡參與練兵,成為蔣奇的得力助手。
荀諶接過郭頌的話頭,輕捋長須,總結xing的笑道:「主要是大家皆期盼已久,老郭一下招令,大家都恨不得長翅膀飛來。」
房間裏一陣大笑,八俊中的首領有兩人,文是荀諶,武是蔣奇,但荀諶地位最高,而且足智多謀,眾人都自願聽從他的指揮。
荀諶擺了擺手,房間裏立刻安靜下來,荀諶指着屋子中間的金錠道:「情況大家都知曉一二了,這些黃金便是江夏劉荊州支援我們的軍費,可謂雪中送炭,大家隱忍這麼多年,也就盼着能復興袁氏,告慰主公在天之靈,我可以告訴大家,這一天即將到來!」
房間裏想起一片低低的驚呼聲,每個人眼中都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他們已經忍耐和等待多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荀諶又對眾人笑道:「先讓李主簿給大家說說荊州的情況,然後我們一起來判斷局勢。」
李孚向眾人拱拱手道:「荊州大戰已一觸即發,事實上,已經發生了一連串的戰爭,包括兩次樊城之戰,南郡之戰和安陸郡之戰,可以告訴大家,江夏軍連戰連捷,關鍵是水軍佔有絕對優勢,曹軍雖有三十萬之眾,卻不習水戰,甚至連乘船都難以忍受,這樣的軍隊怎麼能征服同樣戰鬥力強大的南方之軍?」
李孚看了眾人一眼,他見每個人都聽得十分專注,就仿佛他們自己也是江夏軍一員,這時,蔣奇問道:「那南方軍隊有多少?」
李孚微微一笑,「南方之軍包括三支,一是江夏軍,總兵力八萬,其次是江東軍,總兵力十二萬,還有劉皇叔的軍隊,約三萬,總兵力加起來便有二十三萬之多,並不比曹軍差多少,況且還有戰船數千艘,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此戰的結果可想而知。」
房間一片安靜,每個人都在想着心事,這時荀諶緩緩道:「想在的局勢大家都已經看明白了,曹軍主力在南方,其次是中原有七萬軍隊,關中四萬,河北也是三萬。
可以說,這是官渡之戰以來曹cao兵力最少的一刻,這就是我們期盼已久的時機,怎麼樣?諸位願意利用曹cao兵力南下的機會起事嗎?」
荀諶心裏如明鏡一般,荊州牧劉璟支持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曹cao後方不穩,動搖曹cao的軍心,使曹軍被迫北撤。
要想得到劉璟的持續支持,他們就得配合江夏軍起兵,可以說這就是條件。
「願意起兵!」韓猛低聲喊道:「這一天我們已盼了很久了。」
「支持!」王門也低聲道。
「可以考慮起兵!」牽招表明了態度。
這時蔣奇道:「大家舉手表態吧,同意起兵的請舉手!」
眾人一個一個都舉起了手,最後郭頌猶豫片刻,他也舉起了手,八個人都舉手同意了,那就算一致通過。
郭頌忍不住道:「起兵沒有問題,我們從哪裏起來,我們手上兵力全部加起來也才兩千人,根本就難以抵抗曹軍的鎮壓。」
蔣奇接口道:「不久前黎陽船工爆發起義,雖然被鎮壓了,但憤怒並沒有平息,只要我們振臂一呼,至少有三四千人,至於武器,我們有五千兩黃金,可以從民間購買,老郭,沒有問題吧!」
郭頌嘿嘿一笑,「五千兩黃金,足以裝備五千軍隊了,黑市上兵器鎧甲很便宜,這件事可以交給我。」
這時,荀諶笑道:「其實還有一個機會,可以招募大量士兵。」
眾人都向他望去,荀諶不慌不忙道:「我知道河間郡北部爆發了蝗災,災情非常嚴重,但太守李吉卻始終不肯放糧,已經引發民亂了,而且我知道,即使放糧也是肥了一群官吏,只會引發更大的sao亂。
更重要是易縣有軍備倉庫,是去年曹cao征烏桓留下,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從河間郡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