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颱風襲擊了大明沿海,寧波港也大受影響,甚至整個港口都封了,嚴禁任何船隻外出,而李節等人也都嚇了一身冷汗,幸虧他們提前幾天回到港口,否則在清剿倭寇時遇到這場颱風,恐怕整個寧波水軍都要全軍覆沒。
聽着窗外呼呼的風聲,李節也無比想念後世的天氣預報,後世的颱風剛形成時,無論是網絡還是電視的天氣預報,就會早早的開始提醒大家注意天氣,可是現在倒好,只有颱風糊你一臉時,你才會知道原來颱風已經來了。
「這麼大的風暴,也不知道家裏那邊怎麼樣了?」坐在李節對面的鄒普勝這時卻滿臉愁容的道,他們居住在海島上,受到風暴的影響更大,每次風暴過後,他們居住的村寨都要大修一遍。
「寧波距離澎湖還是有些距離的,這邊的風大,也許澎湖那邊只是受到一些涉及。」李節這時也開口安慰道,事實上他前世生活在內陸,雖然從網絡或電視上看過颱風肆虐的場景,但對颱風的影響的範圍並不怎麼了解。
「希望如此!」鄒普勝也小聲的點頭道,不過他隨即就抬起頭看着李節又道,「李副使,上次您的一番話,也讓老朽如同醍醐灌頂,只不過我苦思多日,卻還是沒想到出有什麼好的出路,還請李副使為老朽指點迷津!」
鄒普勝說到最後時,也站起來向李節行禮,他都是可以做李節爺爺的人了,但為了自己的後人部眾的將來,卻甘願向李節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請教。
李節也急忙站起來還禮,隨後請對方再次坐下後,這才沉思了片刻開口道:「鄒道長,你們不願也不能回內陸,而留在大明沿海的話,官府打壓你們,百姓嫌棄你們,隨着海禁越來越嚴,你們的生存環境也會越來越惡劣,所以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主動走出去了!」
「走出去?怎麼走出去?」鄒普勝聽到李節的話也愣住了。
「鄒道長你們居住的海邊,肯定和外界接觸過,應該知道就算是在海外,也有許多地方適合居住,有些地方的氣候條件甚至不比大明差。」李節再次笑呵呵的解釋道。
「這些我當然知道,可條件越好的地方,就越早有人居住,我們就算是想移居過去也不可能,總不能和當地人搶地盤吧?」鄒普勝卻是露出為難的表情道。
「為什麼不能搶,那些倭寇就是在倭國混不下去的武士,最後乘船來到咱們大明沿海,缺什麼就去搶什麼,他們可以這麼做,你們為何不能這麼做?」李節說到最後聲音也冷了下來。
「說來說去,李副使你不還是讓我們做倭寇嗎?」鄒普勝聽到這裏卻有些糊塗了。
「非也非也!我可不是讓你們做倭寇,而是讓你們幫助朝廷,徹底的解決倭寇!」
李節說着轉身拿過一張地圖,然後在桌子上鋪開,鄒普勝也好奇的看向圖上,卻發現這是張沿海的地圖,但地形卻有些陌生,似乎並不是大明的沿海?
只見李節伸手一指圖上一條如蟲子般的海島開口道:「鄒道長,你可知這是哪裏?」
「這個……不知!」鄒普勝搖了搖頭,這張沿海的地圖他也是第一次見。
「這裏就是倭國,而旁邊的陸地其實是高麗!」李節指着地圖介紹道。
「這就是倭國?」鄒普勝聞言也露出驚訝的表情,他雖然知道倭寇來自倭國,也知道倭國在大明東北方向,但卻並沒有去過,更沒見過倭國的海圖。
李節這時又指向倭國與高麗之間的一座小島再次介紹道:「鄒道長請看,這座島名叫對馬島,也是倭寇真正的發源地,倭寇走投無路的武士,一般都會先到對馬島,然後再乘着小船漂流到大明沿海,這點錦衣衛也已經審問的十分清楚了!」
對馬島在後世最有名的事跡,就是日俄曾經在這裏發生過海戰,最後以俄國戰敗,使得日本可以把手伸向朝鮮和中國的東北。
不過在此之前,對馬島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賊窩,臭名昭著的倭寇就是出自這裏,朝鮮曾經多次發兵攻打對馬島,為的就是解決倭寇的問題,畢竟倭寇不僅騷擾大明沿海,對朝鮮沿海也大加搶掠,甚至多次攻入朝鮮的內陸,使朝鮮半島深受倭寇之害!
鄒普勝看着地圖上小小的對馬島卻陷入到沉思之中,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抬頭看着李節問道:「李副使您告訴我這些,難道是想讓我們去倭國,確切的說是這個對馬島居住?」
「不錯,對馬島雖然有倭寇,但鄒道長手下的部眾也不在少數,再加上朝廷的支持,讓你們打下對馬島也並非難事。」李節笑呵呵的再次道,似乎鄒普勝帶人去對馬島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我有兩個問題,第一,我們為什麼要去對馬島,畢竟現在我們居住的流求大島雖然惡劣,但對馬島那邊恐怕也不比流求大島強,甚至可能還不如流求大島。第二,朝廷為什麼要幫助我們?」鄒普勝這時也站直了身子道,他感覺李節的這個提議十分不靠譜。
李節早就料到鄒普勝會這麼問,於是只見他自信的一笑道:「對馬島只是一個跳板,我真正的要給你們指的明路,其實是它東面的九州島,這裏氣候溫和、土地肥沃,又有許多的礦產,最關鍵的是,相比流求大島,九州島的土地已經被開墾出來,只要你們能打下來,直接就可以耕種居住,遠比流求大島強得多!」
說到這裏時,李節頓了一下這才回答第二個問道:「至於朝廷為什麼要幫助你們,當然是為了徹底解決倭寇的問題,現在雖然消滅了這批倭寇,但只要倭國還在,倭寇就源源不絕,如果你們佔據了對馬島和九州島,就相當於堵住了倭寇南下的道路,倭寇自然也就解決了。」
對於李節的解釋,鄒普勝卻再次搖頭道:「李副使你太看得起我們了,雖然我手下的部眾有數萬人,但大都是老弱婦嬬,真正能戰之士不過幾千人,這九州島面積廣闊,島上的倭人肯定不在少數,只憑我們這點人,打下小小的對馬島都勉強,更別說九州島了。」
鄒普勝說到最後時,幾乎想要站起來走人,因為在他看來,李節的提議簡直就是讓他們去送死,雖然他擔心後世子孫的前途,但也不想馬上把手下的部眾送到戰場上自殺。
李節當然也看出了鄒普勝的想法,不過他依然十分自信的一笑,隨後從懷中拿出一份文書遞給對方道:「鄒道長不要妄自菲薄,你能動用的兵力可不是區區幾千人,事實上還有一支力量能夠聽你調動,只是就看你們願不願意了?」
鄒普勝好奇的接過文書,當他打開看到上面的內容時,整個人卻一下子僵立當場,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十分複雜,有屈辱,有後悔,但更多的卻是滔天的憤怒!
過了好一會兒,鄒普勝才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憤怒,隨即長長的吸了口氣道:「張兄他知道這些嗎?」
「他不知道,這份情報是我通過錦衣衛才拿到的!」李節也嘆了口氣回答道。
「我們去見張兄!」鄒普勝當即把文書放在懷裏,然後拿起旁邊的蓑衣穿上,文書上的內容太過沉重,他必須要找個人一起分擔。
李節也理解鄒普勝的心情,當即也穿上蓑衣,冒着風雨出了門,兩人很快來到張定邊的住處,當進房間時,卻看到張定邊一身短衣打扮,頭上也冒着蒸騰的熱氣,估計剛才正在練武,這也是他的老習慣了,只要一有空閒,就會練習武藝,據說他有些練武時遇到老虎,結果被他一棍子給打死了,雖然有些誇張,但張定邊的武藝絕對不是一般人可比。
「張兄你看看這個!」鄒普勝神情沉重的把文書交給張定邊道。
張定邊也正在奇怪,不知道李節和鄒普勝為什麼冒着風雨來找自己,當下接過文書後,剛看了幾眼,臉上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猙獰無比,右手猛然抬起,然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只聽「呯~」的一聲巨響,一張結實無比的實木桌子,竟然被張定邊拍成了兩半,細小的木屑紛飛,打到李節的臉上有些生疼。
「李節,這就是你們大明對待百姓的手段?」張定邊拍斷桌子後,忽然伸手抓住李節的衣領大聲質問道,兩隻眼睛也變得通紅,就像是一隻擇人而食的猛獸。
「張兄息怒,以李副使的年紀,這件事肯定與他無關!」鄒普勝看到張定邊的反應也嚇了一跳,當即上前勸道,生怕他傷了李節,畢竟這份情報還是李節給他的。
張定邊剛才只是怒火攻心,這時也猛然冷靜下來,當即就放開了李節的衣領,隨即卻又虎目含淚道:「我們都已經敗了,為何朱元璋還如此小氣,竟然如此為難這些老兄弟?」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張定邊這種殺伐果斷的老將,可是當看到文書上的內容時,他卻忍不住流下眼淚,因為這份文書碰觸到他心中的痛處。
李節這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這份文書上記錄的其實是關於「九姓漁民」的情況,所謂九姓漁民,其實就是指陳友諒戰敗後的舊部,主要生活在新安江、錢塘江中上游一帶,當初陳友諒極擅水戰,這些舊部也以水軍為主。
只不過在陳友諒戰敗後,朱元璋痛恨朱友諒,又怕他的舊部造反,所以命當地的官府對這些舊部嚴加看管,不但禁止他們上岸,而且還禁止他們參加科舉,不准穿長衫鞋子,更不要說與岸上人通婚了。
可以說九姓漁民就是內陸的疍民,甚至比疍民還要慘,因為疍民至少還有自由,可他們卻要時刻受官府的監視。
這些陳友諒的舊部剛開始倒還十分硬氣,可人總是要生活的,他們居住在船上,只能靠打漁、運輸為生,但這些收入微薄,根本不能養家,於是時間一久,有些人就開始墮落了,許多女人開始出賣身體,甚至家裏的男人搖船,女子就在船上接客,如此一來,九姓漁民的名聲也更臭了。
鄒普勝戰敗後就出海了,張定邊則出家不問世事,兩人都是第一次知道,當年的那些老兄弟們,竟然淪落到如此悽慘的地步。
想到這裏,張定邊也恨不得直接舉起反旗,殺向金陵砍掉朱元璋的腦袋,可惜冰冷的事實告訴他,以大明現在國力,他們現在造反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李節看着悲憤的張定邊,心中也鬆了口氣,張定邊和鄒普勝這邊應該沒有問題了,不過接下來就要說服老朱,讓他同意把這些陳友諒的舊部動員起來,以老朱固執的脾氣,想要說服他可不是一件易事,不過李節卻有一個殺手鐧,只要他用出這個殺手鐧,老朱肯定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