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目送着韓信離去,除了衛莊外,其他三個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有點犯嘀咕。
這人突兀的來,又匆匆的走,還總是能知道各種消息到底是什麼來路?
其中蓋聶還是更敏銳一些,目光悄然從自己師弟身上掃過,有了些許猜想,但並未作聲。
目前來看,來歷神秘的韓信肯定另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蓋聶基本可以確定對方和羅網不是一路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太過緊張。眼見着韓信的身影徹底從視線中消失,龍且注意力轉回到正事上,看着幾個同伴說道:「救人的事刻不容緩,我現在就帶人去蚩尤堂。」
「你去有什麼用?」衛莊聞言一撇嘴,冷笑着問道,
「憑你和你手下那幾百個人,還想強闖蚩尤堂不成?」他對墨家這些人說話的口吻從來都是直接且毒辣的,完全不考慮對方聽了舒不舒服——他只保證自己的話是正確的。
雖然現在田虎的重點肯定放在朱家身上,那也不代表蚩尤堂就成了空殼子,隨便什麼人都能從中救人。
更不要說田虎很可能不止是簡單的把人關起來,大概率也安排了後手對付他們。
龍且實力太差!龍且脾氣倒還好,沒有生氣,平靜的反問道,
「衛莊先生有何高見?」衛莊不說話,目光轉向蓋聶。蓋聶很快開口說道,
「由我和小莊去救人吧,龍且將軍和逍遙先生守在這裏,以防意外吧。」龍且眉頭一拱,有些擔心道,
「農家人多勢眾,兩位的實力倒是不虛對方,但是救人的話說不定會有些不方便啊」高漸離和大鐵錘的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萬一兩人要是受了傷,基本失去了行動能力,兩個人帶着兩個人可不好脫身。
逍遙子撫須點頭,跟着說道,
「還是讓龍且帶人一起去,從旁策應,以防不測吧。」
「現在鍾離昧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我一個人守在這裏就足夠了。」蓋聶和衛莊對視一眼後,點了點頭。
計劃敲定,幾人不再耽擱,蓋聶三人立刻出發前往蚩尤堂堂口。從蓋聶他們那兒離開的韓信依舊繁忙,馬不停蹄的又趕去了另一個地方。
一處荒僻的山中小農院,看起來就是個在山裏生活的普通老百姓的家,和季布之前暫時藏身的地方很類似。
大澤山地形複雜,有山有水,有溪有澗,有谷有溝這種隱於角落的小院比比皆是。
至於具體是做什麼的那就只有屋主自己清楚了。而這一間,和季布那一間的用處是完全一樣的——用來藏身的。
躲在此處的,正是之前被田虎他們聯手重創的黑劍士勝七。韓信背着劍,緩緩朝着屋內踱步而去,突然房門大開,呼嘯之聲響起,漆黑的巨闕大劍從中驟射而出,攜帶着淡淡的血色劍光直撲韓信胸膛。
他急忙一個後翻恰到好處的躲開巨闕,放由它插進後面的一個大樹里。
而他剛落地還沒站直,身後就又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勝七人已然悄悄出現在他背後,正用巨闕抵着他的後背。
韓信忍住了行法國軍禮的衝動,只是抬起一隻手擺了擺,作為招呼,然後緩緩站直。
勝七這會兒已經認出了之前以朱家的名義邀請他的韓信,頗有些意外的下意識問道:「是你?」
「朱家這次派你來當說客?」韓信低頭看了一眼巨闕厚重的鋒刃,搖了搖頭,
「不是。」他這回答剛說出口,剛才被巨闕插中的大樹吱呀一聲折斷倒地了。
雖然這樹的年齡不小,樹幹很粗,但直徑和巨闕的寬度相比也就那樣,基本等同於直接被攔腰砍斷。
「那你為什麼來這裏?」勝七沒有理會倒塌的樹,目光兇狠而冷靜的緊盯着韓信質問道,
「難不成,開始替別人做事了?」勝七懷疑韓信把自己被賣了。
「別緊張。」對此,韓信稍稍抬了一下手安撫勝七,
「我如果是敵人,就不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了。」
「」勝七又盯了他一會兒,才算勉強放下心,將巨闕收到了背後,然後很不客氣的說道,
「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勝七是這麼說,但韓信上來還是說了一句廢話。
他打量了一番院子的情況,扯出一個僵笑道,
「這裏很隱蔽,很適合受傷的人躲藏。」勝七一聽『躲藏』這個詞,立刻被刺激到了,怒聲反駁道,
「我不需要躲藏,該害怕的是他們!」
「黑劍士,確實是一個在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號,」韓信很配合的點點頭,吹捧道,
「曾被七國判處重刑,卻沒有一座牢籠困得住你。」
「挑戰天下強敵,令兩百名開外的巨闕短短數年躍升至第十二位。」
「勝七,確實是個響噹噹的名字。」聽到這話的勝七眼神一縮,轉了個向,不再直面韓信,目光中閃過回憶,隨即語氣低沉的回了一句,
「那不是我的名字。」韓信點點頭,
「確實,在農家你還有另一個名字。」
「我只有一個名字!」勝七聞言冷冷的強調道。勝七從來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罷了。
韓信眉頭一抖,聳了聳肩,
「你說的對,你只有一個名字,一個還沒找回來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你要找回的是魁隗堂主的名字,還是農家棄徒的名字?」
「你到底要說什麼!?」勝七的聲音夾雜着隱含的怒意,韓信要是再不說重點,他估計就要動手了。
韓信抿嘴一笑,說起了正題,
「在你為自己正名前,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我想你得去處理一下。」
「什麼事?」勝七眉頭皺起,反問道。
「你欠朱家的那一條命。」韓信淡淡的回答道。
「朱家得到熒惑之石,俠魁之位看似已經唾手可得,但農家大半的力量都已經被田虎收攏在手上,朱家其實落入了劣勢。」
「他們現在正在趕往炎帝六賢冢,我想應該告訴你這一點。」說完,韓信直接就轉身離開了,沒有和勝七再多說一句。
勝七也沒有繼續追問韓信的意思,放任他離開後,自己很快也離開了這裏。
按照韓信話里的意思,朱家現在貌似佔了先機,實際上已經危機四伏,落入險境,急需額外的助力。
老實說,在勝七看來,朱家這邊整體實力雖然稍弱,但是就田虎那個腦子,肯定算計不過朱家的。
這場俠魁之爭沒有其他因素影響的話,朱家應該是穩贏的。哪怕算上場外因素干擾,最多也就是不順利,不至於把自己弄得身處險境,性命堪憂的地步。
但是他看不透韓信,看不透這個自稱無名小卒的神秘人,也不敢小覷對方傳遞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如果俠魁之位真的即將落幕,那他就必須過去一趟,即使他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
大澤山,四季鎮外。朱家、曲殤、劉季,以及司徒萬里四人在眾多農家弟子的簇擁與護送下,正朝着四季鎮趕去。
雖然通往炎帝六賢冢的路只有一條,但也只是最後一段路而已。在那之前,能選的路線還是有不少的,從四季鎮走正是其中一條。
看着四季鎮依稀可見的輪廓,矮胖的朱家頂着『喜』面,笑呵呵的摸着手邊裝着熒惑之石的盒子說道:「嘿嘿,總算快到了。」
「為了這個東西,可真是沒少折騰啊!」司徒萬里也帶着喜色說道,
「過程很辛苦,結果很完美。」
「只要穿過四季鎮,就離炎帝六賢冢不遠了,將東西交給六大長老後,這俠魁的位置就是朱堂主你的了。」朱家不知什麼時候又切換到了『哀』面,唉聲嘆氣的應了一句,
「唉但願如此吧。」劉季見狀笑嘻嘻的問道,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大哥怎麼一臉愁容啊?」
「唉」朱家又是一聲長嘆,手指在盒子上輕輕點動,愁聲回道,
「老弟啊,我現在看似是佔盡了先機,但田虎那邊還是很令人擔心啊。」
「早先有兄弟傳來消息,田虎拿下了墨家的高漸離和大鐵錘。」
「啊?」劉季聞言一愣,
「田虎腦子有病嗎?這個時候還去對付墨家?」
「問題就在這兒啊。」朱家嘆聲說道,
「這個時候他還敢主動挑起和墨家的爭端,顯然對於和他爭奪俠魁之位的對頭,心裏很有把握。」
「呵呵」劉季乾笑兩聲,對此不予置評。就田虎那個腦子,他很難說對方到底是有把握才敢動手,還是單純腦子一熱上頭了。
想了一下,劉季感慨道,
「說起來,田虎這傢伙可真對得起自己的名字,是夠虎的,完全不顧農墨兩家昔日的情分,說動手就動手了。」
「嘿嘿!」朱家切到『喜』面一笑,
「田虎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
「從知道高漸離他們第一個去見了田虎,我就猜到最後會演變成這個結果。」劉季聞言略顯惋惜的感慨道,
「嗨,真是可惜了,要不然他們或許能成為咱們的幫手呢。」
「現在也不虧,多多少少能給田虎添點麻煩。」司徒萬里笑着插話道。
「也是到了!」劉季點點頭,同時也發覺正式抵達四季鎮了。四季鎮是大澤山一代最特殊的一座鎮子。
大澤山周遭的所有城鎮和村落,基本都位於最外圍一圈,內部只有單獨生活的零星百姓。
原因自然是因為大澤山是農家的地盤。當然,這對百姓並無影響。之前說了大澤山地形複雜,開墾不了幾畝田,打魚捕獵之類的行徑農家也從不禁止。
四季鎮是唯一一座坐落於大澤山內部,還是比較核心的區域——它靠近炎帝六賢冢,而炎帝六賢冢位於大澤山的正中央。
而且這座鎮子是農家一手建立起來的,並非是百姓的自發聚集,也並非是帝國所為。
所以這座鎮子存在的目的也很純粹——就是為了服務農家弟子的。只要是人,就有各種各樣的需求,農家弟子也是人,該有的需求也都有。
自然就需要有人來滿足這些需求,來服務農家弟子。大澤山周圍的鎮子普遍荒涼落後,而且距離較遠,對農家弟子而言並不方便,於是就有了四季鎮。
這裏平日都很繁華熱鬧,永遠是人頭攢動的盛景,只是最近因為六堂關係越發緊張,就蕭條了。
不過今天的四季鎮,重新回歸了往日的熱鬧景象,街里街外來來往往的一眼望去全都是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四季鎮人會重新多起來,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都是朱家安排的。
他選四季鎮這條路當然是因為在這條路上作了足夠充分的安排。
「嘿!不枉大哥一番準備,現在的四季鎮對咱們來說可太安全了啊!」劉季一臉喜色的感慨道。
就進來走的這一小段路,他都看見好幾個面熟的自家弟兄了。現在四季鎮全都是神農堂和四岳堂的弟兄,就算田虎帶人追來了,想攻進鎮子裏也絕非易事。
朱家捏着須子,不無得意的回應道,
「越是接近終點,就越要確保絕對安全!」
「田虎摸清楚咱們位置趕過來是遲早的事,咱們必須得先做好萬全的準備。」司徒萬里跟着說道,
「田虎收拾了墨家的人,為的就是接下來能放手大幹一場,傾盡全力對付咱們。」
「朱堂主這是主動選擇戰場,掌握先機。」朱家得意的笑了幾聲,
「這個地方進可攻,退可守,實在是個寶地。」
「司徒老弟,你的眼光還是那麼刁鑽毒辣啊!」看來這地方是司徒萬里選的。
「朱堂主滿意就好。」司徒萬里倒是並不居功,輕描淡寫的略過這個話題,跟着很好奇的問道,
「說起來,朱堂主,你的秘密武器——千人千面,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見識見識?」朱家在江湖上的名號是『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這既指他審時度勢,謹慎油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格,也指他的看家本事——三心二意點穴手,以及傳說中的秘密絕技——千人千面。
但是千人千面具體是什麼,幾乎沒人知道。有人說是一種威力強大的武功,也有人說一支藏於暗處的特殊隊伍,還有人說就是單純的噱頭,嚇唬人用的。
司徒萬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不過看得出來,他應該很關心,或者說很好奇千人千面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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