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雲歌暗暗捏緊拳頭,牙齒不自覺地緊緊咬合在了一起。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哈,不管怎麼說,雖然手段……略有殘忍,但是也算是惡有惡報了啊。」
醉塵鄉伸了個懶腰,說:「這樣一來,危機暫時解除,調查他們的動向也有了線索。總之是好事。」
一品紅梅「嘿」了一聲,不置可否。
賦雲歌正敏銳地捕捉着一品紅梅的舉動,但目光一轉,卻突然發現見他隱藏在桌下的左手,似乎在對自己做着什麼手勢。
賦雲歌雖然看得不真切,但仍能勉強辨別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今晚……屋外……碰頭……重要……對你……
賦雲歌看懂後點了點頭,眉頭緊皺起來。
一品紅梅雖然目光並沒有看向這邊,卻像是看到了一般,隨之停止了打手勢。
他繼續聽着眾人的交談,還不時附和幾句,仿佛剛才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
月至中天,街埠在夜幕之下一片靜謐與沉寂。月亮的光輝緩緩灑下,熹微的夜風輕輕拂過大地,一切都沉睡在夜晚的恬靜當中。
賦雲歌卻遲遲沒有睡着。他與一品紅梅有約,而自己也沒有打算違約。
幸好醉塵鄉睡得很死,他便只需要等待東方詩明睡着。
少頃,東方詩明的呼吸已經變得平和而均勻。確定他已經入睡,賦雲歌悄悄拉開被角,穿鞋出門了。
庭院裏,月色皎潔無瑕。
賦雲歌吸了一口夜晚的冷氣,四處張望一品紅梅的蹤跡,卻遲遲沒有見到他。
月光在天幕之中寂靜地懸掛,美不勝收,宛如玉璧。賦雲歌等得無聊,就抬頭賞月。
古人賞月,是賞月之形,月之色,抑或是月下的意趣?
賦雲歌呆呆地站着,腦子裏胡思亂想。又想塵世間最美者為花,難怪許多人說幽會應當在「花前月下」……
腦中這樣想着,忽然間只見天上飄飄似雪花降落,簌簌紛紛。
賦雲歌大感愉悅,沒想到竟然能看到下春雪。眼前一片白月素雪,可謂是至美的景致了。
但頃刻他就察覺了不對:他嗅到了「雪」的香味。
娉娉裊裊的寒香,幽幽鑽進他的感官之中,讓他沒有繼續沉醉,而是一個激靈回到真實。
定睛細看,卻發覺落地的「雪」,有白有粉,還有驚艷的紅色。
這根本不是雪,而是飄散的梅花花瓣。
「……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品翁。」
伴隨梅花翩然降臨,賦雲歌剎那驚覺一品紅梅已經到了。那個高深莫測的身影靜靜地站在屋檐上,月色映照之下看起來像是一位飄逸的仙人。
剛剛那詩句就是一品紅梅所吟。只見他垂眉看了下面的賦雲歌一眼,便淡淡地道:「去街埠西面的小山丘會面吧,我在山頂等你。」
「喂,你……」
賦雲歌剛想對一品紅梅喊話,卻不料眨眼之間,一品紅梅已經消失不見了。
賦雲歌心中有些憤懣,但還是快步出門向小山丘趕去,只是在出門的時候跺了地上的梅花幾腳。
等賦雲歌奔跑着趕到西面的小山丘,一品紅梅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賦雲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是初春夜晚,他渾身也熱汗蒸騰。
一品紅梅等他喘氣,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見賦雲歌休息得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道:「看來你我兩人,確實有緣分。」
賦雲歌知道他是決心開門見山,就乾脆點了點頭,說:「前輩,緣分不敢說,只不過是湊巧而已。」
一品紅梅打量了一下他,眯眼道:「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七八分了,我就不再贅述。只是……你認為我這麼做,是證明我是嫉惡如仇的好人呢,還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
賦雲歌聽到一品紅梅這麼說,心中凜然。
他聽得出來,一品紅梅這樣問自己,自然是涉及對待自己的態度了。
只是,如果他真是嫉惡如仇,那倒沒什麼,但如果他確實是一名居心叵測之徒,恐怕自己接下來的回答,可能會伴隨不可預測的災難。
「不用考慮太多,你只要告訴我你內心的想法。」
一品紅梅見他猶豫,隨口說道。
賦雲歌抬眼望向一品紅梅,恰好一品紅梅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兩人頓時四目相對。
他吸了一口氣,慨然挺胸:「我的想法只是推測,算不得准。但如果前輩真是為惡之人,我自然不能輕放。」
「哦……」一品紅梅垂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賦雲歌見他沒有反應,內心惴惴不安。為了防止一品紅梅突然出手,他的雙拳也是暗暗蓄力,調動渾身解數,抖擻精神以應對可能的不測。
過了一會兒,一品紅梅沉沉地抬起頭來,目光黏在賦雲歌身上,說話聲似乎有氣無力:「你……」
賦雲歌聞言,目光重新看向一品紅梅,想聽聽他要說什麼。
然而,卻在剎那間,他神經猛地繃緊!
一品紅梅身影如同鬼魅,一眨眼已經不在原地,而是隨着颯颯風聲,逼至自己面前!
賦雲歌頓時大吃一驚,雙拳對上,一品紅梅也同時出手。
卻只見一品紅梅懶懶地抬起一隻手,單用一隻胳膊就擋下了賦雲歌的攻擊。
賦雲歌見勢不妙立刻變招,呼呼掌風挾帶着不俗的力道,但一品紅梅竟然又輕描淡寫地單手卸去了賦雲歌的功夫。另一隻手軟軟地垂在身後,似乎是對他莫大的羞辱。
「喝!」賦雲歌一躍後退,心神一定,又打起了精神。
但一品紅梅飄飄無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瞬間又逼近了賦雲歌的面門,使他再度拉開架勢回擊,局面又變回剛才的模樣。
賦雲歌心中不願受制,改拳為掌。
掌風如刀,賦雲歌同時雙足碾沙,縱身向後挪開,遠離了一品紅梅的挾制。他借勢在空中翻騰了一圈,借高下的衝力挺掌回劈一品紅梅。
誰料一品紅梅足尖點地,身軀向後一傾,便立刻飛似的避過了攻擊。
他足尖磨過的沙土激起一條長線般的塵煙,看起來優雅不失體面。賦雲歌眼看雙掌即將劈到地面,趕忙收招,一個滾地堂翻回地面。
只不過雖然沒有受傷,但一品紅梅激起的沙有半數都灑在了他的身上,頃刻間他已經變得灰頭土臉,衣服上滿是塵土。
賦雲歌不勝憤怒,大叫一聲:「再來!」
一品紅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賦雲歌再度殺招砍來,他仍然只用一隻胳膊招架,或者移動身形,使得賦雲歌屢次打空。
兩人一攻一守,在月色之下斗得你來我往,身影不斷交織。
玉輪後移,皎潔的月色緩緩滑落樹梢。朦朧的夜幕之下,花苞鍍上一層淺淺的銀霜。
少頃,賦雲歌的體力已經透支,出招動作明顯緩慢了,而且力道、準頭都較先前大有下降。
反觀一品紅梅,仍舊是一副閒散慵懶的模樣,而且,他是一直用單手打鬥的。
又過了一會兒,賦雲歌終於力氣用盡,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一品紅梅見他沒了力氣,就不再繼續糾纏。他回到一旁坐下,等待賦雲歌恢復體力。
賦雲歌喉嚨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嘴裏又干又痛。四肢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力量,此時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再看兩隻手,都不免有一些紅腫,他內心清楚這是方才對打一品紅梅胳膊造成的。他這才明白,原來自身與一品紅梅之間竟然霄壤之別。
別說他要殺了自己,就是他有一點認真的勁頭,自己恐怕也不能在他手下走過五個回合。
但是,倘若他真是惡人,以此來要挾自己的話,他說什麼都不能同意。
就算打不過,他賦雲歌也要有最起碼的義節,絕不能自甘淪落,苟且偷生!
一品紅梅在一旁觀察着他,心思無比清朗。回想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吧?這樣想來,醉塵鄉倒是也沒有看走眼。
兩人彼此一言不發,靜默的空氣中只存留着賦雲歌喘息的聲音。
賦雲歌的體力其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本來就有過鍛煉,剛才如此狼狽也不過是疲憊所導致。但此時他仍然假裝體力不支,其實是在爭取時間思考脫困。
——或者實施最壞的打算的方法。
他自然不甘心引頸就戮,但是如果真的是最壞的情況,他也絕不能做惡人的鷹犬。
「殺那些人,是因為他們即將有大動作了。」
正在賦雲歌全神貫注思考的事後,身邊的一品紅梅竟然緩緩說話了。
賦雲歌吃了一驚,扭頭朝他看去,但一品紅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如同一潭湖水。
「……大動作?」賦雲歌開口問。
一品紅梅點了點頭。
「黑頭巾的暴徒。他們帶來的動亂不止布元坊,朝雲街埠。他們是有策劃的行動,而現在,他們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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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更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