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龐大而扭曲的讚頌聲充斥着何奧的腦海,仿佛將何奧的整個靈魂撕裂,暗淡的血淚從他的雙眼流出。
不過這並不太影響何奧的思維和判斷力,他注視着那些遮蓋了他眼睛的光芒,腦海中各種思緒迅速閃過。
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在他吐出『阿特莫來耶』這個音節的時候,在遙遠的時空之外,仿佛有某種浩瀚偉大的目光投射了過來。
而也是因為這目光的投射,激活了藏在吊墜里的力量,並進一步影響到了教堂周圍的空間。
看起來,這或許是一個『簡化』的『儀式』。
『阿特莫來耶』這個音節或許來自於某種神秘學語言,本身其正確的發音就能達到某種神秘學的效果。
而且大概率,這個音節與『永恆光芒』相關,不然也不會吸引來永恆光芒的目光。
不過這種遠距離投射的『目光』效果並不如溝通儀式,並不能在說話人和神明之間建立一種穩定的『溝通』聯繫。
其實際效果看上去就是吸引了『永恆光芒』一下,然後永恆光芒看了這邊一眼,目光掃過了說話人。
不過即使這種簡單的『目光掃過』,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也帶着無法承受的污染。
看來,永恆密教應該有某種能夠減輕這種污染影響的技巧,不過根據何奧對這些邪神教派的了解來看,這種技巧大概率是某種只有『信徒』才能使用的方法。
甚至於這污染本身就是選拔教派核心成員的方法之一。
連自家神明的污染都扛不住,那你還怎麼做神明的核心信徒?
這或許也能解釋何奧遇見的這些永恆密教信徒為什麼都帶着一點瘋瘋癲癲的感覺。
事實上,大多數邪神信徒都是有些瘋瘋癲癲的,只是根據神明的不同,瘋的方向不一樣。
而在何奧思緒快速閃過的時候,那些填滿他目光的扭曲光芒也漸漸褪去。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排排聯排的木椅,而在這些在木椅的正前方,是一個精緻的木製柜子。
在這精緻的柜子之上,懸浮着一團無形又似乎有形的光輝,兩扇巨大的琉璃窗戶佇立在這光輝之後,將這光輝映襯着聖潔,威嚴,讓人忍不住心生崇拜。
何奧壓下心中試圖讓他跪拜的異樣感覺,扭頭看向周圍。
佈滿浮雕的高聳穹頂,美輪美奐的琉璃窗扇。
朦朧的光輝穿過半透明的琉璃,從大廳之外照耀進大廳內側,形成一道道朦朧的光柱。
聖潔,古樸的感覺從這寬闊的大廳中瀰漫出來。
這裏似乎仍舊是他之前所站立的那個大廳,但是原本繪畫在石牆上的琉璃窗戶,此刻都變成了真的琉璃。
而偽裝成木製柜子沒有縫隙的石櫃,此刻也變成了真的可以開合的木柜子。
何奧看了一眼他進來的小門方向,那扇被畫成石牆的小門,此刻也已經完全變成了堅固的石牆。
他回過頭去,看向身後。
一扇佈滿精緻浮雕的巍峨高聳的大門佇立在他的身後,威嚴而壓迫。
那個『偽裝』的教堂大廳,在這裏,變成了真的教堂大廳。
透過琉璃窗看不到任何窗外的景象,只有那些穿過琉璃窗照進大廳的,看上去聖潔的光輝,一成不變。
在何奧的感知中,這個大廳的『溫暖』和『聖潔』有一種很明顯的『虛浮感』。
很好,很漂亮,但不真實。
而在何奧的另一層『靈視視野』中,這種感知就更加直白的體現出來。
在那視野中,這整座大廳以及大廳里的一切,幾乎都是由扭曲的圖案堆疊而成,何奧站在這大廳正中,就像是在一片扭曲圖案的海洋中漂浮。
而在這些扭曲圖案中,還夾雜着些許扭曲的光輝,這些光輝在那些構築成大廳的扭曲圖案中游弋,散發着來自不可窺探的高位存在的恐怖壓迫感。
而在這些扭曲圖案所層層堆疊的『最底層』,何奧依稀感覺到了某種『痛苦的嘶吼聲』
這並不符合何奧在外面世界所看到的任何景象的特性。
這裏,或許已經不在表層世界了。
這大廳,或許是一個完全由超凡力量和那些有可能來自於『神明恩賜』的光輝構築的『特殊空間』。
何奧對這種空間並不陌生,因為他主世界獲得的超凡物品『鏡影硬幣』所製造的鏡子空間,也是一個似乎並不存在於表層世界的空間。
只不過那個鏡子空間遠沒有這個教堂大廳宏偉神異罷了。
何奧目光繼續在大廳中掃過,這個大廳除了那扇大門,似乎已經沒有了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
他來這裏是想辦法找父母的屍體的,他剛剛在跟隨紅髮女子『逛』教堂的時候,順便把表層世界的主教堂都找了一遍了。
結局和他預料的一樣,諾維斯夫婦的屍體並不在表層世界的教堂內。
之前凱特說伊洛父母的屍體具有『靈性』比較高,被送往了主教堂,明顯是主教堂要有什麼超凡用處。
在有里側教堂的情況下,把這種與超凡相關的屍骸放在里側教堂里,是比較保險的。
所以何奧在知道有里側教堂存在的時候,就做好了進入里側教堂的準備。
當然,進入里側教堂之後,也能讓他更清楚摸清楚永恆密教的一些『秘密』。
不過這個裏側教堂的『規格』,有些超乎他的預料。
這個世界的底層規則是『等價交換』,而想要維持這樣龐大一個里側空間,需要支付的『代價』,恐怕也不是什么小數目。
何奧注視着那扇大門,思索着要不要推開門離開這個大廳探索。
很顯然,這個大廳里是沒有伊洛父母的屍體的。
大概率這個教堂還有其他的空間。
而這種特殊空間內,應該都有某種特殊的規則。
比如何奧的鏡子空間,就可以通過鏡子在各個空間中穿行。
所以大門也未必是唯一的離開這個教堂大廳的方法。
但何奧也並非完全自己一個人,他和紅髮女子進來的時間相差不大,就是前後腳進來的,如果紅髮女子還沒有離開這裏,或許可以從她那裏知道一些信息。
不過何奧剛剛概略掃了一眼周圍的時候,周圍並沒有站立的人。
嗯,也並不排除紅髮女子躲在哪兒。
雖然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但何奧還是低下頭,仔細掃視了一眼周圍所有角落。
然後他就在這些聯排長椅的最後一排的下面,看到了穿着緊身衣,趴在椅子下面,胸口壓扁有些呼吸不暢的紅髮女子。
紅髮女子這個位置距離何奧較遠,而且前方有很多座椅遮擋,乍一看根本發現不了。
何奧的目光也是通過一些狹窄的縫隙,才看到了趴在那裏的紅髮女子。
這時候何奧也發現,最後一排的椅子似乎與其他的椅子不一樣。
其他的椅子都是四面開口,只有一些椅腿支撐,而此刻紅髮女子趴着最後一排,一排椅子兩端和後面都是被木板封閉的,只有前面是開口。
何奧仔細回想了一下,在表層世界的最後一排,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封口。
然後他目光再次掃過了最後一排椅子的位置,稍愣了一下。
在表層世界的教堂里,根本沒有這一排椅子,這一排前面那一排才是最後一排。
而這個時候,紅髮女子也發現了何奧發現了她,她也抬頭注視着何奧。
兩人對視着對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何奧是有些驚訝紅髮女子為什麼趴在那裏,很顯然,那個狹窄的椅子下方,對於她的身材來說,有些『擁擠』。
而紅髮女子則似乎是對他有些,警惕?
何奧明顯感覺紅髮女子身上的肌肉在看到她之後立刻就繃緊了,與此同時,她的手還緊握着那個帶着指針的圓盤。
她似乎有些害怕何奧。
「你是教堂里的怪異?」
在注視中,紅髮女子看着何奧沒有下一步動作,縮了縮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們應該沒仇?」
怪異?
何奧一愣。
那是什麼?教堂里的非正常現象?
聽起來像是惡靈鬼怪?
為什麼會把自己當成這種東西。
這一瞬間,何奧想到了什麼,他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臉頰。
一抹帶着橙色光輝的鮮紅出現在了他泛白的指尖。
此刻他臉上還沾着剛剛因為污染力量衝擊,而流出的血淚。
······
小男孩,紅色圍巾,慘白的肌膚,漆黑的瞳孔,雙眼流出血淚。
再加上何奧思考的時候基本沒有什麼表情。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嚇人···
如果這個時候再來個冷風和濃霧···
嗯······
何奧將腦海中冒出的思緒打消。
把目光從手上鮮血移開,看向紅髮女子。
他這一眼直接嚇得紅髮女子再次往椅子下面縮了縮,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圓盤。
何奧啞然失笑,擦了擦臉上的鮮血,正準備開口。
''滋——''
但就在這瞬間,刺耳的詭異尖嘯聲突然在整個大廳里炸響。
緊接着,整個大廳的光輝如同電壓不穩的燈泡一樣,劇烈的閃爍了起來,寂靜的冷風從大廳的角落瞬間吹拂而起,拂過何奧的發縷。
幽深的濃霧從大廳的四周瀰漫而出。
······
還真有冷風和濃霧啊。
感受到這冷風和濃霧的起伏,椅子下的紅髮女子縮了縮身子,然後她看着何奧,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對着何奧大聲喊道,
「這個霧會吃人!擋不了的!!快躲進至少三面擋風的地方!!!」
聽到她的聲音,何奧抬頭看了一眼四面快速湧來的霧氣。
在他的靈視視野里,這些濃霧當中,瀰漫着一道道扭曲的帶着威壓的光輝。
這些光輝在組成霧氣的扭曲圖案中起伏,帶着痛苦的嘶吼和囈語。
這個霧氣應該也是這個裏側教堂構成的底層規則之一,攜帶者神明恩賜的力量。
何奧看了一眼四周,他距離女子趴着的長椅比較遠,距離他最近的能擋風的地方,就是那一團光輝下的木柜子。
他取下背上的騎士劍,一邊沖向那個柜子,一邊對着紅髮女子大喊道,「離開這個大廳的方法是什麼?」
紅髮女子被他問的一懵,終於確認何奧好像真的不是『怪異』,此刻那些霧氣已經迅速湧來,她也沒有那麼多時間思考,對着何奧大喊道,
「躲起來!!!小心怪異!!!」
而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何奧已經拉開了櫃門躲進了柜子裏。
瀰漫的濃霧遮掩了整個空間。
何奧拉上櫃門,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漆黑,只有微微暗淡的光輝從櫃門的縫隙露出來。
躲起來??什麼躲起來?為什麼問離開方法會說躲起來?
坐在柜子裏的何奧思索着紅髮女子的話語。
小心怪異?
是這個教堂里的某種怪物還是某種反常現象?
看起來這個裏側教堂的規則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幫邪教徒總是能整出新活啊。
當然,大概率這並不是這個裏側教堂正常運行的模式,那幫邪教徒要是每天上班都這麼刺激,那精神狀態應該還要更六親不認一點。
大概率是這個裏側教堂應對『入侵』的某種特殊狀態。
外面似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無論是紅髮女子的聲音,還是那隱藏在濃霧中的尖嘯,都已經完全消失。
可惜了,如果時間再多一點,他應該可以試圖從那個紅髮女子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過那個紅髮女子顯然對他也有戒備,大概率並不一定願意把關鍵信息告訴他就是了。
「嗚···」
就在這時,他身側突然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
他轉過身去,用手環的光芒照向身側,赫然發現自己身側坐着一個捂着臉,背對着他,似乎正在哭泣的紅裙小女孩。
何奧記得很清楚,他進入這個柜子的時候,柜子裏什麼都沒有。
而在靈視視野下,這個小女孩身上纏繞着扭曲的圖案和極不穩定的陰影。
『滋——』
就在這時,一聲尖嘯從櫃門的縫隙中傳出,緊接着,一個扭曲的人頭幻影化作了一道煙霧,緩緩的沿着櫃門的縫隙蔓延進來。
它小心的沿着何奧視野的死角,沒入柜子中的黑暗裏,然後緩緩靠近何奧。
鏘—
伴隨着一聲冰冷的劍刃微微出竅的聲音,人頭幻影正好撞在了被從劍鞘拉出來一點的劍刃上,瞬間碎裂。
在這瞬間,旁邊的哭泣聲小了一些。
何奧伸出手去,將櫃門完全拉合。
進入柜子之後,那些帶着神明力量的似乎象徵着這個空間的底層規則的濃霧似乎就不會進來了,但是濃霧中的類似於『惡靈』的東西,還是可以進來。
對付神明力量何奧可能還要頭疼一下,但是對付這些惡靈,他幾乎都不用花什麼力氣。
解決掉惡靈之後,何奧扭過頭去,看向身旁的紅裙小女孩。
從女孩剛剛的反應來看,這似乎是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
他從口袋裏摸了一下,摸出來了剛剛紅髮女子給他的那張夾在紙鈔里的紙片。
這個紙片並不小,大約和紙鈔差不多大,本身也比較厚,不過被紅髮女子摺疊了許多下,有許多摺痕,何奧快速拿着這張紙片,稍微用力搓掉了紅髮女子寫下的文字。
然後借着手環的光芒,順着原本摺疊的紋路,小心的摺疊起來。
伊洛小時候經常玩摺紙,母親教給了他很多有趣的摺紙花樣。
很快,他折成了一個紙蝴蝶。
然後自顧自的玩了起來。
女孩的哭聲停頓了一下,似乎被何奧折出來的紙蝴蝶吸引。
但是她又不好扭頭過來,只好縮着腦袋,繼續哭,哭一會兒,停一下,斷斷續續的啜泣着。
過了一會兒,她發現何奧似乎真的不再理她了,哭聲漸漸停了下來。
何奧停下了手中的遊戲,輕聲問道,
「我爸爸媽媽被害死了,他們遺體被拉到了這裏,我找不到他們,你知道他們在哪裏嗎?或者說,伱知道這裏哪裏放着從外面拉進來的遺體嗎?」
女孩的哭聲沒有停頓。
她似乎並不知道何奧問題的答案。
「那你知道往哪個方向,可能能找到他們嗎?」
何奧繼續問道。
女孩的哭聲停頓了一下。
「你不能離開這裏?」
何奧思索着問道。
女孩的哭聲停頓了一下。
何奧頓了頓,輕聲着問道,「那你能給我指一個方向嗎?」
女孩的哭聲變小了一些,但是沒有完全停下,過了片刻之後,終於停頓了一下。
「謝謝。」
何奧笑着將手中疊好的紙蝴蝶遞給女孩,「這是送給你的。」
女孩的哭聲這一次完全停了下來。
緊接着,何奧就感覺自己手中的紙蝴蝶輕輕動了一下,然後扇動着翅膀『飛』了起來。
這個紙蝴蝶飛舞着,落在了女孩的捂住臉的指尖,然後又落在了女孩的發梢。
她似乎很喜歡這個『禮物』。
過了一會兒,伴隨着『咔』的一聲輕響,緊閉的櫃門驟然打開了一個縫隙。
有些昏暗的光輝從櫃門開啟的縫隙泄露出去。
「你是讓我出去嗎?」
何奧看了一眼打開一個縫隙的櫃門,輕聲問道。
女孩捂住臉,這一次她沒有哭,而是輕輕點頭。
何奧思索了一下,伸手推開了門。
而此刻映入他眼帘已經不再是那個廣闊的大廳,而是一個狹窄昏暗的小房間。
離開大廳了。
看來這就是這個小女孩指的『路』了。
何奧思索了一下,緩緩走出了柜子。
砰—
他身後的櫃門驟然關閉。
何奧回過頭去,赫然發現自己剛剛走出的『柜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巧的床頭櫃。
他再次拉開櫃門,裏面的櫃體非常的小,他已經『擠』不進去了。
看來不能『原路返回』了。
何奧站起身,看了一眼周圍的場景。
這是一個有些逼仄的小房間,公寓裏只有一張有些生鏽的鐵床,有一個年代久遠的小床頭櫃,以及一個缺了一角的書桌。
何奧走到了那個書桌前。
書桌上胡亂的擺放着一些文具,而在書桌的正中,擺放着一張似乎被從某個本子上撕下來的,邊緣呈現鋸齒狀的紙張。
這張紙上面用鮮紅而有些生疏的筆跡寫着,
[今天和哥哥都在家,沒出門,很安全。]
咚—咚—咚—
老舊的鐵門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
卡文,然後遇到了停電,耽擱了一下,稍晚。
明天應該能下午更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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