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導演都挺愛抽煙的。
偌大的會議室里。
瀰漫着濃郁煙味,這對不愛抽煙的周洋來說相當難熬。
不過,會議室整體非常和諧,很多五代導演都在聊着自己今年和明年的計劃安排。
周藝林雙手夾着煙,仿佛不經意間在聊天中泄露出自己的《滿城金甲》在拍攝的時候,就已經售出墨西哥方版權了,老美那邊也對《滿城金甲》挺感興趣的,最近正在聊劇本和版權問題……
很多五代導演聽到這的時候,都對着周藝林一陣吹捧。
在一陣陣追捧中,周藝林卻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說國內的電影環境實在是太差了,華夏電影相關部門對電影的扶植太少,沒辦法滋養大片不說,讓他們在海外說不上話,更讓他們挺不直腰杆。
他的話讓一眾五代導演都非常認同,特別是一個叫曹邦國的導演更是嘆了一口氣,連說自己的電影何止缺乏扶植,根本就是不聞不問,野蠻生長的地步,甚至還有所指地看着這場會議的發起人張建國,說張建國太小氣了,並抨擊華夏的一些電影制度不完善……
張建國自始至終都露着笑容,對他們提出的意見點點頭。
除了這些以外,坐在最主位上的陳愷又聊着海外電影節里的一些事情。
說西方電影多麼多麼自由,多麼多麼好,華夏的電影環境是多麼多麼爛,甚至聊起了華夏影迷和媒體,全特麼沒素質,太影響大片的孵化了。
他的話自然也引起了一撥人的認同,雖然去年的《天極》實在是有些尷尬,但作為五代導演的領軍人物之一,陳愷不管在國際上還是在華夏中都有一定的分量的,在電影相關部門裏,也是元老級的存在。
張建國很認真地在聽着,並且記錄着在場導演的每一句話。
周洋沒忍住,偷偷打開一扇窗戶,剛好新鮮的空氣遮住了那些嗆人的煙味。
他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雖然不知道原先世界相關部門和導演的關係到底怎麼樣,但這個世界的導演的地位似乎有些高,各種明里暗裏對相關部門的意見與抨擊聲此起彼伏。
張建國一直露着笑容。
等這幫發牢騷的大導演說完了以後,他才站起來,宣佈這場會議的正式開始。
作為這場會議的發起人,張建國在台上點開了幻燈片,以一種非常嚴肅的形式說了一系列今年年末以及明年上半年的工作安排。
「各位,隨着市場的開放,華夏電影與海外的接軌,本土市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定的衝擊,我們將大家百忙之中請過來,就是想跟你們各位探討一下對未來的想法以及對明年的工作安排……」
幻燈片在遠處的大屏幕上轉動着。
周洋看到了幻燈片上面的數據,目前華夏電影和海外電影的票房市場分賬佔比是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四十,海外電影是六十,華夏是四十…
這個數據相比於去年的同期還是稍微好看一些的,去年的這個時候分賬已經變成了華夏百分之三十,海外百分之七十了。
雖然看起來數據好看了一些……
但其實華夏整體電影都陷入一種萎靡不振的狀態。
一部《英雄》就佔據了接近一半的分成了,其餘的電影還不是如炮灰一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不知道《超人》和《侏羅紀》這兩部電影登陸華夏以後,這個佔比會跌成什麼樣,大家都是華夏電影的中流砥柱,我希望大家積極踴躍地聊聊看法……」當張建國的聲音落下來以後,一眾導演開始繼續抽着煙,開始吵吵嚷嚷了起來。
周洋起初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但隨後聽着聽着,卻聽到一個導演站了起來:「導演應該持證上崗,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拍電影的,今年的華夏市場,有多少爛片被這些門外漢導演拍出來?我在去年的時候就說過了,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情,一竅不通的人,通過幾個月的學習就拍電影,這電影拍出來能好嗎?多少資源都被這些人給浪費了!」
周洋下意識地看着這個導演桌上的名字,他的名字叫趙思成,在千禧年的時候很厲害,一年時間拍了三部電影,每一部電影的票房都破千萬,在五代導演裏面,還是挺有話語權的。
「是,在這裏,我還是要說一件事,並不是所有年輕導演都配稱為六代導演的,我並沒有瞧不起野路子的意思,但歐洲三大電影節,多少所謂導演借着華夏六代導演這個名字,前赴後繼衝過去提名?他們拍的內容都是什麼啊,沒有任何思想內涵,而且充滿着醜陋,根本上不了大台面,還讓西方人笑話我們就這點水準,我覺得這幫人應該給禁了……」另一個導演同樣點點回道。
「第一,導演必須要持證上崗,第二,我覺得我們這些老人應該成立一個組織,加強對年輕導演專業素養的審核,避免參差不齊的電影出現在市場裏,第三,我們應該推薦那些優秀的,真正意義上有才華的六代導演進行系統性的培養與扶植,比如,我旁邊的小姜,他前些日子在東京剛獲得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新人獎,國內應該給與他肯定特別是官方媒體,應該給與他支持……」導演曹邦國也同樣點點頭,站起來說出了這些話。
「我贊同曹導和趙導的話,特別是一些去海外參展的電影,必須要嚴格審核把關,一些超出題材的電影,應該予以封禁處理,或者禁導處理……」周藝林站了起來,看着張建國。
「我覺得制度應該更加規範化,合理化,這樣那些新生代有才華的導演才會更加賣力地展現他們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逢迎海外,以劍走偏鋒的形式,損害華夏電影在國際上的形象,這其實是很危險的……」又一個導演站起來,對着張建國說出了這番話。
講台上,張建國聽到這的時候並沒有回應,依舊只是笑着寫下了他們的意見。
…………………………
這幫導演各抒己見,並沒有聊接下來海外電影衝擊華夏市場的危機,反而聊起了成立「華夏電影審核協會」這個組織的。
周洋突然覺得這場會議自己和馮凱兩人就是邊緣人物。
馮凱幾次握緊拳頭想說話,但又低下了頭。
最終他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這些人還嫌自己的權利不夠大嗎?如果真成立了這麼一個組織,那其他新生代的六代導演就完蛋了!」
周洋聞言也點點頭。
本來五代導演們的權利就大得嚇人,把控着華夏電影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話語權,如果再成立這麼一個「華夏電影審核協會」的話,那不是一手遮天了?
而且,周洋發現六代導演裏面只有自己和馮凱不算他們的派系,其他都是他們派系的,而且還有很多嶄露頭角的六代導演並沒有參加這場會議,聽他們口中的意思這幫導演大概率都是他們口中的「無證導演」。
不知道亂七八糟的意見提了多久以後……
張建國突然看向了周洋:「要不,我們聽聽新生代的幾位導演意見吧,周導,你說說你對目前華夏電影形式的看法?」
會議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老牌五代導演們似乎都忘了新生代導演裏面,還有一個在柏林電影節大出風頭的青年了。
只是……
他們眼中充滿着輕視,很多人看到周洋站起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周洋。
周洋站了起來,默默地看着這些老牌導演一眼……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目光又看着不遠處角落裏站着的安筱。
他看到安筱對着他輕輕地點點頭,眼神充滿着鼓勵後,他心中大致上有底了。
新生代「野路子」導演和老一輩導演的矛盾其實一直都有……
只不過很多新生代導演在獲得榮譽以後,被老一輩的人給招到麾下,跟着他們的節奏走了。
「我不同意導演拍攝需要導演證……」周洋看着所有人,終於說出了這句話,緊接着:「我是一個剛加入行業的愣頭青,我不懂裏面的彎彎道道的,我只知道電影審核是相關部門的職責,我個人對電影扶植計劃是很贊同的,但是,我覺得六代導演的真正定義和才華的定義,應該是市場來肯定,而不是少數人來肯定……」
當周洋說出這句話以後,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特別是一些老資歷的大導演死死地盯着周洋,這已經是公然在拆他們台了。
「更重要的是,我代表不了華夏六代導演的意見,在場的所有人都代表不了六代導演的意見,很多導演都因為一些原因而沒有過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公平公正地進行一次投票,看大家對這個提議是怎麼看的……」
「我的想法說完了。」
「……」
周洋說完這些心裏話以後,對着張建國點點頭,隨後坐了下來。
沒有掌聲……
只有一個個充滿着警告的眼神。
「周導,所以你在質疑我們這些人的權威性了?」就在這個時候,趙思成站了起來,冷冷地盯着周洋:「周導,你知道你的《礦底》是怎麼在柏林獲獎的嗎?你真以為,那是你一個人拍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