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五欲追魂令
看着這封信,素來少有慌亂的江然,眸子裏都禁不住泛起了一絲急切之色。
是陷阱!
柳院那邊的秘密剛被發現,這邊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邀請老酒鬼。
這不是陷阱,什麼是陷阱?
而且,現在是什麼時辰?
縱然是邀約,也不該是這個時候邀約。
這分明是想要打一個時間差。
哪怕棄天月不清楚江然以及唐詩情在柳院的身份,卻也知道,今日地龍翻身,又有左道莊莊主混雜其中。
柳院之下的秘密,很難說能不能守住。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縱然是棄天月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所以他只能利用現如今這個時間差,在老酒鬼對柳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將原本的計劃推行下去。
而作為老酒鬼的立場,無論棄天月找自己的理由是什麼。
他都沒有道理不去。
甚至他能留下這封信放在這裏,就已經是最謹慎的選擇了。
可惜……仍舊不夠!
「我們走!!」
所有的事情在腦子裏電光石火的運轉一剎,江然便已經輕喝一聲。
唐詩情和唐員外也沒有絲毫猶豫,三個人身形轟然撞出了屋內,一路直奔信天樓!
雖然在錦陽府的日子裏,江然足不出戶。
但是對錦陽府內大大小小的建築,酒樓,衙門等一干所在,全都摸得清清楚楚。
信天樓在什麼地方,更是了如指掌。
三人施展輕功,好似三道影子一般。
所有的建築都被他們甩在身後。
信天樓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這是一棟百尺危樓,遙遙看去,就能見到最高一層正燈火通明。
可不等再看,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便已經飛身而至。
很顯然,此地天上闕早有佈置。
不容任何人輕易靠近,尤其是江然他們這樣一群武功高絕之輩,但凡靠近,就要襲殺。
江然心頭殺機一閃,可不等動手,唐詩情眸子裏的星辰已經悄然運轉。
轟然間,好似天塌!
無比可怖的氣勢瞬間籠罩方圓數十丈的範圍。
腳下的建築,瓦片嘩啦啦作響,好似隨時都要炸開,無形的力道叫城內豢養的家犬獵犬,全都發出了嗚咽之聲,好似有什麼巨大的恐怖悄然降臨。
而最直觀的,卻是這些飛身而至的黑衣人們。
劇烈而又無法形容的恐懼,就好像是一隻只手掌,攥住了他們的心臟。
讓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甚至忘了呼吸,忘了自己要去做什麼,忘了此時人還在半空之中,也忘了要運轉輕功。
嘩啦啦!
一瞬間,天上就跟下餃子一樣,黑衣人紛紛跌落。
有的摔進了民居之中,有的落在街道之上,磕的頭破血流,卻瑟瑟發抖,不敢去觸碰傷處,甚至不敢抬頭。
而僅存的幾個不知道是因為神經過分大條,亦或者是天生沒有恐懼神經的,則腦袋齊齊轉動,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屍體便也就此跌落地上。
江然顧不上讚嘆唐詩情手段了得,身形便已經一掠而過,縱意流光訣身形一卷,倏然來到了信天樓最高一層的窗外,合身一撞,便已經進入廳堂之內。
一抬頭,就見到這廳堂之內只有一張桌子。
桌子邊上正坐着一個人。
這是一個穿着麻布衣衫,表情略顯侷促的男子。
他的頭髮灰白參半,而且不太多。
面上略帶笑意,凝望對面,可他的對面卻空空如也。
在他的身後,則分別站着三個人。
這三個人分別穿着三色衣服。
一個一身赤紅,一個一身玄黑,一個一身淡青。
當中一身玄黑的男子腰間,還掛着一把刀。
那把刀並不如何顯眼,漆黑的木質刀鞘,烏黑的刀柄,非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便是在刀柄的盡頭,鐫刻着一個骷髏。
此時此刻,老酒鬼的手已經抓在了那刀鞘之上。
江然猛然瞪大了雙眼:
「別碰!!」
他聲音如雷,轟然震動之間,周遭門窗盡數被他內力震開。
然而老酒鬼的五指已經抓實,身形飄動之間,回到了那麻衣人的對面坐下。
隨手把刀舉在跟前,至此方才回頭去看江然。
有些詫異:
「你怎麼來了?」
說話間,一把按住刀柄,隨手拔刀。
嗆啷一聲,烏黑的刀刃便這般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江然只覺得一身的血都涼了,然而定睛再看,卻又發現老酒鬼好像什麼事都沒有。
不禁一愣……
難道說左道莊莊主先一步觸發了他們在刀上做的手腳。
因此,這把刀上已經沒有了那種陷阱傷害?
還是說,老酒鬼內功太強,這把刀上的手段,傷不了他?
心中念頭轉動之間,身後唐詩情和唐員外已經來到了江然身邊兩側。
老酒鬼眉頭一挑:
「怎麼都來……」
他話音至此,忽然一頓。
江然臉色頓時一變,就見老酒鬼的眸子裏忽然浮現出了一抹血芒。
而就在這一瞬間,老酒鬼一甩手,將手裏的刀扔了出去。
緊跟着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本來紅潤的臉龐,一瞬間蒼白如紙,好在眸子裏的血色已然消退,他艱難回頭看向了麻衣人:
「難道……這是【五欲追魂令】?
「昔年……昔年江天野明明說過,此法不詳……責令追回毀去。
「沒想到,他竟然陽奉陰違?」
說到此處,他雙手按在桌子上猛然起身。
嗡的一聲,其背後飛出無盡刀芒。
而站在麻衣人背後的三人,則同時探出一掌,落在了麻衣人的背後。
就見那麻衣人輕笑一聲,兩掌一抬,一層罡氣頓時將三人籠罩。
嗡嗡嗡!!!
刀芒迭迭而生,凌冽無窮,凝聚天上闕四大高手內力匯聚而成的罡氣,幾乎在眨眼之間,便已經搖搖欲墜。
當中四個人更是各自嘴角流血。
只需再過一息,一息之間,這四個人便要當場斃命。
可就在此時,老酒鬼猛然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刀氣再也無以為繼,整個人仰頭就倒,卻落入了一人懷裏,抬頭去看,老酒鬼納悶的說道:
「……你不是在柳院嗎,怎麼忽然跑這來了?」
「廢話!」
江然怒聲喝道:
「不是讓你別碰嗎?
「明明能夠把他們四個全都砍了,伱沒事在這裝什麼啊?
「先把這四個人打死再說不好嗎?
「而且,你腦子是不是讓阿花給踢了啊?
「佩刀這麼多年不見,忽然出現在他們身上……你怎麼敢去拿的啊?
「還天天說自己是老江湖,坑蒙拐騙樣樣精通……我看你精通個屁!」
他是真的急了,老酒鬼這兩口血,吐的他心頭突突直跳。
再也顧不上其他,只想狠狠地罵他兩句,讓他長個記性。
長個記性……至少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如此一來,還有以後,也就不會死了對不對?
江然感覺自己的手都有點發抖了。
他抓過了老酒鬼的手腕,去查探他的經脈。
下一刻,他的表情頓時一變,繼而鐵青,猛然看向了對面的四個人:
「殺了他們!!」
這四個人卻是片刻都不停留,身形一晃就已經自窗口飛身而出。
唐詩情和唐員外當即一步跨出,就要追出去。
「不必追了……」
老酒鬼忽然開聲,唐詩情和唐員外愕然看他。
就見老酒鬼瞥了江然一眼,笑了起來:
「兔崽子……怎麼跟……怎麼跟為師說話呢?
「咳咳咳……大意了。
「棄天月……果然是棄天月。
「從不跟人正面……正面較量……
「那個,不是棄天月。
「是個替身,天衣無縫的替身,我都沒分辨出來……不過,如果是真正的棄天月。
「憑我方才的內力,無需四人聯手,也不會傷他那般重。
「這樣的人,殺之無益……而那……而那門主,不過是土雞瓦狗,插標賣首之輩。
「什麼時候殺……都可以。」
他說到這裏,看了江然一眼,見他眼眶發紅,又笑了起來:
「這麼大的人了,可別哭鼻子啊,為師會笑話的。
「放心吧……為師,為師且死不了呢……
「五欲追魂令……嘿,五欲追魂令……
「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是栽在了你爹的手上。」
「??」
江然一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詩情……」
老酒鬼忽然看向了唐詩情。
「斷大爺。」
唐詩情也來到了老酒鬼的跟前。
「你們……你們是一起來的……心結解開了?」
老酒鬼看着唐詩情。
唐詩情看了江然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好……」
老酒鬼長出了口氣:
「這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我們回去吧……
「今日棄天月謀算得手,此人算計,素來環環緊扣……後手,後手馬上就到,我們時間不多……
「然兒,先……先帶我回去。」
「好……」
江然心中固有疑問,此時也只能先聽他的話。
他起身將他背在身後,一行人便自信天樓飛身而出。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回到了唐員外的居處。
現如今這情況,也沒有理由去老酒鬼那個小院子了。
還是來到這邊,使喚的人多,方便照顧。
房間都是現成的,唐員外隨意挑了一間,進去之後江然把老酒鬼放在了床上。
老酒鬼盤膝而坐:
「你們,姑且在門外給我護法吧。」
他說到此處,雙眼緊閉,開始調息內力。
江然三人只好出去,將房門關上。
見江然眉頭微蹙,唐詩情輕聲安慰:
「你別太擔心了,斷大爺武功蓋世,內功深厚。
「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江然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
輕聲說道:
「你說的沒錯,看他這架勢……五欲追魂令雖然非同小可,卻要不了他的命。」
他的話至此微微一頓,看向了唐員外:
「前輩,我師父方才說,這輩子到底栽在了我爹的手上?
「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員外聞言略顯糾結,猶豫了一下說道:
「其實……其實五欲追魂令,乃是……乃是上代魔尊所創。」
「……」
江然頓時臉色一黑。
雖然先前聽老酒鬼那話,江然就已經有所猜測。
如今聽唐員外親口說,還是很不爽。
心說這江天野果然不愧是魔尊……創出的法子夠狠也夠毒啊。
唐員外乾笑一聲:
「少尊有所不知……
「先魔尊因何創出此法,老夫不知道。只知道,此法創出之後,就被人偷走了。
「先魔尊覺得這手段不好,施展的人只怕不得善終。
「所以,命人追回此法之後,就地毀去。
「當時也有消息傳回,說是將此法追了回來,已經依魔尊令毀去此法,不存副本。
「卻沒想到,當時那人陽奉陰違,這法子竟然還留存於世。」
這些事情,唐詩情和唐畫意這樣的小輩都不清楚。
她們自小接受的教育很雜亂,有魔教的,有正道的,但是這種已經被創出,又被毀了的手段,有些閒來無事會當成雜事說給她們聽,但也都不太當回事,挑挑揀揀的,難免會有遺漏。
江然微微點頭,感覺唐員外知道的大概也頗為有限。
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看着房門,輕聲說道:
「這五欲追魂令是誰創的,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酒鬼雖然死不了,可想要恢復如初,只怕也沒有這麼容易。
「棄天月更不會給他這樣的時間……」
唐詩情和唐員外同時點了點頭。
老酒鬼方才也說過,棄天月設局,從來都是一環扣一環,如今心腹大患已經重傷,之後的手段,恐怕馬上就會接上。
這一次,棄天月必然會出重手。
只要瓦解了錦陽府內,所有能夠反抗的力量。
到時候,青國大軍揮軍南下,錦陽府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放心吧。」
唐詩情輕輕拉過了江然的手:
「斷大爺雖然受了傷,但是還有我們呢。」
江然一笑:
「只要他死不了,就比什麼都好。
「至於棄天月的手段……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勞。
「自有我接着就是。
「最好他能親自來我面前,且看我能不能摘了他的腦袋。」
他話說至此,眸光倏然一轉:
「什麼人?」
「哈哈哈哈哈!!!」
一聲長笑響起,聲音飄忽不定,恍惚難尋:
「聽聞斷東流身受重傷,這簡直就是天下奇聞!
「老夫特意前來查探一番,沒想到,消息竟然屬實!
「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你這小小兒郎大言不慚,說要接下……棄天月的手段。
「真可謂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子,你就是江然?
「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驚神刀?
「可知道……這江湖廣袤,高手如雲否?
「就憑你,學了你師父幾刀啊?」
江然聞言一笑:
「你話太多了。」
「恩?」
一個字出口,那人忽然驚呼一聲,一道身影忽然自左側廊下滾出。
他身形於地面翻騰,輾轉兩下之後,方才站定腳步。
茫然四顧,只覺得驚悚難言。
抬眸去看,目光卻是落在了唐詩情的身上。
四目相對之間,那人便好似被人用釘子給釘在了原地一樣。
再也動彈不得。
「你確實是話太多了。」
唐詩情輕聲開口:
「我識人本領不強,可但凡畏懼我者,我皆能窺破其行蹤。
「當你心生懼意的那一刻……
「你的命,就不屬於你了。」
江然聽到這話,忽然對唐詩情的武功有所了解了。
怪不得她現身的時候,周圍的人好像都極為懼怕。
這種恐懼,會讓隱藏之人對她來說,無所遁形。
而這,也是一種武功。
魔教的武功……
可江然偏生修煉的是造化正心經,這種武功對江然來說沒有絲毫意義。
也是因此,在那柳院地下,江然現身的時候,唐詩情會那般詫異。
她發現了唐畫意,發現了葉驚雪,也發現了凌不易。
唯獨沒有發現江然。
此時此刻,來人是誰江然不清楚,但是當他因為唐詩情的武功而產生懼意的時候。
他的死期,便已經悄然到來。
就見這人滿臉抗拒的看着唐詩情,卻又偏偏不由自主的扭頭。
就好像是有千百隻手掌正在抓着他的下巴,腦袋,然後用力……
咔嚓一聲響!
整個腦袋在脖子上轉了三圈。
這位不知名的高手,便已經橫死當場。
而此時,唐詩情距離他至少還有兩丈遠,她的手還放在江然的手裏,柔軟細膩,半點凌厲也不見。
江然看了看她,唐詩情就對江然報以微笑。
江然也笑了。
然後他想到,或許,不僅僅只是恐懼這麼簡單。
她的武功,應該比這更加詭譎,更加狠厲。
因為,萬古第一悲是可以以痛苦摧進內力……讓內力越發深厚的。
作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將這門武功修煉成功的人。
唐詩情的內力必然極端深厚,也當是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收穫。
甚至……就連自己,也是這份收穫的獲益者。
而在此時,衣袂破風之聲倏然遠去。
唐詩情猛然抬頭:
「竟然還有一個,我去殺了他。」
「讓他走吧。」
江然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這應該只是一個開始。」
唐員外微微點頭:
「之後來的人,應該會越來越多。」
這話剛說完,就聽門內傳來了老酒鬼的聲音:
「你們……都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