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在問詢室中見到席勒的時候,他仍然穿着拘束衣,戴着面罩,並不像阿曼達說的一樣,已經脫罪了。燃字閣http://m.wenzigu.com驏
從他眉眼之間的神情,布魯斯明白,他早就在這裏等着自己了,這一連串的鬧劇,是該了結了。
布魯斯坐到了席勒對面的時候,這一整件事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節,開始在他腦海中播放。
如果一定要布魯斯給這件事做個總結,那就是,他第一次發現,身處局中的每一個人,都很自大,都在美化自己,都不完美。
布魯斯覺得,席勒是孤獨症患者,因此需要被治療,治療的方法就是和自己綁定,永遠也不可能脫離普通人的社會,不管傲慢是不是想要自由。
身為布魯斯的父親的托馬斯,在內心當中預設了場景,他是布魯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布魯斯離開他一定不會過得很好,由此推論出,布魯斯一定走上了錯路。
托馬斯沒能成功掩蓋自己的這種思路,被席勒抓住了心靈的漏洞,席勒給予了他更多的肯定,助紂為虐,讓他更為堅信自己所設想的。
而身為父親的權威,讓他覺得自己是在為布魯斯好,於是,便用暴力手段逼迫他低頭,覺得自己的判斷和建議一定是對的,對方就必須得聽,必須得照他說的做,否則一定會過得更悲慘。驏
至於身為布魯斯的老師的席勒,病態席勒覺得,自己是為了傲慢好,於是並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就把他跟蝙蝠俠強行綁定了。
傲慢覺得,自己也是為了布魯斯好,為了讓他通過考試,面對可能到來的危險,於是就在四年裏不斷的確立自己的權威,以父親的身份壓迫布魯斯。
簡單來說,所有人都不斷的在其他人身上貫徹自己的意志,並堅定的覺得自己的意志是對的、是為了對方好,而這就是父權的本質。
父權到底是披了一層愛的外衣的強權,還是披了一層強權外衣的愛,其實很難說清。
或許,父親的建議是對的,或許,兒子的反抗也是對的,但這都不能掩蓋,所有人都以愛的名義,在傷害對方。
而這個時候,就又要說到那句老話了,愛不是控制,而是成全。
更重要的是,不能只是給對方自己想要的,更不能強迫他接受。驏
布魯斯坐在席勒對面的時候,其實已經想清楚了這些,可他仍有一個問題不明白,於是他看着席勒問道:「你不生氣嗎?」
布魯斯在發現托馬斯用暴力的手段對待自己,其實只是因為自己之前反抗他的舉動,發現托馬斯是在報私仇的時候,他感到非常憤怒。
因為這種暴力的手段,出發點已經不再是愛了,那是父權變質的結果,只是單純的發泄自己的私慾。
而布魯斯知道,他也曾這麼做過,本來。這一切應該結束在他讓席勒喝下血液之後,因為這個舉動的出發點,仍然是想讓席勒與普通人的社會綁定,是想讓他得到治療。
可之後,布魯斯利用病態的看法,讓傲慢席勒不能隨意解除控制器,又讓他重新回到牢房,確實也就是在報復之前他和席勒長達四年的互相折磨。
那麼,席勒不生氣嗎?
如果他生氣,又為什麼不直接離開監獄回到哥譚?驏
布魯斯知道,不論席勒是直接沖回去揍他一頓,還是又利用一個複雜的像是毛線球的計劃讓他倒大霉,他其實都沒有什麼太好的方法反抗,並且一定會感覺到很痛苦。
但席勒並沒有這麼做。
布魯斯迫切的想聽到答案,於是,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席勒的身後,雙手繞過他的脖子,把他的面罩拿了下來,然後將固定在椅子上的拘束衣鎖扣打開了。
下一秒,布魯斯天旋地轉,「砰」的一聲,席勒直接把他摔在了地上,然後站在他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不會還對我生沒生氣這件事,抱有一絲僥倖吧,布魯斯?」
被摔了一下的布魯斯,瞬間就感覺眼前發黑,他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好,重重的摔在地上,讓他感覺自己的肺都裂成了幾瓣。
「我知道你生氣,但為什麼」驏
「因為我是你的老師。」席勒的手裏緩緩出現了一把黑色的傘。
布魯斯沒有在席勒的眼神里看到憤怒,那裏更多的是無奈。
「我知道,你想救我,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愛,我領你的情,所以才更要為我們之間的關係,保留一點體面」席勒用低沉的語調說。
布魯斯緩緩的睜大了眼睛,他直直的看着席勒,席勒拿起了雨傘,輕撫了一下傘面,垂下眼帘看着布魯斯說: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就是言傳身教,我必須得先做到,才能教你該如何反抗父權,又如何行使父權。」
布魯斯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動,強烈的危險預感就籠罩了他,席勒把傘放在面前,傘尖之上驟然出現一把尖刀。
「謝謝你的好意,我很感動,但不接受,如果你要強行讓我接受,只是在滿足你的私慾,既然如此,後果自負。」驏
話音落下,席勒握着雨傘的傘柄,從上至下一刀插進了布魯斯的腹部,鮮血四濺。
布魯斯痛苦的蜷縮身體,傘刀沒有捅到要害,只是讓他更疼了,朦朧之間,席勒把刀拔出來的姿態依舊很優雅,非常體面,和他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着席勒臉上的笑容,布魯斯知道他要說什麼,這是一場反向的比賽,誰更早的領悟到,要因愛而退讓的道理,誰就贏了。
席勒比他退讓的更早,給予他的更多,比他更懂愛,小丑贏了,又一次。
而也就在這一瞬間,布魯斯發現,自己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自大狂,就算在退讓、成全和向別人付出愛這些事上,他也想要贏。
事情到了這一步,誰更愛誰已經不重要了,主要就是想贏。
於是,躺在地上的布魯斯,捂着自己的傷口,用渙散的目光看着席勒,一字一頓的說:「看來我們都明白了愛不是索取,是給予,是給予對方最想要的東西」驏
「而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自由。」
說完,布魯斯抓住了尚未離開他的身體太遠的雨傘。
在席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布魯斯抓住雨傘,扯着席勒拿傘的手臂,將傘刀靠近了自己的脖子。
然後毫不猶豫地、毅然決然地,劃開了自己頸側的動脈。
「呲啦!」
布魯斯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這位永遠不苟言笑的教授,可以稱得上是驚慌失措的表情。
大約幾小時之後,韋恩莊園的房間裏,脖子上、胸膛上和腹部都纏着繃帶的布魯斯,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神情僵硬、眼神渙散的席勒癱在旁邊的椅子上。驏
而床的另一側,戈登、維克多、阿爾貝托、科波特、托馬斯、路西法、阿爾弗雷德,甚至是阿曼達和安琪拉,齊刷刷地站成了一排。
他們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布魯斯和席勒身上,而是都落在了床尾的另一個高大的身影上,那是克拉克·肯特。
「朋友們,誰能來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為什麼???」克拉克攤開手,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去。
在面對着小鎮青年十分真誠的充滿疑惑不解的目光的時候,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剛剛說的布魯斯和席勒的經歷,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兩個精神病人,在毫無管控的情況下,被迫以一種非常複雜的關係互相傷害了整整四年,而你們所有人,就這麼看着???」
克拉克把雙臂攤開的更大了一點,提高了聲調,語調已經尖銳的像是農場裏的小羊崽出生時的啼哭:
「就沒有人能來管管嗎???!!!」驏
「你們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們兩個是精神病人???」克拉克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們是不完全行為能力人!需要有人照顧,有人照看,需要有人幫助他們生活!這是哪怕在我們的那個小鎮工作的鄉村醫生都知道的常識你們可是大城市人!!!」
克拉克走到了席勒和布魯斯的身邊,雙手指着他們說:
「就因為這座城市已經爛得不可思議了,你們才應該在他們兩個在這裏混的如魚得水的時候,就意識到他們有哪裏不對!!這種常識判斷,到底需要什麼高超的智商?!!」
對面的幾人都顯得有些尷尬,維克多清了一下嗓子說:「可是他們本人覺得,自己不需要幫助,我們也不好」
「每一個精神病人都覺得自己沒瘋!」克拉克更為不可置信的看着維克多說:「要都是聽他們的,那這個世界上就不需要精神病醫院了!」
「我覺得,事情也沒那麼嚴重」路西法也開口說道。驏
克拉克盯着他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寫着「你看着他們兩個現在的狀態再說一遍」。
路西法也沒詞了,戈登咳嗽了兩聲說:「確實,他們這次是有點出格了」
「有點出格?!!!!上帝呀!一個學生把自己的老師送進監獄,還對他使用刑訊,一個老師欺騙學生的父親去找他的麻煩,打斷了他三根肋骨,最後這個老師還捅了他一刀,學生抓着老師手裏的刀抹了自己的脖子,然後,你們管這,叫『有點出格』??!!」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氣,他捂着胸口退後了兩步,看着在場的所有人說:「你們都應該進精神病院,我說真的!」
托馬斯皺着眉,布魯斯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已經讓他明白,席勒可能是在騙他,於是,他剛想張嘴表達一下對於席勒的不滿,克拉克就伸出了手,制止了所有人們言語。
「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認為,我必須要為我的朋友生活的失常負責任,這可能是由於我對他疏於關心,沒有提供他所要的幫助,或者提供幫助不及時而造成的。」
「而當這種事已經出現之後,我必須要儘可能的改善他的情況,來彌補我對他的虧欠。」驏
克拉克雙手叉腰,看了一眼布魯斯,又看了一眼席勒說:「布魯斯是我的好朋友,席勒是我一直以來尊敬的師長。」
「我很抱歉,他們兩個都是精神病人,但據我淺薄的醫學常識來看,現在最緊要的事是把他們分開,讓他們擁有安靜的、溫暖的、舒適的療養環境。」
「這座城市常年不見陽光又很潮濕,而且這裏的雨也怪怪的,簡直和精神病人療養的環境截然相反,而我們這些朋友,卻毫無所覺的讓他們在這裏生活了四年,對他們疏於照顧和關心,我覺得,這才是他們的病情發展到今天的罪魁禍首!」
「所以,我們應該分別讓他們去一個陽光明媚的、溫暖的、令身心舒適的環境,在他們的精神狀況真正達到可以自理之後,再結束對他們的照顧有人反對嗎?」
克拉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聲線都有些抖,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這種狀態下的克拉克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強的威勢,導致對面那一群思維活絡的妖魔鬼怪,愣是沒說出話來。
「好了,那就這麼決定了!我認為,我的老家堪薩斯州的農場是個不錯的環境,所以我會帶走他們其中一人,現在,你們兩個決定,誰跟我走!」
躺在床上的布魯斯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我有一個計劃,我們可以」驏
「沒有計劃!」克拉克立刻打斷了他。
席勒也同樣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道:「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就賭」
「不准打賭!」克拉克又打斷道。
「你們那混亂的、精神失常的、充斥着幻覺的大腦,根本不適合制定任何計劃,也別想和任何人打賭現在、立刻、馬上,猜拳!」
最後,還是布魯斯主動選擇跟隨克拉克離開,不是因為他猜拳輸了,主要是因為,他的胳膊抬不起來,而席勒卻可以。
還是那句話,就算蝙蝠俠死了、埋了、墳頭草都長出來了,他也要從深深的地下,發出一聲吶喊「誰都能贏他,就小丑不行!」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也是宇宙的意志,令人無可奈何。驏
而路西法則打算帶席勒去西海岸,酒吧的生意一直不好,他早就打算換座城市了。
眾人散去之後,路西法站在韋恩莊園走廊盡頭的窗前,看到克拉克走過來,他開口說:「他們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很幸運。」
「不,能幫到朋友,是我的幸運,這能讓他們知道,我愛着他們,讓別人感受到我的愛,令我感到由衷的快樂。」
路西法低下了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過了一會兒開口說:「曾經,我也有一個這樣的朋友,但是我的傲慢,讓我搞砸了一切。」
「你可以對他道歉。」克拉克直接說。
「他已經不在了。」
「那就去找到他。」驏
「他死了。」
「那就對他的墓碑道歉。」
路西法盯着克拉克,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面前的這個青年單純直白的令人髮指,甚至還帶點幼稚,可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幼稚,他所說的話,有種令人着迷的魔力。
夜深之後,羅德里格斯莊園的大廳當中,默克爾有些擔心的問:「真的不需要我跟過去嗎?席勒教授的自理能力實在是有點」
路西法搖了搖頭,他看着已經被收拾好的行李,轉身上樓,一邊走一邊說:「這是他會在莊園裏度過的最後一晚了,我去看看他睡得好不好。」
進入房間之後,席勒早就已經睡熟了,監獄的日子不是那麼容易度過的,布魯斯鮮血飛濺的場景,令他想起了某些他以為早已遠去的記憶。
潔白又巨大的天使羽翼展開,又低垂下去,幫席勒遮住了窗簾縫隙透過來的擾人清夢的光線,令他的眉頭緩緩的展開了,那些噩夢遠去了,席勒終於沉入了夢鄉。驏
細碎的雨聲和隆隆的雷聲同時響起,而那一聲被夾雜其中的「對不起」,聽起來像遺憾的輕嘆,也像悲傷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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