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房間當中,柔軟的沙發上,維克多把身體靠在沙發的扶手上,他回頭看向正坐在桌子後面擺弄地球儀的席勒,問他:「你把我們都叫到這裏來做什麼?」
科波特正擺弄着自己衣服口袋上的一個鎖扣,似乎是想調節它的長度,坐在他對面的尹文斯拿着酒杯,晃着裏面的酒液,液體呈現出金黃色光澤,還泛起白色的泡沫,傑克橫躺在一個單人沙發上,眯着眼睛打盹。
席勒靠在椅背上,手裏不停撥動着那個地球儀,在他把地球儀放到桌子上的時候,地球儀上的地球模型還是微微旋轉着,他看向維克多,問:「你就沒發現這裏有什麼不同嗎?」
「有什麼不同?」維克多抬頭打量着整個房間,這裏是席勒莊園的會客廳,有一排柔軟的沙發,兩個單人沙發和好幾個靠墊,沙發中間還有一個茶几,房間的一側是席勒的桌子,桌子後面是一排巨大的書架,桌子和書架上都擺滿各式各樣的雜物。
維克多之前也來過這裏,他沒看出什麼異常,就在他想繼續詢問席勒的時候,他再看向席勒,覺得有哪裏不對,他問席勒:「你的頭怎麼了?」
此時,席勒的頭變成了一個正在旋轉的地球儀,而其他人對此毫無所覺,只有躺在對面的傑克微微睜開一隻眼睛,從牙縫裏發出「嘶嘶」的兩聲氣音。
「好了……」地球儀腦袋的席勒從桌子後面站起來,這本來應該是一幅非常詭異的場景,可是維克多絲毫沒覺得有哪裏異常,就彷佛他變成這樣再正常不過了。
「仔細回想一下,維克多,你是怎麼進到這裏來的?」
「我當然是從學校走過來的,我……」維克多愣了一下,然後說:「我在做夢嗎?……這是我的夢裏?」
「你說反了,這裏不是你的夢,而是我的夢。」
維克多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席勒走到維克多身旁坐下,轉動自己的地球儀腦袋看向維克多,維克多不太確定他是否真的做了轉頭這個動作,因為地球儀其實一直在轉。
除了傑克之外的其他幾個人都緩緩坐直身體,然後向剛剛醒過來一樣,詫異地打量着這處空間。
「當然,人類的意識空間是不可能相通的,就好像夢境無法相通一樣,一個人在腦海里想像出來的東西,另一個人不可能看到,也不可能摸到,更不可能近距離的觀察到……」
「但是……」地球儀腦袋的席勒又把頭轉向了尹文斯,他說:「我之所以能做到把別人的意思拉進我的意識空間,還要從你說起,尹文斯……」
尹文斯看着席勒頂着的地球儀腦袋,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場景放在現實里簡直是驚悚無比,可是在這個意識空間裏卻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為還有許多更怪異的事,比如,他們現在正坐在天花板上。
他們坐的這個沙發和茶几都粘在天花板上,吊燈就在尹文斯手邊不遠處的地方,不知何時,整個空間顛倒了過來,但他們卻還是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
也比如,尹文斯將視線對焦到自己鼻子上,發現那上面帶了一個小丑的紅鼻子,他也完全沒感覺到自己視線內多了個東西。
傑克用手捏了捏自己鼻子上的紅球,發出了兩聲「唧唧」的聲音,他開心的裂開嘴笑了笑。
「你是說我們現在都在你的夢裏嗎?教授?」尹文斯撓了撓頭,非常不解的說:「可就像你說的,幾個人的夢怎麼可能湊到一起?」
「既然你已經從阿爾貝托那知道了他誕生的真相,那你有沒有想過,貓頭鷹法庭和老神父是憑什麼製造出了阿爾貝托這個人格?」
「呃……這方面阿爾貝托倒是沒給我講,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起源,就是某天憑空出現了……」
「所以我才說,這要從你講起……」
「我們來整理一下思路,在上次的事中,我們得知,貓頭鷹法庭發現了一種叫做『美酒』的東西出現在哥譚大教堂的地下,他們研究無果之後,找來了神父,神父研究出了一些成果,並交給了貓頭鷹法庭,再然後,他們就製造出了你哥哥的人格,所以這道題的關鍵應該是什麼?」
尹文斯並不笨,他剛想回答,科波特就搶在他前面說:「是那種『美酒』。」
「沒錯,之前我和教父以及神父溝通的時候,神父向我表示,在教堂當中,他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那是一種類似於讀心的特殊能力,可以感受到對方的一些精神特徵。」
「也正是因為這種能力,他看出了我的不同,所以才聘請我做你的家庭教師,尹文斯,現在懂了嗎?」
「所以,那種美酒有讓人獲得讀心能力的功能?」
地球儀腦袋微微搖了搖頭,事實上,所有人也都沒看出他是否真的搖了頭,因為地球儀一直在轉。
「那種美酒,或者說,我更願意叫它酒神因子,你們可以把它理解為液體的腦波放大器……」
「腦波放大器?」維克多皺着眉說:「關於腦波的理論,我也有所研究,通過干擾腦波控制人精神的理論我也曾聽說過,可是你說,一種特殊的液體,就能放大人的腦波,是不是有點太……」
「我們不需要去破解它的原理,只需要知道它的效果就可以了,總之就是,神父把對美酒的研究成果交給了貓頭鷹法庭,貓頭鷹法庭利用美酒製造出了阿爾貝托這個人格……」
「所以,他現在在哪?」尹文斯左右看了看,席勒解釋道:「他的房子正蓋到關鍵部分,所以才是你來這裏。」
「總之,在我向神父確認了這一點之後,我就知道,酒神因子可能跟人的意識世界有關係。」
「而我手中,恰好還有與此有關的其他幾種液體,我拜託了另一個生物學的朋友將它們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來,以達到一種將腦波放大到極致的效果,我把它稱為『瘋狂酒』。」
「剛造出來的時候,我無法確定它是否有效,於是……」席勒把頭轉向了傑克,傑克晃着腦袋說:「於是,你就在和我喝酒的時候,往我們的酒里加入了這種東西……」
「然後,我們兩個的意識世界的確連接了起來,並且還有一個討人厭的傢伙從你的意識世界裏跑出來,想把我騙進你的意識世界裏,替他坐牢。」
「就在剛剛,我把你們邀請到我的莊園裏來,然後請你們喝酒,每個人的酒里都加了幾滴這種瘋狂酒,所以現在,我們就坐在了這裏」
「歡迎來到我的意識空間,各位。」
一瞬間,所有人都清醒過來,維克多回憶起自己是如何在一個雨天來到席勒的莊園,然後喝下一口酒的,科波特和維克多也回想起,自己從進門到脫下外套放好雨傘這個過程,席勒解釋道:「剛剛進來時候,你們會有一段時間適應期,可能會分不清真實和虛幻,因此也感覺不到任何異常。」
「就像你在夢裏看到一座顛倒的高樓,不會覺得奇怪一樣,從清醒到入夢,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當然,如果由我來揭開真相,這種適應的速度就會變快。」
「道理我都聽懂了……」維克多轉頭看向席勒,問他:「但是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腦袋變成一個地球儀?」
席勒伸手撥動了一下自己頭上的那個地球儀,然後說:「不光是我,你們也可以變,雖然這裏是我的意識空間,但是當我們的腦波交融到一起的時候,你們在這裏也有一定的自主權。」
他剛說完話,傑克的腦袋「砰」的一聲就變成了一個炸雞翅,炸雞翅上面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傑克聲音從裂開的大嘴裏傳來:「這是我今晚吃的,味道還不錯,當然它的裏面有些沒熟,實在是腥的要命……」
尹文斯瞪大眼睛看向他旁邊炸雞翅頭的傑克,他甚至能聞到那上面傳來的油炸食物的香氣。
「這……我該怎麼做?」
還沒等他嘗試,維克多的手裏就多出了一把形狀奇怪的冰凍槍,他們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手裏的這把槍,說:「這是我之前構思好的最新型號,還沒來得及做出來,沒想到居然可以具現的這麼真實。」
「在意識空間,也就是夢裏,你能做到的事完全取決於你的想像力,即『所信即所得』,並且,你想像的越細緻,它出現的就越細緻,我想,你的這把槍應該已經完全構思好了吧?」
「沒錯,一周前就已經定稿設計圖了,這麼說,它也可以發射了?」
說着,維克多扣動扳機,一個冰錐發射出去,對面的小丑瞬間就被凍成了冰塊。
「只要你相信它能發射出去,它自然就能發射出去,就像人在夢裏相信自己會飛,就真的會飛一樣。」
「嘿,你把我的頭都給弄涼了!你難道不知道涼的炸雞是這個世界上最噁心的食物嗎?!」對面傑克雞翅頭上的大嘴大聲嚷嚷着。
科波特捏了一下自己鼻子上的那個紅球,然後「砰」的一下,戴在他鼻子上的變成了一個尖銳的圓錐,就像是派對上經常帶的那種。
尹文斯撓了撓頭,說:「那我能給自己的頭髮改個顏色嗎?我一直想要和教父一樣的深棕色頭髮,可染頭實在是太麻煩了。」
就在他說的過程中,他的頭髮緩緩變色,由燦爛的金色變成了深棕色,席勒的地球儀腦袋晃了晃說:「我覺得,還是金色更適合你。」
「有鏡子嗎?」尹文斯來迴轉了轉頭,似乎想找到一個鏡面的物品,照照自己現在的樣子。
「你只需要『想』一下就可以了。」
尹文斯思考了一下,然後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方框,這個歪七扭八的方框變成了一塊鏡子掉落下來,尹文斯手忙腳亂的抓住,然後照了照自己說:「的確,還是金髮好看一點……」
說着,他的頭髮又變了回去。
維克多拿起面前的酒杯,問席勒:「所以你把我們弄進你的意識空間裏,是要幹什麼?」
「其實沒什么正事要干,只不過請你們來看點樂子。」
「看樂子?有什麼樂子可看的?」
「就是因為沒有樂子可看,才要創造一點樂子,不光是我,我想,傑克先生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對嗎?」
傑克又把自己的頭變成了一個馬桶刷,此時正用手指不斷撥弄着上面的刷毛,說:「沒有蝙蝠俠在的哥譚真是太無聊了,要是不給自己找點樂子,我會瘋的!」
「好吧,那你們到底要幹嘛?」
席勒把自己的身體往另一邊挪了挪,靠到了沙發的扶手上,說:「現在有一位十分專業的心理學專家,也就是我的同行,正坐在阿卡姆精神病醫院中,待會,我就要過去和他交接工作了……」
「我會和他進行一番理論上的探討,然後邀請他一起喝酒……」
「你要把他也拉到這來?」
「不不不,這裏是觀眾席,而他……」
對面的傑克笑嘻嘻的接着他的話說:「他會是個演員,一個非常蹩腳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