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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騙我？」
童兮忍不住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卻見顧嶧城手腳麻利地解開了兩人腳下的滑雪板，面色看上去異常凝重，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她的心突地一跳，正要回頭看看發生了什麼，卻被一把拉了起來。
顧嶧城拽着她的手沒命地跑了起來，「快跑！別回頭！」
童兮神經一緊，雖然她沒有去看身後發生了什麼，但那越來越近的「轟隆隆」的聲音以及腳下傳來的異樣的震動卻清晰地在向她傳達一個信息：
雪崩了！
她的心臟猛地快速跳動起來，只覺得大腦里一片空白，唯一只剩下前方顧嶧城緊緊地攥着自己的那隻手。
之後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她還來不及反應人就已經被撲倒，接着便是一陣激烈地翻滾。
從頭到尾，她只是木訥地被顧嶧城帶動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在經歷什麼，她只知道不斷有雪朝自己壓過來，然後砰——地一聲，他們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兩人終於停了下來。巨大的衝擊令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山洞之中。
說是山洞也並不準確，確切地說，那只是一塊巨大的拱形岩石架構的一個小小空間。
洞口已經全部被雪封死。
如果不是恰巧遇上這麼一塊岩石，或許他們兩人早已被雪掩埋。
「兮兒，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受傷？」
顧嶧城就在她的身後，用雙手緊緊地抱着她，呼吸聽上去好似有幾分沉重。
童兮緩緩地搖了搖頭，其實，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是不是有受傷，因為她的四肢早已經失去知覺。
她不知道在她醒來之前他們已經在這個小小的石洞裏呆了多久，但從她幾乎已經感覺不到溫度這一點來看，時間應該不會太短。
也不知道顧嶧城是怎樣獨自撐過這一段時間的。
「你呢？還好嗎？」
她問，聲音甫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連嗓子都是啞的。
「我沒事。」微喘了一口氣，顧嶧城問，「害怕嗎？」
「不怕。」
意識逐漸清醒，童兮繼而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抑制不住地發抖，顧嶧城也是。
但，她卻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害怕。
或許……是因為她的身邊有顧嶧城的陪伴，他總是能輕易地安撫她的情緒。
「不怕我們就這樣再也出不去嗎？」
顧嶧城問。
長時間的靜止已經讓他們開始失溫，兩人心裏其實都很清楚，如果救援再不趕到，就算他們擁有足夠多的氧氣也會被凍成冰柱。
童兮又搖了搖頭，將自己與身後的顧嶧城貼得更緊，「有你陪着我，所以不怕。」
聽着她的話，顧嶧城深邃的黑眸陡然一暗，「如果……我們的人生真的就在此終結，你會不會……有什麼遺憾？」
遺憾？
童兮愣了愣，認真地想了想，「可能會吧，畢竟還有很多事情想去做。不過……也沒有不甘，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可能是不能親眼看着秋姨醒過來吧。」
「那……後悔的事呢？有人曾經說過，人在生死徘徊的一瞬間會回顧自己生平所做的一切，好的……壞的，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是覺得自己做錯了而後悔的？」
「有。」
這一次，童兮回答得很快。
黢黑的眸光閃了閃，顧嶧城啞聲問道：
;「是什麼？」
「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你牽扯進來。」
童兮道。
「什麼？」
顧嶧城有些怔然，他顯然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我的人生本來就一團糟，但現在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雖然不盡如人意。而且……也算是報了仇。所以就算生命在此完結，也沒所謂。但你不一樣……你有家庭、有事業，或許還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你很厲害，人又好……如果真的因為這樣而陪我永遠留在這裏，我想我一定會後悔……」
後悔與你相識。
後悔將你牽入我一團糟的人生當中。
童兮在心裏默默地補充道。
因為，她發現自己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她害怕的竟不是死亡，而是身後的這個男人會因為她而死。
她心裏其實很清楚，剛剛如果不是為了救她，他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利用滑雪板躲避雪崩。
只因為……她還不夠熟練，只因為……她逃不了，所以……他選擇了放棄滑雪板陪她一起跑……
「沒有……其他嗎？」
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後，顧嶧城問。
「只此，一悔。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童兮說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角是一抹淡然釋懷的笑。
她的人生如果就此完結，似乎也未嘗不可。
「童兮？你怎麼了，是不是很想睡？」很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突然卸了氣力，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顧嶧城開始想盡辦法集中童兮的注意力，「先不要睡，陪我說說話。」
「唔……可是，我好累……」
「再堅持一會兒，我們來說說，等從這裏出去之後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聽他這樣一問，童兮已經逐漸飄遠的意識又開始慢慢回籠，「她最想做的事？」
「對，好好想想，你最想做什麼？」
最想……最想好好愛他吧……
童兮默默地想。
或許，他們之間的相遇並非因為愛情，但她卻想好好珍惜他們之間的一切，珍惜身邊這個……願意為了她製造驚喜的他，願意為了她放棄逃生機會陪她同生共死的他。
只是，這樣的話她卻並不打算立刻告訴身後的男人。
她想，如果她活了，總有一天她會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他；萬一她沒活成，她也不該在他心底再刻下一道痕。
見她許久沒有說話，顧嶧城再次問道：
「想到了嗎？」
「嗯。」
童兮點點頭，看着眼前蒼茫白雪的眸光里有着一絲希冀和光亮。
「是什麼？」顧嶧城問。
童兮一笑，「秘密。」
「秘密？」顧嶧城皺了皺眉，「不能告訴我嗎？」
「不能。」
童兮搖頭，現在還不能。
「是嗎？」
「嗯。」
「那……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真的？」童兮期待地問。
「真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第037章 掩埋在白雪下的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