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冷下來以後,大家都不願意再多說話,一場本來還算友好的會晤最終草草收場。
三人沒有接受雲封的邀請在劍廬中留宿,而是打算在雲山草場附近找一間客棧住下。
雲山草場作為暮仙十景之一常年都有人遊玩,哪怕是在高山之上,也有不少客棧經營,在李明初的帶領下,三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棧開好了三間天字號上房,一切收拾妥當後,便來到客棧的大堂中吃飯。
此時天色已晚,又不是遊覽的旺季,大堂中除了小二,便只有他們一桌客人,等菜上齊了之後,連小二也跑到了後廳去休息了。
飯桌上,李明初問江越:
「先生此前在劍廬中所說,以草木為劍,此話似乎有深意,是與我們的亞卡劍項目有關嗎?」
江越搖了搖頭。
他能有什麼深意?只不過前世看過太多武俠小說,裏面的高手摘葉飛花便可傷人,當下說出來純粹是想滅滅雲束的威風罷了。
這個修仙世界中,能做到摘葉自然也很多,可那是純粹依賴修為的,要把這種理念用於鑄劍,還要讓修為不高的修士使用,那就純屬扯淡了。
好在雲束一時之間也沒想通這個道理,只是覺得江越氣魄極大,甚至已經到了舉目皆兵的程度,當時便啞口無言。
「以草木為劍,這話只是我在偷換概念罷了,你問問林霖,她的修為之下,一截柳枝也能發揮出驚人威力,可若是在境界低的武夫手裏,柳枝就只是柳枝。」
「雲束跟我們辯的是如何鑄劍,可我說的卻是如何用劍,本來就牛頭不對馬嘴,這他都沒反應過來,也是夠笨的。」
林霖聽完江越的話,也在一邊點頭。
「先生這次還真是唬人啦,不過那雲束也真可惡,你們自己用活人祭劍也就罷了,還說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搞的好像我們不學他就是蠢貨似的,實在是可氣,要不是父親之前交代過,我今天便要把他們的劍廬拆了。」
江越給林霖夾了一筷子蒜泥白肉,開口教訓道:
「拆什麼拆?這雲山劍廬剛剛鑄出積雨劍,正是威勢最盛的時候,他們不僅僅是一個劍廬,還是許多頂尖門派的武庫,你今天把劍廬拆了,明天就會有人上絕聖門找麻煩,何必呢?他們願意走這條路便讓他們走好了,我們自己反正不走。」
李明初一邊聽着兩人談話,一邊還要看他們的筷子夾來夾去,就差之間把菜餵到對方嘴裏了,他狠狠地從糖醋小排上撕下一塊肉,吃到嘴裏卻覺得索然無味。
於是只好假裝看不見,繼續思考江越那句話的深意。
以草木為劍。
以自己對江先生的理解,他是絕對不會沒頭沒尾地說出這番話的,就算當時確實沒有提示自己的意思,但心念所動,必然是有其指向。
既然有所指向,就一定會有結果,只是這個結果離自己還太遠,所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不到而已。
陳燁快要回來了,也許他對此會有不同的理解。
到時候好好跟他討論一下吧……
一頓飯快要吃完時,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本就千瘡百孔的氣海之中,靈氣正在不受控制地翻騰,哪怕他已經耗費大量心神去壓制,仍然阻擋不住靈氣肆意衝擊脈橋的狂暴之勢。
他抬頭看向林霖,赫然發現對方臉色也陰晴不定。
這菜里有毒?
看着李明初和林霖不約而同地停下筷子,江越莫名其妙地問道:
「吃啊,怎麼不吃了?表情怎麼那麼難看,鬧肚子嗎?我吃了沒啥事啊?」
林霖正全力壓制氣海中的靈氣,她在三人中境界修為最高,靈氣也最為精純充沛,想要壓制,更是要付出千倍的努力。
她緊皺着眉頭,對江越說道:
「先生,情況不對,我們好像被人下毒了,這菜不能吃!」
「不能吃?」
江越愣愣地看着碗裏剛剛剔了骨頭,泛着微微油光、外焦里嫩、香味撲鼻的乳鴿腿肉,忍不住又夾起來咬了一口。
「我真沒事啊……你們是什麼狀況?」
「氣海翻湧,靈氣不受控制,現在的狀況無法動用任何修為。」
李明初咬牙說道,心裏升起濃重的危機感。
他從來沒有聽過有什麼毒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在上菜之後,明明也動用了他行走江湖學會的種種辦法檢查過,完全沒有發現菜里有問題。
但還是中招了。
連少公主也中招了……
高境界的修行者,無論是武夫還是修士,對危險都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哪怕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但往往會在危機來臨前心血來潮,從而提前有所防備。
但這一次,少公主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那就只能說明,想要對他們不利的人修為也不低,並且藉助了某種神通掩蓋了意圖。
會是什麼人?
他在腦海里把絕聖門的敵人全部過了一遍。
正教嗎?
有可能,但是可能性應該不大,在這種情況下對林霖下手,那妥妥的是撕破臉皮,迎來的必然是林深的兇狠報復,攪亂整個大陸版圖也不一定,這絕對不是正教所想要看到的結果。
暮仙州的商會?
這十餘年裏絕聖門的觸角越伸越長,的確觸動了不少商人的利益,但還遠遠達不到讓他們狗急跳牆的程度,而且絕聖門行事雖然獨斷,可分潤同樣可觀,誰會跟錢過不去?
難道是朝廷?
有必要嗎?絕聖門畢竟只是一個門派,朝廷要真想動手,直接大軍壓境,十個絕聖門也不夠打的。
左思右想之下,他始終找不到結果,看向迷茫地坐在一旁的江越,心臟驟然縮緊。
確實沒有人敢動少公主的手,可若是他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林霖,而是江先生,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殺了江先生,既能讓絕聖門實力大減,又不至於撕破臉皮,豈不是最好的切入點?
想到這裏,他立刻開口道:
「江先生,想辦法先走,不管是誰,他們的目標是你----不,不能走,你修為太低,跑不掉的,一定要讓少公主護住你,他們不敢殺少公主的!」
林霖聽到他的話,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強忍着靈氣翻湧的劇痛,猛然站起,把江越推到牆角,背對着他站立擺好了架勢。
江越看着她微微發抖的肩膀,心裏猛然生出一陣憐惜之情,他按住林霖的雙肩,開口說道:
「去椅子那邊坐下,現在你需要好好調息,不能亂動!」
林霖還想要反駁,被江越一句話便堵了回去:
「你把我摁在牆角有什麼用?這只是視覺死角,不是攻擊死角,想殺我的話,那堵牆能擋住什麼?趕緊坐下,你如果能緩過來,咱們還有機會。」
說罷,他便攙着林霖向椅子走去。
這時候,突然有一道女子的話語聲響起:
「江巨子果然心性才智過人,在如此絕境之下,居然還能冷靜分析,名不虛傳啊。」
三人一齊看向聲音的方向,表情皆是凝固了一瞬。
正是當時渡船之上的那名女子,但她身邊已經沒有了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