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百害,唯富一套。
說的就是河套平原!
這片平原,曾幾何時曾是漢人鞏固北邊的前沿,再後來又成了蒙古人的牧場。再後來,建奴西逃後,這裏成了建奴莊子,李過等流寇逃到塞北後,同樣也曾在這裏墾殖。
在隨後的十幾年中,他們墾殖了數百萬畝土地,正是這裏的土地讓建奴、流寇得已經在塞北立足。
再後來,隨着建奴、流寇的接連西征,這裏的八旗農莊、流寇衛所一天天的空了下來。
不過,很快一群來自關內的明人移民,來到了這裏。
大明的移民為什麼出現在河套?
這是得益於「榆林事件解決條款」,在解決條款中,蒙古那邊除了賠償價值一百萬兩的羊毛之外,還約定「大明百姓可以自由往來蒙古經商、定居,蒙古當局理應保護,不得加以任何限制」。如此一來,大明也就獲得了前往蒙古各地的移民權。
對於河套的富足,大明這邊可以說是早就垂涎三尺了,尤其是對於陝西北部的許多百姓來說,他們有不少親人隨流寇逃到了關外,從書信中自然也知道河套的富足,相比於陝西的貧瘠,河套那地方簡直就和天堂一樣。
在官府的刻意宣傳下,也是在官府的支持下,大量陝西百姓在短時間內湧入河套墾居他們甚至都不需要開墾田地,無論是建奴遺留的農莊,還是流寇廢棄的衛所,都有大量早就開墾好的熟地,而且還有現成的水渠,如此完好的環境,又怎麼不讓人心動。移民的到來迅速填補了當地的空白,同樣也改變了當地的人口構成。到乾聖十王年,移民到河套等地的陝西人已經多達三十萬人,而鄂爾多斯以及河套附近的蒙古人不過萬餘。
甚至就連同鄂爾多斯大草原上,也生活着成千上萬的漢人移民,他們在那裏牧馬、放羊。
河套,到底是大明的河套,還是「蒙古」的河套,沒有人能說出一個所以然來,但是至少在名義上,這裏還是屬於「蒙古」的。
比如,在黃河岸邊與河套隔河相望的碼頭上就有「蒙古」的驛站。
所謂的驛站,其實也就是一個不大的小院子。肯定比不上雞鳴驛那樣的類似小城般的驛站。
其實,那怕就是這樣的「驛站」,那還是多爾袞進入蒙古後,用了十幾年功夫,一點點建成的。
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活着來到蒙古啊!
當鰲拜置身於這個院子裏的時候,他的心情是那個複雜啊。
當初像只「籠中鴨」一般,被送到南京,他以為等待他的會是死路一條,可不曾想,他居然活了下來。
「你有一個選擇。」
「去多爾袞那邊。」。
「是當奸細嗎?」
「你覺得呢?」
……
我覺得呢?
甚至直到現在,鰲拜都想不通,為什麼那個明國錦衣衛的指揮使會選擇他,那邊大明朝可是把他被俘虜的消息都捅到報紙上了。
這麼到多爾袞那邊,可不是去送死嗎?
這可真是去送死啊!
送死……要是他拒絕送死的話,都不用等他去送死,估計現在就已經被凌遲了。
就像佟國器那小子一樣,可不就被千刀萬剮了。
哎,大明朝……可真狠啊!
想着那些個被凌遲的王爺、大人們,鰲拜的心裏不禁有些慶幸,慶幸自己還活着。
能活下來可真不容易啊!
不就是給大明朝賣命嗎?
等到了多爾袞那邊,得他用自己,才有可能給大明朝通風報信吧,可要是萬一不用呢?
「叔父,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到盛京城?」
說話的青年是佟世章,佟國器的小兒子,其實,鰲拜都知道他不是,不過這並不打緊,到時候,他只需要告訴多爾袞這小子是佟世章就行,至於接下來會怎麼樣,那就不是他鰲拜所能左右的了。
「世章啊,聽人家說,這還有幾千里呢,咱們明個就到新安城了,到時候,你可得小心些。」
興許是在船上被捆了那麼多,鰲拜早就沒有了當年的精氣,現在的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活着,活着就好。
「我知道。」
佟世章笑道:
「聽說到盛京城一路上要經過大漠戈壁。一路上風沙兇險,千里大漠、千里戈壁,這睿王爺他們能一路西徵到西域可真不容易啊!」
大漠、戈壁,對於這一切鰲拜並不陌生,畢竟,當年也曾隨同多爾袞遠征過蒙古,他頷首說道:
「是不容易啊,不過,這大漠想過去倒也沒啥,只要有駱駝,騎着駱駝再找個好嚮導總是能過去的……」
當年,要是他是隨睿王爺的話,又會是什麼結果?
興許不至於這麼倉皇吧!
睿王爺領着兵馬入了蒙古,然後一路西去,越走越遠,甚至遠到萬里之外,以至於現在就連同大明那邊,都直接把他給「忘記」了,甚至就連大明的邊關,每天也是商旅雲集,世人只以為社是蒙古,又有幾個人說這裏有「建州女真」。
哎,相比起來,皇上可真有點不如睿王爺啊!
心裏這麼感嘆着,整整一夜,鰲拜都沒有睡下,他站在驛站牆外上往外看,只覺得外頭黑得可怕,黃河上河風嗚嗚作響,似有鬼魅一般……
就着馬燈的光亮瞧着驛站院子裏等着明天過河的漢人,鰲拜的心裏嘀咕着。
「這河套這麼漢人,王爺,就不怕他們會反客為了主了?」
這一路上,鰲拜見到不少拖家帶口前往河套的漢人,也知道那裏生活着很多漢人,甚至就是在鄂爾多斯草原上都有漢人牧民。
「整個河套,宛如內地郡縣,儘是明人漢民。」
說起自己這一路上的感悟,老闆發現這裏和她所知道的大清還真不一樣,似乎這裏看起來更像是明朝,至少看起來不像是雙方處於敵對狀態,似乎王爺壓根兒就不在乎,不在乎這些明國人會成為將來大明進攻大清的助力。
王爺到底在想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的鰲拜當然不知道,對於多爾袞來說,這正是他取信大明的舉動。他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大明,我對大明沒有野心。是無害的。
不得不說,在過去的這些年來,多爾袞的目的達到了。至少對於大明來說,大明同樣也放鬆了對於北方邊境的警惕,甚至於還主動地向這裏移民,似乎大傢伙兒都在這裏達成了某種默契。似乎雙方一直處在某種太平盛世之中,根本就不需要考慮戰爭的可能,但這一切不過只是表象而已。
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表象,只不過雙方都沒有去戳穿這層窗戶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