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
蘇陌和楊小雲聽到這話都是一愣。
「人死了也就死了,死的只剩下了一張皮?
「那血肉何在?」
蘇陌問道。
楊易之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當日程家上上下下,一片安寧,沒有人知道他家家主死了。
「我於程家查看了一番,也未曾尋到任何痕跡。
「無可奈何,只能先行離開。
「第二日,程家家主的死訊才傳出來。
「只是未曾透露他的死相。
「出殯掩埋,棺材下葬之後,我還專門將其挖了出來查看。
「發現程家人在他的人皮之中,塞滿了稻草棉絮,勉強支撐起了一個人形。
「但是這血肉,終究是不知所蹤了。」
蘇陌一時之間也覺得離奇。
血肉掏空只剩下了人皮。
非要說的話,唯一讓他能夠想到的,也就只有夜君的無晝天魔錄,影子戲法人皮把戲一類的功夫了。
但如果真的是這一手,那這人皮絕對留不下,更不會任由程家將其下葬。
楊小雲則看向了楊易之:
「這麼說來,這一點痕跡又斷了?」
「沒錯。」
楊易之點了點頭:
「不過此次出手,屬實冒險,我也沒敢繼續出手,以免真的將他們招來。
「昨日之前,我心中還僅僅只是有一種感覺。
「但是見過了玉麒麟,聽到了你們說的那件事情之後,我這才能夠確定……
「驚龍會於這西州之地,果然是無處不在!
「自我出手施展驚鴻分光手,到那程家家主找上門來,前後不過幾日光景。
「這還是因為我易容改扮,他們尋不到玉龍鏢局。
「只能按我當時出沒之所進行探查。
「否則的話,動作只會更快。」
蘇陌輕輕的出了口氣:
「無處不在,卻又偏偏不知道身在何處。
「驚龍會於西州經營多年,果然非比尋常。
「而且,爹你當時雖然未曾暴露出玉龍鏢局,但是顯然也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否則的話,倒也不至於讓第十驚走這一趟。」
楊易之點了點頭。
楊小雲則連忙問道:
「那這件事情,跟邢家又有什麼關聯?」
「程家家主死的離奇古怪,當時我便考慮,他為何會死?
「若說是因為漏了痕跡,那不正好引我上鈎,埋伏擊殺?
「何至於偏偏得取他性命?」
楊易之沉聲說道:
「那人能夠殺了程家家主,再尋點人手,殺我只怕也絕不困難。
「我思來想去,感覺程家家主之死有些古怪。
「尤其是他的這個死法。
「因此,我之後便開始着意打探,江湖上有哪些人,是死成了一張人皮的。」
這種事情屬實是不好調查。
畢竟死的離奇古怪,家人往往不會直言。
雖然大家行走江湖,不信鬼神。
但是架不住愚夫愚婦口舌之間的利劍。
就說你是被邪祟坑害,或者是說你作孽太多,遭了報應云云……
正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於名聲來說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楊易之一門心思探查之下,還是探尋到了一件發生在西州的往事。
十年前,西州望龍山有一個明家。
這明家當年威勢不小,幾乎可以問鼎九峰之列。
然而就在這明家最鼎盛之時,明家家主明俠武忽然慘死。
那一日,明俠武本是在廣場之上,召集明家弟子有事吩咐,卻沒想到弟子們到了,他卻永遠都到不了了。
明家人在他的房間裏找到了他。
但準確的說,只是找到了他的人皮。
他的血肉,消失的乾乾淨淨。
跟程家那種捂着不說不同,明家當時威勢正盛,明俠武本來可以帶着他們闖出一片天。
真正成為屹立不倒的存在。
結果橫生此事,明家人心中各個都存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都想要為明俠武報仇。
可是任憑他們如何去找,也找不到兇手的半點痕跡。
就在這時,明俠武的大兒子,披麻戴孝,千里送人皮,去找了一個人。
「他找的……是邢如海!」
楊易之說到此處,抬頭看向了蘇陌。
蘇陌恍然,事情到這,畫出了一個圓線。
而楊易之的話還沒結束:
「邢如海當年還不是如同現在這般深居簡出。
「那會他也是野心勃勃。
「待等明家大兒子到來之後,更是扶棺痛哭。
「因為這明家家主跟他,實則是八拜之交!
「他們兩個同是起於微末,其後各有機遇,這才分別創立了明家和邢家。
「只是,當年結拜的,卻不僅僅只有他們兩個人……」
「還有程家家主?」
楊小雲下意識的問道。
楊易之點了點頭:
「他們三個人,義結金蘭,各有所成。
「非要說的話,程家家主是他們三人之中,發展最差的一位。
「明家獨佔望龍山,邢家於百歲城內稱王稱霸。
「程家卻只能在四方城中,與其他兩家分庭抗禮,便可見一斑。」
蘇陌此時卻是微微一笑:
「三人義結金蘭,兩個死的就剩下了人皮。
「怪不得您會來這邢家……除了這請帖之外,更重要的,是這位邢老太爺啊。」
「沒錯。」
楊易之點了點頭:
「當年明家來邢家祈求邢如海出手。
「邢如海自問義不容辭。
「當即明家和邢家聚集力量,開始探尋此事。
「這事情雖然鬧的沸沸揚揚,但是當中細節卻查不到。
「只知道,三個月之後。
「邢如海忽然放棄此事,將明家的人盡數趕出邢家大門。
「任憑明家大兒子如何在門外哭喊,只是閉門不出。
「明家大兒子因此在門外叫罵了多時,這才率領族人離去。
「想要繼續尋辦法,為父親報仇。
「只可惜,他們這些人連回到望龍山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道從何處來了一夥強人,將他們盡數截殺於江湖道左,掠奪了銀兩盤纏。
「名震一時的明家,就此煙消於江湖。
「邢如海此後則是深居簡出,將邢家的事情全都交給了邢浩。
「邢浩這瘋刀二字,也是從那個時候才叫出來的。」
這事情峰迴路轉之處,古怪離奇。
蘇陌略作沉吟,這才輕聲說道:
「轉折之處,只怕未曾現於人前。
「邢如海不會輕易放棄,更何況事情已經鬧了三個月。
「他這兄弟情深的戲碼,唱到此處,忽然恩斷義絕,名聲必然受創。
「若非是有巨大干係阻攔於前。
「他絕不會輕易放棄……
「程家那位家主,還有明家這位明俠武,都同樣死剩了一張人皮。
「邢如海跟這件事情縱然原本沒有關係,只怕也會知道些什麼……
「驚龍會的痕跡,還得落在此人的身上。
「爹,你準備怎麼做?」
他說到這裏,看向了楊易之。
楊易之微微一笑:
「本來咱們的打算是,來到這裏之後,小心行事。
「多做謀劃,旁敲側擊的尋找線索。
「不過……既然你也來了……那這件事情倒是簡單的多了。
「事不宜遲,咱們今夜便入邢家,擄了這邢老太爺回去,慢慢問。」
凌紅霞聞聽此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般行事,可謂是痛快。
「但正是要兵貴神速……小陌,你這兩年來,武功可有精進?
「不知道能不能拿住這邢如海?」
「問題不大。」
蘇陌點了點頭:「既如此,爹,你們在這裏稍坐,我去去就回。」
「嗯?」
楊易之一愣:「我本想着咱們一起去……」
「爹,你就讓他自己去吧,他來去如風,咱們反而拖累他。」
楊小雲拉了楊易之的手一把。
楊易之頓時有些不服氣。
這話什麼意思啊?
在女兒的心裏,自己已經不如他的夫君了啊。
這就是女生外向啊。
當然,不服氣歸不服氣,當年蘇陌和楊小雲未曾成婚那會,蘇陌的武功就已經在自己之上。
如今這兩年時間過去,武功只怕更高。
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再見到蘇陌之後,直接定下闖邢家抓人這種粗暴的謀劃。
當即哼了一聲:
「那你多多小心,玉姑娘如今就在邢家附近藏身,窺探邢家動向。
「你到了之後,跟她會合,相應事由,她會告訴你的。」
「好。」
蘇陌點了點頭:「那小婿去去就來。」
話說至此,蘇陌也不耽擱,腳下一轉,楊易之只覺得一股風倏然刮開。
再看原地已經不見了蘇陌。
楊易之到了這會,忽然後知後覺:
「方才那陣風是你們來了?」
楊小雲笑了笑,拉過了楊易之的手,從他的袖子裏掏出了那枚玉佩,給他戴好:
「真好看。」
楊易之老臉頓紅,狠狠的瞪了楊小雲一眼:
「胡鬧。」
楊小雲不禁頑皮一笑,隱隱回到了當年,楊易之尚未隱藏自己所為,父女倆尚且能夠坦然相待那會。
而看着眼前的閨女,楊易之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
「小陌對你可好啊?」
楊小雲輕輕點頭:「他對我,自然很好。」
「那就好。」
楊易之點了點頭,幾次張嘴要說,卻又咽了回去。
最後只能跟凌紅霞求助。
凌紅霞白了他一眼,對楊小雲說道:
「你爹想問,怎麼成婚兩年,都沒讓他抱上大外孫子?
「小陌武功這般高明,難道是練武練壞了身子?
「這話他不好意思問,咱們倆個可沒有這個顧忌,來來來,你跟我說說。」
楊小雲頓時大羞。
忽然覺得,讓蘇陌去辦差事,卻將自己置入險地了。
而且這險地還跟其他的不一樣。
任憑自己武功如何高強,也無法脫身而去。
只能紅着臉給凌紅霞解釋……
……
……
姑且不提楊小雲被凌紅霞拉着問了一些羞人的事情。
所在這邊則已經到了邢家之外。
他先前不願意捲入邢家爭鬥,是感覺這邢家的事情麻煩的要命。
如今既然知道,邢如海還跟這驚龍會可能有些牽連。
那就不一樣了。
而且,擄走邢如海,跟捲入邢家的麻煩事,到底不是一回事。
做一下,也未嘗不可。
身形驟然現於一處屋檐。
就見得跟前正有一個身影,靜靜地俯身於屋檐之上,冷眼打量周圍。
蘇陌看了兩眼,不禁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身形頓時一驚,便好似一道黑夜之中的影子一樣,朝着遠處飛掠而去。
一直等她飛掠出兩處房檐,這才停下腳步回頭去看。
下一刻,這影子飄然而至。
怒目看蘇陌:
「好玩嗎?」
「好玩。」
蘇陌點了點頭,自懷中取出飛刀:
「玉姑娘喜歡玩,蘇某也很喜歡,物歸原主。」
玉靈心深吸了口氣,自蘇陌的手中接回了飛刀,收入懷中:
「蘇兄如今武功越發的深不可測了。」
「還好還好。」
蘇陌微微一笑:
「玉姑娘可有發現?」
隨意閒談兩句也就是了,這當口可不是敘舊的時候。
蘇陌直接轉入正題。
「跟我來。」
玉靈心話音落下,身形一閃,便已經朝着邢家之內飛縱而去。
她輕功古怪絕妙。
輕靈如影,倏然來去,都是無聲無息。
她這般不管不顧,一門心思往邢家之內衝去,自己當然不會被人發現,卻是要報蘇陌方才嚇她之仇。
看看他有沒有本事可以跟上自己。
結果偶爾一回頭,卻是不見了蘇陌。
唯有一陣風,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在自己身邊徘徊。
一愣之下,正要猶豫要不要回去接應一番。
結果耳邊就傳來了蘇陌的聲音:
「玉姑娘怎麼不走了?」
「……」
玉靈心心頭一緊:「你在哪裏?」
下一刻,那股風消失了,蘇陌身形站在玉靈心跟前:
「在這。」
玉靈心靜靜的看了蘇陌兩眼: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從大玄武庫之中,找到了什麼神功秘訣。
「否則的話,你這武功到底是怎麼練的……」
「玄機扣都沒找全,哪裏能夠進得去大玄武庫?」
蘇陌微微搖頭:「玉姑娘,事不宜遲,咱們繼續吧。」
「好。」
經此一役,玉靈心已經息了『報仇』之念,領着蘇陌進入了邢家內院。
她步履輕盈,仗着輕功和斂息之法,早就將邢家這上上下下,摸的清清楚楚。
如今輕車熟路,領着蘇陌來到了一處屋頂。
伸手指了指下面,然後掀開了一塊瓦片。
有燈光透出,兩個人順着那瓦片縫隙往裏面看去。
橫樑之下,正有兩個人相對而坐。
一個老者雙目緊閉,不言不動。
在他的對面,卻是一個青年男子。
兩手作勢,周身之間好似幻影重重,捲起罡風陣陣。
顯然是在修煉一門神功。
「邢戰……」
蘇陌看了玉靈心一眼。
玉靈心倒是有些意外:
「你認識?」
蘇陌點了點頭:「跟他有一筆交易……」
玉靈心也不去問這是什麼交易,只是給蘇陌傳音:
「今日給你送信之後,再回來這一老一少便在這房間之內相對。
「開始的時候是邢如海給他療傷。
「後來傷勢恢復,他便開始修煉這門武功。
「但是……這功夫顯然並非是邢家的十二路狂風刀。
「邢戰對外更是宣稱不會武功。
「這邢如海為何隱瞞眾人,偷偷傳授邢戰別門的功夫?」
蘇陌輕輕搖頭。
這種事情他上哪知道去?
邢戰這一身功夫,還是今天長壽亭外,他才見識到。
本以為他是有什麼機遇,奇緣。
沒想到,竟然是邢如海教的?
心念至此,邢戰已經兩手掌心朝下,緩緩下壓,一口氣歸入丹田之內,周遭幻影盡數消失。
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邢戰睜開雙眼:
「爺爺,這化影神功果然厲害。
「孫兒的傷勢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
邢如海睜開雙眼,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你的資質遠在你爹你大伯之上。
「更別提,你大伯家的三個小子。
「邢明算是廢了,邢濤試圖劫掠青霜劍,這件事情若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姑且算是他有些能耐。
「可惜,敵我估量不足,導致功虧一簣。
「他也就到此為止了。
「就剩下了一個邢天能夠與你相爭一場。
「但是他的武功遠不如你。
「這邢家未來便是落在了你的身上,你可得做好準備。」
「孫兒明白。」
邢戰當即起身,正色一禮。
邢如海微微一笑:
「你來我跟前坐下。」
邢戰略微猶豫,還是點了點頭,來到了邢如海的跟前,背對着他盤膝坐下。
邢如海則暗起兩指,並指如劍,探指便點在了邢戰的背後。
隨着指尖發力,邢戰的口中頓時發出一聲悶哼。
「哼,忍住!些許痛苦都忍受不住,如何能夠承擔得起邢家大任?」
「是……」
邢戰腦門上青筋暴起。
強行忍耐這刻骨之痛。
任憑邢如海在他的背後連劃帶點,前後施為,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邢如海這才停了下來。
玉靈心看的兩眼迷茫。
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
抬頭看蘇陌,卻見到蘇陌眉頭緊鎖。
只是死死的盯着邢戰。
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
「邢如海到底在幹什麼?」
而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了邢戰的口中:
「爺爺,您每次在我練功之後,都會施展這番手段,卻不知道究竟有何用意?」
玉靈心正要去聽邢如海的解釋,耳邊就傳來了蘇陌的聲音:
「他在……扒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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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