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闊台神色陰沉，「開封本汗必須拿下。」
楊惟中道:「大汗，那就只能派遣人馬，迅速奪取下開封，然後大軍西撤，回防洛陽和關中。」
窩闊台握緊拳頭，「我蒙古攻金數十年，今日方要滅金，佔據開封，卻要便宜南宋，本汗心中着實不安。」
一群蒙古將領，都是一臉氣憤。
這開封城，蒙軍打了數回，付出了極大的傷亡，才將要拿下。
現在他們如果西撤，便等於將多年的成果，讓給了宋軍，讓南宋輕鬆獲得開封。
楊惟中見眾人神情，安慰道:「大汗，這開封周邊已是白地，讓宋軍奪去，他們也難以守住。我們先回防洛陽和關中，擊退襄陽和大散關方向的宋軍，確保關中和南陽的安全，來年再奪開封不遲。」
窩闊台黑着臉，思索片刻，現在他無法擊破宋齊聯軍，而關中和洛陽又兵力空虛。
若是他繼續與趙泰耗着，大散關方向的宋軍攻入關中，襄陽的宋軍拿下南陽後威脅洛陽，那蒙軍將會丟的黃河以來所有的土地。
眼下蒙軍只能先撤，等重新部署妥當，再重新奪取豫東。
想明白這些，窩闊台只能咬牙下令，「速不台，你回去督戰，令崔立三日之內，攻破開封內郭，滅掉金國。待滅金之後，我們立刻西撤！」
速不台聞語，立時一拳錘在胸口，「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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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軍重騎遭受毀滅性打擊後，窩闊台所率領的蒙軍，便停止了對聯軍營地的攻擊。
接下來幾日，蒙軍以一部騎兵，監視聯軍大營，然後派出近百股騎兵，出營劫掠，繞過聯軍營盤，襲擊聯軍糧道，偷襲南面的村莊。
聯軍營地內，趙泰和趙葵等人，再次登上望樓，遠眺遠處的蒙軍大營，只見出營的蒙軍騎兵，傍晚時分攜帶不少牲畜和百姓而歸。
趙泰皺起眉頭，「窩闊台要撤了！」
全子才道:「蒙古好不容易，將要拿下開封，滅亡金國。昨天才輸了一陣，他們就要撤離？」
趙泰指着劫掠回營的蒙軍，「昨天一戰，窩闊台應該清楚，他難以擊破我們的大營。既然如此，他便只能西撤去防備從大散關和襄陽北上的大軍。你看他派遣騎兵四出，到處劫掠，就是不想便宜我們，想把能拿的都拿走，讓我們即便奪回汴京，也是一個破開的汴京。」
趙葵頷首，「國瑞之言有理。對此，我們可有什麼辦法？」
趙泰搖了搖頭，「蒙軍騎兵眾多，昨天一戰，並未傷及元氣，眼下我們依舊只能堅守營寨，不能貿然出戰，給蒙軍擊敗我們的機會。不過~」
「不過什麼？」趙葵問道。
「我們的步軍不能出營，騎兵或許可以悄悄出去，給蒙軍製造一些麻煩。」趙泰笑道:「畢竟，豫東一馬平川，我們的騎兵在曠野上，蒙軍騎兵也很難合圍殲滅。」
趙葵問道:「國瑞想用騎兵做什麼？」
趙泰沉聲道:「蒙軍攻了開封這麼久，眼看就要拿下，不可能輕易撤兵。現在窩闊台明知關中和南陽可能遭受突襲，急需要蒙軍回援，他卻屯兵與我們對持，不急着撤走，我料定他是想拿下開封，滅了金國之後再走。」
趙葵皺起眉頭，「國瑞，你是想騎兵去救援開封？」
對於南宋而言，現在與金國是盟友，可這個盟友，卻佔着南宋的舊都。
若是蒙軍撤退，趙泰為開封城內的金軍解圍，那南宋怎麼收復汴京。
因此趙葵和全子才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想救開封，他們甚至希望藉助蒙古人之手，滅了金國，待蒙軍撤退，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收開封。
趙泰明白兩人的意思，微笑道:「不是救開封，只是給蒙軍製造些麻煩。若是我們的騎兵出現在開封城外，開封城內的金軍會怎麼樣？」
趙葵眉頭一挑，「肯定會燃起希望。」
趙泰冷聲道:「不錯。金軍必定會士氣復振，而窩闊台急於回援關中和洛陽，只能敦促蒙軍加緊強攻。屆時~」
趙葵和全子才聞語，不禁哈哈一笑。
武仙聽了他們的話，內心感到一絲恐怖，金國對趙泰也算不薄，趙泰這是要把金國最後一絲價值，都要榨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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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
窩闊台率領大軍南下，只留下降將崔立，以及少蒙軍監視內城的金軍。
蒙古主力離開，內城的守軍立時意識到，他們久畔不至的援軍，或許真的到了。
皇宮內，十多萬女真人，擠在宮內，糧食消耗殆盡，水源也被投降的叛軍切斷。
這沒東西吃，人還能夠撐幾天，沒水喝的話，三天就堅持不住。
崔立是金國西面元帥，他對開封的情況了如指掌，投降蒙古後，立刻就組織人手，切斷了內城的水源。
現在沒有水源流入內城，城內女真人又餓又渴，已經到了極限。
城內金兵已經喪失戰鬥力，本以為城外蒙軍，不會發起進攻，會等待他們糧盡之後，再奪取城池，誰知蒙軍卻忽然發起了勐攻。
面對蒙軍的進攻，城內的女真軍民，只能咬牙抵抗，再付出極大代價後，才僥倖打退蒙軍的進攻。
此時在皇城內，絕望的氣氛蔓延，城內的女真軍民心中清楚，蒙軍在攻一次，城池可能就被攻陷。
是夜，在皇城內，一部分絕望的女真貴族，開始與家人作別，城中服毒自殺，全家一起投枯井者，不在少數。
「陛下，蒙軍主力南下已經有幾天，城外卻沒有動靜。現在我們糧食和水源斷絕，士卒疲憊至極，蒙軍又發起進攻，我們恐怕無法支撐到援兵趕來了。」完顏承麟勸說道:「眼下我們也不知道，援兵能不能擊敗蒙軍，為我們解圍。臣以為不妨~」
「你想勸朕突圍？」完顏守緒沉聲道。
完顏承麟道:「陛下，現在我們已經守不住，萬一援兵無法靠近開封，現在突圍就是唯一的機會。」
完顏守緒卻大怒道:「你要朕拋棄開封，拋棄百姓出逃嗎？」
現在內城裏聚集十多萬女真軍民，城外有蒙軍監視，城內的老弱婦孺不可能突得出去。
完顏承麟建議完顏守緒突圍，便是讓他拋棄族人。
「陛下，留此有用之身，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啊！」完顏承麟帶着哭腔，「為了大金社稷，臣請陛下慎重考慮。」
完顏守緒聞語，一時間哽咽，金國已經窮途末路，十多萬女真人丟在開封，他出去又有什麼用呢？
他心中一陣悲痛，不禁仰面朝天，兩行熱淚順頰流下，半響，「朕若一走，城內軍民必定軍心渙散，朕怎麼忍心，丟下他們，讓他們被蒙軍屠滅！」
大殿內，眾多金國大臣，聽了這話，莫不流淚。
完顏承麟忽然跪下，叩首道:「陛下，為了大金，臣請陛下突圍，由臣來率領族人，繼續堅守開封。」
完顏守緒聞言看向完顏承麟，君臣齊齊痛哭，半響，完顏守緒道:「好，朕突圍，朕親自去為你們請援兵。」
完顏承麟等人，將皇帝願意突圍，不禁抹了把眼淚，「只要陛下衝出去，我大金就還有希望！」
完顏守緒卻道:「不過，朕突圍之前，想將皇位傳給你，只要皇帝在城內，城中軍民的士氣就不會崩潰。」
完顏承麟滿臉震驚，連忙推辭，完顏守緒卻異常堅定，執意要將皇位傳給完顏承麟。
現在金國氣數已盡，完顏守緒沒有把握突出去，就算突圍成功，也沒有信心，重新建立金國。
他不想當亡國之君，所以執意要把皇位傳給完顏承麟。
「你答應，朕就突圍，否則就不要提突圍的事情了！」完顏守緒堅持道。
白天完顏承麟在城頭抵禦蒙軍的進攻，他心裏很清楚，若是明天蒙軍繼續進攻，那麼他們絕對無法繼續堅守。
完顏承麟見皇帝堅持，他心裏很清楚，這個時候，繼承金國的皇位，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可還是跪下來，痛聲道:「臣一切都聽陛下安排。」
完顏守緒見他答應，不禁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坐在皇位上，一時失神，半響反應過來，沉聲道:「非常時期，事且從權，朕這就寫下退位詔書，把皇位傳給愛卿！」
雖說現在城內什麼都缺，什麼都沒有，但傳位畢竟是件大事。
完顏守緒寫下詔書，又將大臣和將領們着急起來，在殿外廣場，進行傳位儀式。
這時眾人剛剛聚集在一起，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看天空，有火光！」
聚在在廣場上的金國大臣們，心頭一驚，以為宮內失火，蒙軍殺進內城，連忙詢問，「哪處失火？哪處失火？」
宮殿前立時一陣騷動，各人不知道聲音從何處來，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不是城內失火，是城外天空一片赤紅。
「是城外！」
「是外面！」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正準備傳位給完顏承麟的金國皇帝，起初心中驚疑不定，等反應過來，心中不禁一喜。
「上望樓！」完顏守緒急聲道。
為了觀察城外的情況，金軍在內城豎起瞭望樓。
完顏守緒同幾名大臣，匆匆爬上宮殿屋頂，站在屋頂的望樓上，氣喘吁吁的望着城外。
「陛下，起火的好像是蒙軍大營！」跟上來的完顏承麟興奮道。
完顏守緒爬上望樓，疲憊飢餓的身軀，劇烈運動後，令他眼前有些發黑。
他聽着臣下興奮的提醒，強打起精神，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後，放眼眺望，只見城外，一片火光。
以各人的經驗來看，這麼大的火光，肯定不是走水，多半是人為縱火。
現在這個時候，誰會縱火去燒蒙軍大營，答桉顯而易見，只能是援軍。
想到這裏，各人都興奮起來，完顏守緒臉色有些潮紅，「看位置是蒙軍大營，為何會出現火光？」
「陛下，這一定是縱火，一定是援兵到了！」身邊之人，激動得發抖，各個臉色通紅，興奮之色掩飾不住。
這時完顏守緒仔細一聽，隱約間，聽見城外馬蹄轟鳴，有殺聲傳來，心中已經確定，他激動的聲音變調，「不錯，這肯定是援兵。雖說不知道來的是誰，但肯定是為我們而來。」
一時間，激動難耐的眾人，不禁發出一陣歡呼，他們相互擁抱，相互握手，感慨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苦等半年的援軍，終於第一次出現在開封城外。
十多萬蒙軍圍困開封，蒙軍的營地遍佈城外，蒙軍主力南下進攻宋齊聯軍時，城外的營地並沒有完全拆除。
趙泰判斷，窩闊台會拿下開封之後，再撤兵回防，於是讓手下女真將領，完顏承德和完顏承虎領着齊軍騎兵，於夜晚悄悄出營。
他們繞過蒙軍營地，奔馳到開封城下，點燃了蒙軍留在城外的大營。
蒙軍留在開封的兵馬不多，主要集中在外城內，沒多少人駐紮城外，因此他燒毀敵軍營地，進行得很順利。
這時完顏承德勒馬駐立在營地內，手下士卒騎着戰馬，打着火炬，於營地內四處點火，大火片刻間蔓延到整個營地。
駐紮在外城的速不台，見有人放火，大驚失色，急忙指揮人馬，出城救火。
「將軍，蒙軍騎兵出城，往營地殺過來了。」一名騎兵奔馳過來，急聲稟報。
完顏承德聞聲，目光看了開封城一眼，然後扯動馬韁，沉聲喝令，「傳令下去，不得戀戰，立刻撤退。」
軍令一下，號角吹響，四處放火的齊軍騎兵，立時拔馬，匆匆撤出營地。
齊軍這把火，其實沒燒毀多少東西，也沒有殺傷多少蒙軍，幾乎沒給蒙軍造成什麼損失，但是卻給內城的金軍，打了一劑強心針。
完顏守緒眼眸中映滿紅光，激動說道:「不管是誰的人馬，都說明援軍已經接近開封。我們只要堅持，再堅持，援兵就會抵達，大金就還有救。」
完顏守緒原本準備突圍，可看見援兵出現在城外，還燒了蒙軍營寨，立時判斷援軍已經接近開封，便讓他重新燃起一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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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開封會戰（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