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那邊鬧得昏天黑地,個個死之前都咒大明要亡在昏君天啟皇帝的手上,皇宮這邊,卻是興高采烈的。
朱由校很犯愁,因為蒙古皇妃烏緹婭有喜了!
第一次得知張嫣有喜的時候,朱由校是很高興的,在這之後,隨着子嗣越來越多,就逐漸有些犯愁。
自己今年三十不到,卻已經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這又懷了一個,等到老死或者病死那天,不得有十幾個?
這特麼的,也太能生了,得控制控制了!
啟祥宮中,烏緹婭側頭躺在榻上,痴痴望着皇帝的臉,不知為什麼,她發現了皇帝眉宇間的一絲無奈。
自打她懷有身孕,朱由校便每日都來探望,這讓烏緹婭多日來的委屈和心酸,全都消散一空。
隨着小產日期的臨近,朱由校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啟祥宮,甚至連本子都叫內侍搬了過來。
硃筆每一次落下,都有一道嶄新的政令由皇城發出,通行天下,改變着百姓的日常生活。
烏緹婭心想,相比古之聖君者批閱章奏,字斟句酌,大抵也是一副這樣淡然從容的面孔吧。
只不過朱由校如今手裏拿着的,是一杆真正意義上可殺人可滅國的刀筆。
她觀察到,皇帝手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皆是西南親征時留下的,加上平日也喜歡舞刀,往往才剛長好,又被挫傷,反反覆覆,竟至難以癒合,形成了一道道細疤。
這樣的皇帝,這樣的大明,怎麼能不令人心悅誠服的喜歡呢?
朱由校正在批閱一分關於災荒的奏本,額頭上的汗珠卻被人輕輕擦掉,轉眼一看,卻見到是烏緹婭下了榻。
「你怎麼下來了?」朱由校微微蹙眉,滿臉都是擔心,「趕緊回去躺着,不能有半點差池。」
烏緹婭心中一暖,捧起朱由校握着毛筆的手,喃喃說道:
「陛下,您這雙手,可真不像是一個大明天子應有的,反倒像是我們草原的莽漢。」
朱由校默嘆一聲,強顏歡笑:「這也沒什麼辦法,不以身作則,哪會被大明的將士擁戴。」
「爺,你這字寫的真好。」烏緹婭說道,仿佛在她的眼裏,眼前這位皇帝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見她欲言又止,朱由校問道:「有什麼話,你就問吧。」
「太祖曾賜孔府一言,令天下學子遵循孔氏,多讀書,少妄言。」她突然停住,轉而說道:
「朝中都在說,陛下誅殺孔氏,是昏聵之舉…」
朱由校的手上的動作一頓,索性放下毛筆,半晌,才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用傷痕累累的手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着。
「真是個草原來的傻丫頭。」
「皇后、裕妃和良妃、純妃全都百毒不侵,所以他們這才盯上你的吧?這話,多半不是你自己想的。」
「是誰說的,告訴朕。」
烏緹婭呆若木雞,無從應對,她不知道皇帝是怎麼看出來的,心中也突然覺得,或許文臣們真的是在利用自己?
過了片刻,朱由校撂下她的臉,再度垂頭對着成堆的奏疏,懶懶地囑咐道:
「別再為旁人做出頭鳥了,再遇見什麼事,不要急着表露態度,多去問問裕妃她們。」
「誰要再去找你,就讓他來當面『勸諫』朕。」
當晚,朱由校回到西暖閣,臉上沒有得喜後的半點喜悅,看着眼前的魏忠賢,道:
「去給朕查查,是誰在內宮散播謠言,說朕誅殺孔氏是昏聵之舉。」
在別的地方說這些,只要沒什麼大影響,朱由校可以眼不見心不煩,謠言都散播到後宮裏來了,那就不能留了。
魏忠賢聞言,趕緊先給自己洗清關係:
「爺,奴婢一直在東廠,未曾聽聞此事,許是文臣們買通了啟祥宮的宮人,在娘娘耳邊放的耳旁風吧!」
「耳旁風?」朱由校冷冷道:
「你這個東廠提督是怎麼當的,招人進宮朕都讓你東廠負責核查,你是怎麼查的?」
「給朕把啟祥宮所有的宮人,包括烏緹婭從蒙古帶來那兩個,都押到東廠,好好兒問問。」
「不能下死手,只有那兩個蒙古侍女,能陪蒙妃說說話。」
魏忠賢連忙點頭:「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儘快查到此事的始作俑者,安排人手將之彈劾,清出朝堂,然後讓他悄摸聲兒的死在回家的路上。」
魏忠賢還是很懂事的,朱由校哼了一聲,也沒有說要手下留情的話,只是點頭道:
「下去辦吧!」
不過,魏忠賢還是沒走,朱由校看他有事,悶頭看着奏疏,似無意間道:「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
魏忠賢磕磕巴巴,跪在地上,哭喊道:
「爺,信王爺死了!」
「你說什麼?」朱由校這次可真的是大驚失色了,手中的毛筆都抖落在地,連忙站起來,顫聲問道:
「怎麼回事,你給朕詳細的說!」
「信王本是奉了爺的旨意去朝鮮,可…可那幫天殺的倭賊們,在海上截了信王,從此便杳無音訊了。」
「倭人?讓他嗎的倭人給截了?」朱由校心知肚明朱由檢是怎麼死的,但面上還是一副又驚又怒的模樣,一拍桌案,怒道:
「給朕派人去倭奴國,問問他們的大將軍德川家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半個月之內,不給朕一個交代,讓他們等着看大明登萊水師的戰船是怎麼攻陷九州的!」
「他們管不住自己的人,朕來替他們管!」
朱由校在西暖閣來回踱步,想了一會兒,又道:「傳諭袁可立、張盤,叫他們集結登萊水師,要是倭奴不給一個說法,就派人到他們的港外放炮。」
「封鎖了他們的貿易港口,不許進出,凡是見到掛着倭奴旗幟的船,給朕先打沉了再說!」
魏忠賢不斷點頭,問道:
「爺,注意龍體啊,信王已經遇害了,九泉之下必定不希望您因此傷着了龍體,還是要以龍體為重啊!」
「至於去朝鮮的藩王,陛下還是要拿個主意…」
朱由校一拍腦袋,好像是氣昏了頭才想起這事,坐回御座,「事已至此,便讓唐王世子朱聿鍵去朝鮮就藩,輔助朝鮮國政吧。」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