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話的一直是青凌，但柃羽卻並沒有忽視眼前的李衛。
剛剛的墨犬阿黑身上那一股純正的玄門法力，甚至直接讓她的法力阻滯。
結合青凌的態度，這道人必定非是一般人。
「你的道法...是誰教的？」
青凌也豎起耳朵來。他也很好奇，這能使如此醇正玄門道法的妖怪到底是哪來的。
退一萬步來說，能使道門法力，道門真法的妖怪，若是念咒『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的話，那其實還能解釋為他背後有一個隸屬於道門的神靈為她提供法咒。
但她念的是道家金光咒，是以她自身妖力驅動的。
非是因借法而來。
這其中差別可謂是巨大。
柃羽則是說道。
「我嗎...是師傅教的啊。」
「那...你師傅是誰？」
「抱歉，我也不知師傅姓氏名誰，只是當年遇到他，贊了我一聲頗有靈性，就收我為徒教我法門。」
「等等，你連師承是誰都不知道？」
青凌臉上滿是不信。
哪有師門教導後輩，連名諱都不傳的。
那徒弟往後以什麼名號來行走天下？
「他只是一直以玄色道袍，遮住臉龐...我也問過，他為何要教我道法，我於他既無恩惠，也無情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他只說，踐行師道而已。」
「我再問，師道為何？」
「有教無類。」
有教無類...
李衛輕輕咀嚼着這四個字。
道門，有教無類，是截教的殘部嗎？
......
青凌通知第九科的一般探員來解決劉能和柃羽的登記問題。
人之所見，皆在皮囊，而柃羽之所見，則更見內心靈魂。
在這一點上，妖，卻是比人要明澈清見的許多啊。
出門後，卻見青雅站在那兒，如同一顆蒼松，身形筆直的像一把出鞘利刃，無論如何也止不住身上的鋒芒。
「青雅...」青凌嘆了嘆氣道：「果然不應該貿然帶她下山的。」
「她這見妖就斬的性子可太哈人了。」
阿黑在李衛的身後，冒着小腦袋神秘兮兮道：「我現在牙口都在疼。」
李衛哭笑不得，這阿黑的身體乃是半虛半實，若說牙口疼就大可不必了。
不過這姑娘確實是太衝動了就是了。
「唉，其實也不是沒有預料到會這樣。」
青凌說道：「青雅是我們青雲觀收養的孤兒，她的父母就隕於妖怪之手的。當着她的面，被吸成了人干。」
阿黑也沉默了，片刻後說道。
「那位什麼她沒被殺？」
「那是一種叫做夢魘的妖怪，不僅需要人的精氣，還需要人的恐懼作為食糧，所以就折磨她...」
李衛也輕輕嘆氣一聲，像這般經歷，想要接受人和妖和平共處卻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這不僅是發生在了青雅師侄的身上，現在還留着的修行門派內，也對此有着不同的意見，究竟妖，算不算我們的同胞。」
青凌頓了頓說道：「於我而言，知道人有害人之人，妖有害人之妖，妖遵守律法，不伐害傷人，既是好妖。」
「但這話，對於受害者而言，卻是難以言說。」
...
「師叔，前輩。」
面對一同出來的李衛和青凌，青雅還是行晚輩之禮。
剛剛阻止她斬妖除魔卻也沒多心生芥蒂，至少外相來看是沒有的。
「青雅，你也要理解理解師叔的難處和如今的時代。」青凌嘆氣道：「我們也應該順應時代而流。」
「青雅理解的，妖在人類修行斷層的時代，也不曾滅絕過，他們的經驗，他們的力量都會成為建設社會強而有力的力量。」
「那你為何...」青凌愣了愣，原來青雅是明白事理的。
至少道理她是明白的。
青雅目光炯炯的說道：「但青雅，卻依然是沒辦法相信妖怪。人類的精氣，對於妖來說就是最好的食糧，能幫助他們增長修為，而我們人類...」
隨後青雅頓了頓說道。
「對於人類而言，妖身上的血肉骨骼，也是上好的裨益之物。能用以藥用，也能用以鑄煉寶劍祭器，師傅的觀雲劍，師娘的廉月，都是以妖骨鍛。」
青雅這話算是一語中的了，說道了青凌的心坎里了，也沒有反駁，只是沉默。
人們都覺得，虎骨乃是大補裨益之物。
那麼虎妖的骨呢？
牛鞭是大補，那麼牛妖呢？
豈不是更加的滋補？
按照這個邏輯來看，雙方都有着伐害對方的理由。
之前長生生物的例子就在那裏，妖怪，壓迫低階的妖怪，以低階妖怪的壽命精華，來換取錢銀。
妖和人的混居開放，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的，雖然都是同一片土地上生存。
立場，身體結構，等等，都有不同。
於李衛想來，對於第九科來說，最大的難題，可能不是什麼外來者，過去的遠古神靈，以及滋生的魔怪之屬。
而是妖人混居之後，所滋生的社會矛盾和資源分配，工作崗位，維持秩序的穩定。
這也許才是第九科需要最大調度資源的事情啊。
關乎民生大事——
「這確實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啊。」
李衛不可置否的說道：「如果沒有外力的話，這會是一次聲浩大且漫長的洗牌。」
「也許在漫長的歲月里，這些矛盾都不會得到解決。」
「是吧。」青雅目光灼灼道，覺得這前輩說話真是好聽。
「但是呢，卻不能不去做啊。」李衛話鋒一轉笑道：「就像當年的始皇帝一樣，統一度量衡，統一文字，車同軌，書同文，將神靈信仰文化都統一。」
「這在當時是功在千秋之舉額，而如今第九科做的，也是功在千秋之舉...」
說到這裏的時候，青雅有些語塞，卻也點了點頭。
「前輩教訓的是。」
雖然嘴上如此說，但青雅的心中到底有多少服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李衛也沒有繼續多言其他。
青凌和青雅也告辭了，離開之前，還對李衛行禮一番。
「我們也該回去了。」李衛轉身對着阿黑說道：「怎麼，在想啥呢？」
此時此刻的阿黑望着青雅的背影，呆呆的說道。
「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能真正的看到那個時代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