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猛烈的炮火之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前線給吸引了,壓根就沒有人注意到在遠處的山林之中,一支部隊在正快速穿過山林,朝着山谷的另一方走去。這些人的穿着與普通的官兵有些不太一樣。
因為輕裝強行軍的關係,他們並沒有穿胸甲,甚至就連紅色的軍裝也丟了下去,只是穿着一層單薄的襯衣,土色的襯衣在樹林中並不怎麼明顯,在刻意的偽裝下,他們的行蹤完全都被隱藏在密林深處。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無法發現他們的行蹤。
隨着他們距離戰場越來越近,遠處的炮聲漸漸的越來越清晰。但是呢,聽着遠處傳來的炮聲,他們的神情很多有些緊張,同樣也有些興奮。
「十三爺,你聽,炮聲越來越密了。」
朱十三,不,朱壽鐸點點頭,輕聲道。
「沒錯,前面的弟兄們打正歡,咱們可要趕快一些,殺過去,給他們來個前後夾擊,這李賊就全完了!」
朱壽鐸的神情同樣非常亢奮,已經憑軍功獲封為奉國將軍的他,期待着回家的那一天,他希望給爹重新立個碑,讓爹不至於連個名字都沒有。對,還有爺爺,還有……
只要打贏了這一仗,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正是懷揣着這樣的期待,朱壽鐸和弟兄們一同快速穿行在山林中,偶爾的他們能看到小路邊的屍體,那是被尖兵撲殺的流賊的哨探。
「快點,再快點,剿滅流賊,回家過年……」
在數千官兵沿着山間小路的翻越山嶺的時候,在大山的另一頭,李自成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
進攻的不利,讓他想了很多,憑着半生的戎馬生涯,百戰經驗,李自成對大順軍已經人心渙散的情況心中清楚,所以他才會匆匆地退出保定,撤到山西。他希望能夠撤到陝西,在山西的還有陳永福率領的幾萬大軍,這些部隊的士氣較正好,如果山西呆不住,就撤到陝西,憑藉潼關的堅城,希望能夠阻擋明軍,然後再看一看形式再作計較。
可是如今他完全處於十分不利的被動局面,前有周遇吉阻敵,後有朱慈穎率領的追兵,那怕是他逃到了太行山,也沒有什麼可以迴旋的餘地。
為了要進行最後掙扎,李自成早就已經計劃好了,他已經派遣人去了京城傳旨李過,讓他取道南口道,經大同再借道關外撤回陝西,想大搖大擺的從陝西撤回去是不太可能了。但是經大同再從關外到到陝西,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的他同宋獻策、顧君恩以及劉宗敏等人秘密商議,決定在目前情況下不同朱慈穎進行大戰,爭奪中原。越着明軍還沒有回師,先命河南一帶的人馬都撤到陝西,藉助關中的地勢,阻止明軍進入陝西,然後憑藉陝西與明軍對峙。
可是眼下的局面,卻出乎他的意料,甚至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了。
「前有阻敵,後有追兵,難不成這地方就是我李自成的葬身之地?」
當李自成的心裏浮現出這種想法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在山上一雙雙眼睛盯着山下的順軍,他們潛伏在山林之中就像是山中的猛獸一般,死死的盯着山下獵物。
「前進……」
宋存志揮起軍刀下令的瞬間,潛伏於林間草木中的戰士們立即出擊了,他們端着上着刺刀的步槍,就像是一片鋼鐵叢林似的,沿着山坡在茂密的草木間緩緩前進。
和過去一樣,朱壽鐸邁開大步走在隊伍的正前方,他的手中提着軍刀,儘管腰間的槍套里裝着一柄雙管短槍,可在大多數軍刀更為有效。
在他的身邊,戰士們排列着有些凌散的衝鋒隊形,他們身上插着雜草、樹葉,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他們與草木的區別,只有槍頭的刺刀閃爍着些許光亮。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就那麼悄悄的在草木中移動着。緩緩的朝着山下移動着。沒有誰左顧右盼,每雙眼睛都死死的緊盯着正前方。儘管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正前方山谷中的敵人足足有上萬人之多,而他們的兵力甚至還不到敵人的五分之一。
但是,他們卻仍然義無反顧的殺了過去。
越來越近了……
在前方戰事正酣時,沒有人注意到有敵人從山坡上殺來,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李自成他們也考慮過敵人會不會埋伏在山坡兩側的樹林中,然後乘其不備殺出來,堵死大夥的退路。
可當他們搜索之後,卻發現根本就沒有伏兵,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伏兵埋伏在另一座山上,這些伏兵一路強行軍迂迴到了他們側翼,準備給予流賊最致命的一擊。
隨着他們的逼近,終於,有人發現了山上的動靜。
「山上有伏兵!」
在山谷中的順軍驚恐的發現伏兵的瞬間,宋存志一揮刀。
「放!」
槍聲!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山腰上響了起來,數千隻遼十三式步槍同時開火了,在相隔不到百米的距離,子彈像雨點似的落在山谷中,在流賊的身休上濺起一朵朵血花,血花飛濺中,所有的軍官都揮起軍刀大聲呼喊道。
「殺啊……」
「殺!」
震耳欲聾的吼聲從山林中迸發出來,大步衝鋒的戰士們就像是狂暴的山洪似的,猛的一下沖向了山谷,在他們衝出山林的時候,在夕陽映照在他們的刺刀刀鋒上時,火紅的夕照染紅了冰冷的刀鋒,同樣也染紅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以及刺耳的哨聲中,匆匆反應過來的流賊,有火槍的紛紛扣動了扳機,有箭的也張弓放箭,但從山上快速衝下來的戰士們卻像沒有絲毫反應似的頂着槍林箭雨迅速前進。
七十米、六十步、五十步……
眼看着從山坡上涌下來的官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李自成的額頭上,不由地滾下數滴冷汗。
在刺耳的哨聲與喊殺聲不斷傳入耳中的同時,李自成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抓住似的,在迅速下沉。他身邊的兵力足足是對方的好幾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卻沒有任何把握,他甚至不相信自己能擋住對手。
「殺啊……」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仿佛是山上的猛虎發出的吼叫似的,在天地間,在山谷里迴響着,一切不過只是瞬間的功夫,這頭猛虎猛的一下撲到了獵物的身上,瞄準獵物的喉嚨,用力的嘶咬着它的。
這頭從山中衝出的猛虎,衝下山時,那面紅絕的戰旗,隨着他們的衝鋒被高高起舉了起來,在迎面吹過來的山風,在空中獵獵揮舞。
在衝進流賊的陣營時,朱壽鐸猛地將手中的軍刀砍向正前方的敵人。手起刀落間他大聲斷喝道。
「殺賊!」
「殺……」
在他的身邊,戰士們挺着刺刀,借着衝刺的力量將刺刀刺向敵人,
「啊……」
在悽厲而絕望的喊聲里,那些被嚇了一跳的流賊身前迸發出一團團血花,就像是怒放的鮮花似,隨着戰士們從他們的身上抽出刺刀的瞬間,在刀鋒拖曳的同時綻放出一團團血紅的鮮花。
一片、兩片、三片
血花飛濺,紅旗飄揚。
「殺!」
戰士們嗓間迸發出的怒吼聲,在戰場上,在山谷中匯集成一聲有如猛虎發出的虎嘯。
虎嘯在空氣中迴響着,而與此同時,戰士們手中的刺刀隨着他們的衝鋒向着敵人的胸膛捅去,猶如猛虎鋒利的牙齒,廝咬着獵物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