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傍晚。
夕陽的餘暉灑在大街上,也灑在西門集團所在的大廈表面,一扇扇玻璃窗戶,反射着金黃色的陽光。
大廈內部,一架電梯在勻速下降中。
穿着銀灰色職業套裙、披散着一頭波浪長發的葛玉珠,肩挎着精緻的皮包,表情淡淡地站在電梯角落中,耐心地等着電梯繼續下降。
電梯裏除了她,還有不少剛剛下班的男男女女。
其中不乏西門集團的員工。
「叮……」
一聲輕響,電梯到了一樓,電梯裏大部分人都出去了,葛玉珠站在電梯角落裏沒動。
電梯門關上,電梯繼續下降。
「叮」又一聲輕響,電梯來到這棟大廈的負一層。
葛玉珠這才像活了過來,抬腳走出電梯,走向自己停在這地下車庫的紅色甲殼蟲。
拉開車門、坐進車裏、點火起步……
不知不覺已經進化成老司機的葛玉珠,熟練地將車開出地下車庫。
地下車庫外面的夕陽,在她的車開出地下車庫的那一刻,通過前擋風玻璃,照進她的車內,也照在她臉上,她下意識抬手將頭頂上的車載化妝鏡拉下,以遮擋陽光對她眼睛的照射。
下一刻……
她眼睛猛然睜大,神情一陣慌亂,連忙一腳踩下剎車。
隨着她上身猛然往前一衝,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此時她才看清自己車前不遠處,一名身穿黑白格子襯衣的年青男子,心有餘悸地踉蹌後退着站穩。
這男子是剛剛突然衝到她車前面的,正好在她抬手拉下車載化妝鏡、精力稍微不集中的時刻。
要不是她剛才反應快,這突然衝到她車前面的男子,肯定已經嘗了一次孫悟空的「筋斗雲」,絕對會被車撞飛出去。
葛玉珠胸膛劇烈起伏几下,面色發白、心有餘悸地降下車窗玻璃,探頭出去,皺眉問:「哎!你沒事吧?這裏是地下車庫出口,你怎麼突然從這裏衝出來?你知不知道剛才那樣多危險呀?你不要命了?」
剛剛差點被車撞倒的格子襯衫青年,此時卻滿臉燦爛笑容地快步小跑過來,「二姐!二姐,我可等到你了,二姐你知道我為了等你,已經等了幾天了嗎?昨天、前天、大前天,我都在你們公司大樓下面等你,結果,一直沒等到,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你是天天自己開車上下班的,在車庫這裏,才能等到你,二姐,你下班啦?」
葛玉珠一臉懵比地看着車窗外,這滿臉燦爛笑容、熱情洋溢的青年。
這青年,目測要比她小几歲。
看着像是個大學生的樣子。
問題是這小子為什麼要喊我二姐?
你就算喊我「姐」,我也能當你是出於禮貌,喊我「小姐」,我也不會罵你,但你喊我「二姐」,是什麼意思?
我看上去很「二」?
還是什麼情況?
葛玉珠上下打量這青年兩眼,神色透着納悶,「哎,我說,你幹嘛喊我二姐?你認錯人了吧?」
車窗外的青年笑容不減,連連搖頭,「沒有!二姐,你真是我二姐,我絕對沒有認錯人,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現在姓葛,叫葛玉珠對不?那你就是我二姐啊!絕對沒錯!」
葛玉珠:「???」
這一刻,葛玉珠一腦門問號。
她確定自己上面就兩個哥哥,大哥徐同道,二哥徐同路,自己下面沒有弟弟、也沒有妹妹。
那為什麼這傢伙堅持說我是他二姐?
要說他認錯人了吧?他又知道我叫葛玉珠。
「嘟……嘟嘟……」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葛玉珠將車停在車庫出口這裏跟車窗外的小子說話的時候,她車後面便很快堵了兩輛車。
其中一輛車的車主已經按捺不住,連按幾下喇叭。
葛玉珠反應過來,連忙對車窗外的青年說:「你等一下!我先把車開出去一點,你去前面等我!咱們等下再說。」
說着,她連忙重新將車起步,往前開去。
那格子襯衫的青年則連忙跟着往前跑。
……
片刻後。
路邊,葛玉珠從車上下來,帶着滿心的疑惑,蹙眉走到格子襯衫青年面前,重新上下打量這小子。
這次大概是打量得仔細了點,她忽然感覺這青年的眉眼輪廓都有點熟悉。
還沒等她想清楚這種熟悉是怎麼回事。
面前的青年已經熱情地說上了,「二姐,我真是你弟弟!親弟弟!真的!我叫戴小河,二姐,之前你自己找回咱們家裏的時候,我正好不在家,等我回家之後,就聽咱媽和咱姐說你自己找回家來了,不過,我還聽說咱爸那天把你氣走了。
不過,二姐!你別跟咱爸一般見識,他就是那個鬼脾氣!其實我跟你說,那天他把你氣走之後,心裏也很難過的,那天晚上,他就一直喝酒一直喝酒,把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醉了之後,又是哭又是拍大腿的懊悔。
真的,二姐!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咱爸他真的後悔了!你想啊,他當初親手把你送出去,你是他親生女兒,他心裏能不難過嗎?你說對不對?二姐?二姐?」
自稱戴小河的青年,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
說着說着,他忽然注意到葛玉珠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點走神,便連忙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葛玉珠回過神來。
看着眼前戴小河的臉,以及黑黑的膚色,她相信他是她原生家庭的弟弟。
血緣上的親弟弟。
她剛剛恍惚走神,主要是因為她真沒想到自己那次一時衝動之下,按照自己早就打聽清楚的地址,去找了一次自己親生父母,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竟然還有後續。
這個自稱是自己親弟弟的傢伙,竟然能找到這裏來,還真把她給找着了。
是因為那天我臨走的時候,一氣之下,模仿自己大哥的口吻,說那箱西門一品的方便麵,是我大哥的公司生產的,所以讓他們忽然願意認自己這個女兒?也因此,有了眼前這個戴、戴小河,千方百計找到這裏來,把我找到嗎?
身為女人,身為從小就總是聽人說,自己是被徐家養着的童養媳,葛玉珠從小的學習成績雖然很一般,性格上,似乎也一直都是活潑開朗的。
但……
她的內心其實是很敏感的。
戴小河剛才的一番話,聽上去似乎都是真的,語氣似乎也很真摯。
但……
虛假的面孔,她從小到大,就見過太多了。
戴小河……她這個血緣上的親弟弟,從小到大,他倆都沒見過一面,這剛見面,他就對自己如此熱情,僅僅是因為我們是血緣上的姐弟?
想到這裏,葛玉珠淡淡笑了笑,對面前的戴小河說:「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二姐,剛才沒撞到你吧?以後走路小心點,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再見!」
說完,葛玉珠又淡然一笑,轉身往自己的甲殼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