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節辦完軍器局的事後,天色已經不早了,不過他還是趁着最後一點時間,驅車來到宮中,然後來向朱標告別,雖然兩人幾乎天天見面,但身為準女婿,出門時也要正式的向長輩告個別。
「都準備好了,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朱標在文華殿召見李節,剛一見面就開口問道。
「多謝殿下,臣都已經準備好了,其它的事情有信國公在,想必也沒什麼問題。」李節回答道。
「那就好!」朱標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又想到一件事,於是關切的問道,「昨天忘了問你,父皇砸到你哪了,傷的重不重?」
「胸口,昨天只是烏青,睡了一覺反而腫了起來,不過並不礙事。」李節如實回答道。
「父皇還是留情了,他扔東西可是百發百中,你身子單薄,這一下肯定傷的不輕,打開我看看!」朱標這時也站起來道。
李節聽朱標說自己身子單薄,也有些無語的看了看朱標滿身的肥肉,心中也不禁暗自猜測,咱們的太子殿下不會是為了扛揍,所以才吃的這麼胖吧?
朱標要看李節的傷勢,李節也不好拒絕,於是拉開衣襟露出紅腫的胸口,只見他胸口偏右一點的位置腫的老高,紅中有點發黑,畢竟硯台可是石頭做的,重量比一塊板磚還重。
「傷的可真不輕!」朱標看到李節的傷也露出同情之色,隨即他伸手在袖子裏翻找了幾下,最後竟然拿出一個小盒子塞到李節手中道,「這個傷藥你回去塗抹上,兩天消腫三天就能恢復如初!」
李節看着手中的傷藥卻是目光詭異,隨即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殿下隨身帶着傷藥?」
「以前老習慣了,帶在身上以防萬一!」朱標這時竟然伸手拍了拍李節的肩膀,臉上也露出同病相憐的表情。
李節聞言無語,什麼樣的皇帝才會把太子逼的隨身帶着傷藥?恐怕這一條老朱父子也能創下一個歷史之最。
「謝殿下關心,臣告退!」李節露出感激的神色向朱標行禮道,這天沒辦法再聊下去了,否則就要變成他們翁婿二人交流挨打的經驗大會了。
「去吧,回去多陪陪父母,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讓人幫你照看他們的!」朱標再次拍着李節的肩膀道,說完就親自送他出了文華殿。
又是新的一天,錦衣衛雖然停止了抓人,但京城中依然人心惶惶,感觸最深的就是城中的那些高官貴族們,比如平時排着長隊前來送禮的韓國公府,現在卻是門前冷落,畢竟大部分人都在擔心自己是否會受到胡獄的牽連,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還有心情送禮?
韓國公府內宅的書房之中,李善長手持毛筆正在練字,只不過今天他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一連寫了幾幅字都感覺不滿意,最後索性丟下筆拿起書本,卻又無論如何看不下去。
外面的風風雨雨李善長都知道,不過他並不覺得這會牽扯到自己,畢竟十年前胡惟庸死的時候,做為一手將胡惟庸提拔起來的人,他都沒有受到牽連,更何況是現在了。
真正讓李善長感到心煩的是,李節這個曾經被他不屑一顧的孫子。他做夢也沒想到,僅僅幾個月的時間,自己這個孫子竟然做出那麼多的驚天之舉,現在更是被冊封為駙馬。
本來區區一個駙馬,對李善長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關鍵是他的兒孫大都平庸,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大力提拔胡惟庸這個外人,現在好不容易在孫子中出現一個人才,卻偏偏又與鬧翻了,每想到這裏,李善長都感覺胸口有些發悶。
更讓李善長惱火的是,昨天他讓兒子李祺親自去請李節過府一趟,身為長輩,他能對自己的孫子做到這一步,在他看來已經足夠了,按照常理,李節至少應該來一趟,到時他再說幾句軟話,祖孫之間的那點恩怨也就可以翻篇了。
可惡的是李節竟然拒絕了他的好意,還推脫什麼巡視海防,沒時間來拜見,對此李善長也是越想越氣,就算沒時間,你離京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來向自己這個祖父告別?結果他等了一天,李節也沒有登門。
「呯~」的一聲,李善長把手中的書本扔到桌子上,隨即背着手在書房中來回走動了幾趟,過了好一會兒,心中的怒火這才緩緩的平息下來。
「咚咚咚~」不過就在這時有人敲門,隨即李祺的聲音傳來道,「父親,孩兒有事稟報!」
「進來吧!」李善長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開口道。
李祺推開房門走進來,然後又把房門關上後,這才來到李善長面前行禮道:「父親,剛才三哥送來一封書信,說是李節走之前寫給您的!」
李祺說着從懷裏拿出李節的書信,他接到這封信時也十分好奇,甚至想打開看一看李節會給父親寫些什麼,不過最終他還是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第一時間跑來見父親。
李善長看到這封信也愣住了,李節竟然會給自己寫信?難道他是真的沒時間來見自己,或是不方便見自己,所以才送了這封來?
「父親,要不要我替您打開看一下?」李祺看到父親不接書信,於是開口問道。
「不必!」李善長說着拿過書信,撕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紙。
不過當李善長看到信上的內容時,全身卻猛然間一僵,隨即把書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道:「豎子安敢辱我!」
李祺也嚇的全身一哆嗦,隨即這才急忙上前勸道:「父親息怒!李節到底在信上寫了什麼?」
「你自己看!」李善長沒好氣的把信扔到李祺身上。
李祺手忙腳亂的接住信,當看到信上的內容時他也愣住了,只見信紙上只寫了四個大字:「目不識丁!」
「好一個東宮伴讀,現在翅膀硬了,竟然敢對老夫不敬,不要以為做了駙馬,老夫就拿你沒辦法了!」李善長聲色俱厲的再次道,極度的憤怒讓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被自己的親孫子這樣罵,恐怕是個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父親這不對啊,李節這四個字應該不是在罵您吧?」不過這時李祺卻拿着書信開口道,他剛看到這四個字時也十分憤怒,但很快又感覺不太對勁。
「怎麼不對,難道他不是在罵我,反而是在用這四個字誇我不成?」李善長再次氣呼呼的怒道,如果李祝在這裏,他非得再打他幾巴掌,看他教出來的好兒子!
「父親,這絕不是在罵您!」李祺沉思片刻卻再次肯定的道,「您想一想,就算李節要罵您,為何沒頭沒腦的寫這四個字?」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所謂目不識丁,其實就是拐彎抹角的罵我有眼無珠,把他這個人才趕出家門嗎?」李善長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兒子的分析,反而硬是扯出一個解釋,也根本不管是否合理。
「這……」李祺本還想替李節解釋,可是看父親憤怒的樣子,估計他現在也根本聽不進去,這讓李祺也露出無奈的表情。
不過就在李善長大發雷霆的時候,忽然只見一人慌慌張張的闖進來,見到李善長也立刻大叫道:「父親,大事不好了,表弟……表弟剛剛被抓了!」
跑進來的正是李善長的二兒子李禮,只是當他看到父親憤怒的表情時,也嚇了一跳,後面的聲音隨即弱了下來。
「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李善長這時見誰都沒好氣,當即怒斥一聲,隨後這才再次問道,「說清楚,誰被抓了?」
「表弟!是表弟丁斌,丁家上下剛被錦衣衛帶走,說他當初也參與了胡惟庸的謀反!」李禮當即把自己剛接到的消息講出來道。
聽到丁斌被抓,李善長也顧不得生氣了,丁斌是他妹妹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親外甥,因為丁斌的母親早逝,所以李善長就將他養在身邊,說是外甥,其實和兒子沒什麼兩樣。
「父親,表弟肯定是冤枉的,您可不能不管啊!」李禮這時也再次開口道,丁斌不但是他的表弟,而且他的兒子還娶了丁斌的女兒,雙方親上加親,關係極為緊密。
然而就在李禮的話音剛落,忽然只見旁邊的李祺猛然間大叫一聲,隨即一臉狂喜的向李善長道:「父親我明白了,原來李節是這個意思!」
李善長聞言又是一愣,隨即就想到「目不識丁」這四個字,難道說這四個字中的「丁」字,其實是暗指丁斌?也就是說,李節的信並不是在罵他,而是在告訴他,不要理會丁斌的事!
想到這裏,李善長也一把搶過李節的書信,看着「目不識丁」這四個字久久不語,如果李節真的是這個意思,那他是怎麼知道丁斌被抓的事?另外又為何不讓自己管丁斌?
「李節今天不是要離京嗎,什麼時候走?」李善長沉吟許久後,忽然向李祺問道。
「今天一大早就走了,據說是信國公催着他走的!」李祺立刻回答道,隨即他也意識到一個問題,李節今天一早走的,丁斌卻剛剛被抓,而且據三哥李祝說,李節的信是昨天寫的,難道說李節昨天就知道丁斌會被抓走?
李善長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李節走的時候,丁斌還沒有被抓,錦衣衛行事一向隱秘,李節不可能提前知道,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想到這裏,李善長也忽然感覺到,這個被自己趕出家門的孫子,似乎變得十分神秘,讓他也有種看不透的感覺,只是自己真的要按照李節的提醒,不去理會外甥丁斌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