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連馬都未下,驅馬向幾人走去,只壓了壓身單臂一撈,便將欲退的人強行抱上了馬背。
本來要阻止的白公子,被那臨走時的厲目光掃了一眼,便打了個冷顫,待連人帶馬走遠了,才反過味兒來,指着剛才渾身漆黑的馬上人,有些怒意道:「看,看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強擄民女,如此藐視禮法之人,是誰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他心中還掛念着剛才那個自簾下見着後,驚艷了好一會兒的女子。
小廝也是一臉的呆滯狀,少爺說完,還急忙抹了下眼晴,確認再三才有些不敢置信道:「少,少爺,如果小的沒看錯的話,剛才那個是戰馬,馬上穿的五品武官黑錦繡紋的人,好像是」
武官大多品階末流,能穿五品官服的,衛安城好像只有一個,那就是
白公子與小廝一對眼,俱是一驚:「謝,謝大人」
剛才那個人,是守備軍頭領謝承祖
文武同品級,然而文官的地位卻要高於武官的,可在這等連年戰亂的邊關之地,邊城百姓的生死安危皆繫於城中的守備軍將士的誓死守護,如此重任之下,武將的地位自是水漲船高。
這位年紀輕輕,卻果斷狠厲的守備大人便是其中一位,只上任一年,便將整個城池的實權牢牢掌於手中,無人膽敢上前辱其威風。
別說是城中小小的一富戶,便是大商賈到了這塊地方,沒有經過他的允許,也休想入駐於城開商立鋪,便是中原本的富戶商人,也都是絞盡腦汁的攀關係巴結大人,根本不敢有絲毫冒犯。
如今的衛安不同以往,有了堅固的外城牆,搭上防城炮塔,在能保證城中百姓的安全無虞後,就會有大量的難民入駐,開墾出大片的良田,到那時,整個的外城池全是商機,街道,商鋪,人流等將來的前景無可限量,外城的商人們看好衛安,如今是塞着腦門想往裏擠,而城中的商戶也早已盯着這塊肥肉,一旦得罪了謝大人,被趕了出去,再想要進內城來,便是難上加難了。
白公子便是再紈絝,也絕不敢到守備大人門上,一時間腦門滲出絲汗來,僥倖的想,剛才自己好像也未做什麼過份之事
可一想起謝承祖走前那瞥向他那一眼的厲色目光,手一抖,差點連扇子都掉了,他有些惶恐,此事若是被父親知道,那他,就算不逐出家門,也要請出家法伺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一時急的眼珠亂轉,猛然間看到了車邊站着的馬夫,心頭突的記起那女子所說,此人是她父親的故交
想到什麼,他頓時眼前一亮,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從未有過的瞻恤殷勤,詢問馬夫的傷處。
阮掌事滾下馬傷了腰,此時正扶着馬車,瞘着身體站在一旁,心下也震驚於小姐被馬上男子帶走之事,但畢竟做了掌事多年,察言觀色早已入骨,他觀着,馬上的人帶走小姐時,小姐並未掙扎,也未呼救,雖然退了一步,卻沒有驚恐之色,男子矮身撈人的時候,還防他脫手,鎮定的抓牢男子肩膀的衣服,穩於自己不掉下去。
顯然二人早已認識,看對方的身着打扮,多是一名武將出身,他來到衛安雖時日短,但城中的治安很好,百姓安居樂業無什麼恐慌,這一切似乎源於城中一位人人稱頌的守備大人。
而見到人被帶走了,白公子不僅未惱怒,反而面上露出一絲驚嚇與不安,小廝口中還道出一句謝大人,阮一舟便隱隱的猜到,又見白家少爺與小廝一反常態,俱是滿面笑容的主動上前摻扶,似有幾分巴結討好之意,心中更是篤定。
略放下心之餘,不由往深里想了想,阮一舟卻又暗暗的嘆了口氣,如今檀家的身份,名份上必是虧待了,桃兒小姐又當如何自處,對方又是朝廷駐守一方的官員,年紀輕輕便一臉的狠厲之色,絕非善人,不知,他平日是否善待小姐,是否
雖見小姐面容如常,可論起處境,只怕比自己更加雪上加霜。
謝大人將人撈上了馬,冷哼了一聲,狠狠甩了下馬鞭,鞭子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接着黑炭頭便風馳電掣的向北門營地而去。
寒風掃在臉上,偏坐於馬背上的檀婉清,冷的有些瑟縮,可越是這般,黑炭頭的速度便越快,馬上的人帶着氣,邊馬也跟着發了脾氣,如脫了僵似的狂奔。
檀婉清索性放開抓着衣服的手,改為抓緊身下的馬鬃,她已經能夠想像得到,自己被這般擄上馬,父親手下的大管事心中會想什麼,當是可憐的吧,昔日看着長大的小姐,如今淪落到區區五品武將的吁嗟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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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比在舊人面前羞辱更讓人難堪的事。
可她沒想到,更難堪的還在後面。
以黑炭頭的速度,東街到北街不過眨眼之間,可路過了宅院,馬卻沒有絲毫下來的跡象,竟是直接進了北城營地,檀婉清震驚之餘,左右看了兩眼,忍不住回頭看他。
可對方卻目視前方,在她看向他的時候,低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移開視線。
這是檀婉清第一次進到軍營,古代的軍營居然是這般樣子,她甚至看到了運糧的糧車,還有一處圈養十幾頭牛羊豬的畜圈,幾個兵士圈着那十幾頭盤中餐興奮的嗷叫餵食。
甚至還有炊煙裊裊的飯堂,一陣陣肉香味兒,一進營地便聞的到,路過到十幾個巡邏兵見到自家大人馬背上多了個女人,一個個眼珠子瞪溜圓,見到那個女人的模樣,嘴巴都不自覺的流出了口水來。
「大,大人,從哪兒弄到的仙女」
「仙你個頭啊肯定是大人的媳婦」
「大人要娶親了啊。」
「真好,我也想要這樣美的媳婦」
驅使黑炭頭一路進了守備府邸,凡是見到的兵士,無不一臉震驚,眼珠掉下來,脖子轉百十度的樣子,就連接過黑炭頭的養馬小兵,嘴巴也是木木呆呆的半張着。
尤其是自馬上下來,女人回身要走,大人一把扯過手,一路拉着將女人帶進了宅邸,簡直讓人目瞪口呆,看到的幾個軍士迅速湊在一起議論,不消多久,半個軍營的人都知道了,大人帶回來一個女人。
不知上了幾層台階,過了多少廊道,才進了一處屋子,屋子裏的火盆都涼了,炭火只剩下零星,溫度也只比外面強上一點點。
進了門,謝承祖將人扯進了屋,臉色冷冽陰沉的鬆了走,徑自走到桌前,拿起茶壺往碗裏倒了一碗毫無半點熱度,早已涼的冰塊似的茶水,拿起來仰頭幾口喝了進去。
方才壓了壓心頭竄起的火氣,她繞過竹林自另一出口偷摸離開,左問便向他稟報了,當他策馬自另一條趕過去的時候,看到的竟然是她準備上白府那個吃喝玩樂膏粱紈絝的馬車
「謝大人。」便是瞎子,也能感覺到他無處可發的火氣。
謝承祖便突然轉身,幾步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盯着她,他道:「別人的馬車府邸你也敢進你知不知道白府是什麼地方白皓他爹納了個小妾,一旦進了府你能出得來嗎你是想靠白家離開衛安還是想做第九個」」
檀婉清不言,謝承祖卻目光瞪着她,逼着道,「你說話」
她微微頓了下,這件事不是不能解釋,可她還需要阮掌事做一件事,而這件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為着不讓他察覺到此事,她想了又想,只得硬得頭皮應也不應,不應也應了道:「大人要我說什麼白家的馬車,白家的府邸不能進,大人卻要我坐你的馬,進你的府,一樣都是不願意,有什麼區別」
這句話一說完,謝承祖一臉驚愕地望向她,緊握的手也倏然地放了開來,目光竟是突然充滿了失望與怒意,他甚至退了一步。
「原來,為妾為妻,在你眼裏沒有區別你根本不願意是誰都沒有區別。」
「好,也好」
謝承祖怒極反笑,他回過身,急急走到案前,拿起筆,在紙上飛快的寫着,「既然你不想為妻,也不想做妾,和任何人都沒有區別,那我何必在乎,如你所願」一寫完就將一張字據甩到檀婉清腳下。
那是一張,她親口討要的,用以交換自由的字據,不入謝府,不做妾,不得離開,直到謝承祖大婚為止。
看到那凌亂字跡的那一刻,檀婉清的嘴唇掀了掀,終究沒有說什麼,就算解釋,又能怎麼樣,她不能再害人一次,本來就是如此打算,這樣便好,至少,拿到了字據。
她頓了頓,彎下腰,伸手去揀地上的紙,看了一遍,然後慢慢對摺放進了袖袋裏。
本來還壓抑着怒氣的人,見到此景,只覺得心頭的怒火快要燃成洶洶大火,燒的他幾乎理智全無。
他抿着唇徑直走過去,拽着她的手,帶到前,將人扯到了上。
眼裏全是怒火,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寒透頂,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人,幾乎是磨着牙道:「既然我已寫了字據,就該輪到檀大小姐履行
行諾言吧。」
檀婉清被他扯的急,一時踉蹌,狼狽地摔倒在邊,聽到話後,才不由撐着沿起身,坐正後,伸手到儒衫帶子上,慢慢扯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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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