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縣隸屬於應天府,就在南京東邊不遠,縣中雖然多山,但因為背靠南京城,所以句容人口眾多,早就被評為上縣,縣中設有縣令、縣丞和主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句容還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祖籍,當年朱元璋的父親就是從句容遷到了鳳陽一帶,所以老朱立國後,也對句容頗為照顧,曾經遷移不少富戶進入縣中,使得句容縣也十分的富足。
不過這幾天句容縣卻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就在七天前,忽然從南京來了一隊錦衣衛,衝進縣衙不由分說,將縣令、縣丞和主薄三位主官全都抓了起來。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朝廷對國家的統治也只到縣一級,整個縣也只設了三個官員,也就是縣令、縣丞和主薄,一般如果縣令出事,就由縣丞或主薄代理縣中的事務,結果現在倒好,三個主官全都被抓了。
東方的天際微微發亮,劉典吏早早的出了家門,路上買了幾個包子邊走邊吃,等到了縣衙門口時,剛好把包子吃完。
「典吏您可來了,何家的案子明明已經宣判了,可是何家的幾兄弟卻都說自己吃虧了,現在坐在大堂里不願意走啊。」一個書吏見到劉典吏,立刻迎上前叫苦道。
「吃什麼虧,自己的老爹才剛死,他們就鬧着要分家產了,讓他們把自己老爹先安葬了,家產也給他們分清楚了,再敢鬧事,直接讓人打出去!」劉典吏聞言卻是冷哼一聲道。
何家是句容縣的一個大戶,家業相當的大,前段時間何家的老爺子去世,結果幾兄弟因為家產分配不均告上了衙門,昨天他已經將何家的家產儘量平均的分配給幾人,而且要求他們安葬過何老爺子再來,卻沒想到他們都覺得自己吃虧,所以劉典吏也十分惱火。
「打出去這不好吧,我聽說何家在南京城有靠山,若是鬧大了,說不定吃虧的還是咱們啊?」書吏聞言卻有些擔心的問道。
句容縣的三個主官都沒了,所以縣中的事務也只能由劉典吏代管,本來何家的事就是一筆糊塗賬,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劉典吏還不是官,所以他如果手段太強硬的話,說不定會引來後患。
「怕什麼,何家的靠山那是何老爺子的關係,現在老爺子沒了,他們幾兄弟還鬧個不停,就算是告上去,他們也沒理,而且現在南京城有駙馬坐鎮,誰敢在這個時候伸頭?」劉典吏卻是毫不在乎的擺手道。
看到劉典吏態度堅決,書吏也不好再說什麼,當即答應一聲親自去處理何家的事情了。
劉典吏抬頭看了眼縣衙的大門,隨後這才長吸了口氣邁步進到縣衙,典吏本是個不入流的文職外官,其實就是個小吏的頭,掌管着緝捕、監獄等事務,但現在上頭的三個官員全都沒有了,所以整個縣衙的事務都壓在他身上了。
劉典吏來到自己的公事房,剛坐下來還沒等喝口水呢,就見一個黑臉大漢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見到劉典吏也立刻笑嘻嘻的上前道:「劉哥,你總算來了,我有個大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不會是你小子又要生女兒了吧?」劉典吏見到這個黑臉大漢也不由得笑道。
這個黑臉漢子名叫苗方,是句容縣的捕頭,武藝相當不錯,曾經一人一刀砍翻了五個強盜,只可惜他命中無子,一連生了六個女兒,為此苗方愁的頭髮都快白了。
「劉哥你可別開玩笑了,我可是說真的,這個消息可是和金刑曹有關!」苗捕頭說到最後也壓低了聲音。
聽到「金刑曹」這三個字,劉典吏也終於露出認真的神色,當即站起來關上房門,然後這才低聲問道:「你都知道什麼消息?」
朝廷有六部,各級府縣衙門也有六曹,分別是兵曹、刑曹、工曹、禮曹、戶曹、吏曹,這也是地方胥吏的通稱,縣令和縣丞這些官員看起來風光,但其實也需要通過這些胥吏來治理地方。
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六曹胥吏其實才是真正掌管着地方的人,甚至有些地方的胥吏能夠架空官員,新任的官員到了地方,也需要先和這些胥吏打理好關係。
金刑曹是縣中老吏,而且金家也是本地的豪強,所以他雖然只是掌着刑曹,但其它五曹之中,有四個都與金刑曹走的很近,只有戶曹與金刑曹有矛盾。
「嘿嘿,昨天金刑曹宴請其它五曹,李戶曹當然沒去,但其它四曹全都去了,雖然我沒打聽到他們聊的內容,不過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他們肯定是針對劉哥你的!」苗捕頭嘿嘿一笑回答道。
縣令三個主官全都沒了,整個句容縣也陷入到權力真空之中,按說典吏的地位要高於六曹,所以縣衙中的事務應該由他接管,但金刑曹卻是句容本地的豪強,又能夠聯絡其它四曹,所以在縣衙中也能與劉典吏分庭抗禮。
「金刑曹果然是等不及要動手了!」劉典吏冷笑一聲道。
相比金刑曹,劉典吏在縣衙中的根基比較淺,家族在縣中也沒什麼勢力,只是因為他本人精明強幹,所以才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
不過劉典吏的存在,卻擋住了金刑曹的路,畢竟在金刑曹看來,典吏這個位置本來就應該是他的,而如果他成為典吏,那整個縣衙都將成為他的一言堂,到時金家的勢力也能藉此擴張,甚至日後就算有新的縣令,也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劉哥,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我去聯繫一下李戶曹,咱們三個聯手,倒也不怕金刑曹他們!」苗捕頭這時也低聲建議道,他和劉典吏是鐵杆盟友,那個李戶曹則是和金刑曹有矛盾,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他們和李戶曹也能共同進退。
「爭來爭去無非就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感覺真是沒意思!」劉典吏卻是嘆了口氣道,其實他真的不想和金刑曹爭鬥,畢竟再怎麼爭最後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胥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