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是普通的少女。墨子閣 www.mozige.com
她的容顏,她的氣質,她的一切一切,都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
草屋豈能落鳳凰!
高崖上的雪蓮又豈能在這溫室中生長。
不要說這些普通人不習慣了。
想必這少女應該也一樣不……她很習慣!
徐有容從不認為自己就應該是世人想像到的那個樣子。她討厭如南溪齋的其她弟子那般喜歡被人稱作仙女、聖女。
她就應該是這樣。
賭癮上來想打牌了,便來到這個小鎮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打它個二天一夜解解饞。
而對面的書生似乎也不是個普通書生。
雖然他看上去真的很普通。
破衣,草鞋,舊本,再加上一個水瓢。
這樣的打扮,像極了那些話本中提及的那種人生不如意,潦倒了半生的書生。
本也再尋常不過。
可他的名字叫李慢慢,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很慢。
他砌牌很慢,摸牌很慢,出牌更是慢得令人髮指。
牌桌上的二個真正普通人都覺得不耐。而這個讓賭紡老闆死狀無比悽慘的神秘少女又如何會?她……當然不淡定。
她是來打牌爽的,不是看人磨嘰的。
可又知道對面的書生不是有意拖延。
他只是對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很認真。
因為這種一絲不苟的認真,所以緩慢。
仿佛這不是在娛樂。
而是在做什麼神聖的事情。
徐有容從十二歲開始,便在這個小鎮打牌。
雖然只在這賭紡的一間靜室中,可她已經習慣了這裏一草一木,每個人的氣息。
上次打牌遇到了這個書生。
她第一眼便確認這個書生不屬於這個小鎮。
雖然看着風塵僕僕,滿是灰塵。
可做事情卻不急不躁,目光始終平靜溫和。
她把原本這裏打牌二三年的荷官換走。
破天荒的讓這個書生加入。
而書生也似乎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困惑。很自然的便接了過來,砌牌摸牌出牌……
外面,傳出一聲鶴鳴。
同時,又有一聲牛哞。
「今天有事,不打了。」徐有容和李慢慢幾乎同時道。他們的步調聲音出奇的一致,清晰的傳入剩餘二人的耳中。
徐有容取出幾片金葉子以做補償。
李慢慢卻把贏了的錢都揣到兜里。
另外二人腹誹一個小姑娘這麼大方的同時也在不住鄙視這書生的吝嗇。
每次打牌就你贏錢最多。居然不捨得掏一點兒。
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活該一大把年紀了還混得不如一個小姑娘。
小鎮外。
一隻雪白無暇的白鶴和一頭老黃牛立在那裏。
二者同是坐騎。
白鶴通體無垢,姿態優雅,乃極上乘的坐騎,擁有世間極速,可一日行萬里。
老黃牛……看着便只是這世上最普通的牛。與那些耕地的牛無甚麼不同。
看着稀鬆平常。
與徐有容的白鶴站在一起,形成極大的反差。
品種的高貴與低賤,血脈的優越與低劣。
再明顯不過。
但便是如此不存在任何等價衡量標準的兩隻坐騎,那隻高傲淡漠的白鶴,對除了她及少數人外愛答不理的白鶴,竟是對着這頭老黃牛俯首帖耳。
在那裏低矮着身子,似是在行跪拜禮。
徐有容眸中的驚訝自是難以形容。
她確定是自己的白鶴主動跪拜老黃牛的。不存在任何外力的干涉與影響,就是因此才讓徐有容震驚且不可思議。
只因這只是一頭老黃牛。
看着既不神俊也不奇特,也看不出存在任何血脈上的壓制。它叩拜的不是傳說中的冰霜巨龍,而只是一頭老黃牛。
與尋常處見不尋常。
這個書生自然不普通。
那麼那個坐在馬車的身穿黑衣的高大老者呢?
老者與高大兩個字放在一起似乎有些違和。
但這個老者的確給了徐有容這樣的感覺。
「李慢慢!快點!」
「老師,很快就好。」李慢慢急忙道。
李慢慢溫和的看着徐有容,「我要告辭了。」
「你要去哪裏?」
「京都。」
「大周朝的京都是當今這個世上最危險的地方,你確定要去那個地方?」
徐有容皺眉,她知道書生的來自另一個世界。
初次打牌時,徐有容本想通知南溪齋通知師父擒下他,可這書生意外的誠懇誠實,倒叫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李慢慢笑道:
「與老師這次去國遊歷,我們已去了離山劍宗,南溪齋,魔族,妖族還有大西洲……中土大陸便只有京都還未去了。」
徐有容沒想到這書生竟是連南溪齋也去了。
她此前去南海潛修了幾十日,回來便來到了這裏,倒是還未回去南溪齋。
心想自己師父一向是個不喜殺生動粗的。但離山劍宗的那位可恰恰相反。
此人竟能全身而退,實力當真不可揣度。
更不要說妖族有二聖了。
既然去了妖族沒問題,那麼京都應也無礙了。
到底是聖后娘娘和教宗大人的聯手更強還是白帝夫婦聯手更強尚未可知。
徐有容很直接的問:「去京都做什麼?」
二人這是第二次見面,本應交淺言深。
但是徐有容就這麼問了。
而李慢慢也答了:「向中土大陸……傳達我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問候。」
徐有容挑眉,「聖后娘娘未必喜歡。」
「但我想還是有談一談的必要的。」
李慢慢不疾不徐的道。
他的語氣看不出驕傲也看不出謙虛。
就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話。
卻仿佛在傳達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那麼,下次見面或許便是敵人了。」
「我不知道。」
「但至少現在,我可以請你幫一個忙嗎?」
「請說。」
「幫我給京都的莫雨捎一封信過去。」
「好。」
李慢慢很乾脆的應下。
目送這輛牛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徐有容面無表情看着對自己蹭來蹭去的白鶴,心中「呵」了聲,「這時候想起我這個主人了?剛才幹嘛去了?」
一隻仙鶴對着一隻老黃牛那麼恭敬。
徐有容當時沒什麼情緒波動。
這心中多少是不太自在的。
「你說什麼?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敢了?」
「下次?再有下次我把你的毛給薅光!」
白鶴髮出一聲委屈的叫聲。
它也不想的。
可那隻老黃牛雖無強大的氣息,高貴的血脈,卻有長者的威儀,又給鶴孺慕之感。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給跪了……
未央宮。
一輛牛車噠噠噠的出現在外面的燈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