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西暖閣。
傳出一陣桌椅翻滾,物品墜地的聲音。
暖閣之中,小閹、宮娥們全都一臉驚懼地伏跪在地,瑟瑟發抖,而三名主管議和的荷蘭人,更加是站在其中不知所措。
朱由校將堆疊在御案上的奏疏一袖子掃落,仍覺得不解氣,居然一腳將御案踹翻。
這一下子,是真的把這三個荷蘭人嚇壞了,他們也是顧不上什麼西方人的臉面了,連忙學着周圍那些宮人的樣子,滑稽地跪在地上。
「皇帝陛下息怒…」
朱由校再一腳將面前的椅子蹬翻過去,伸出手指着面前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議和大使克勞德,惡狠狠道:
「還議和,朕看,要是不直接打到你們總部去,你們是不知道大明水師的厲害?」
「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看着欲言又止的克勞德,朱由校更加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今日這西暖閣,你們三個怕是出不去了,你們議和使團的所有人,也活不到第二天!」
克勞德被派遣前來,自然是精熟漢語,聽見朱由校這個語氣,也明白眼前這位皇帝,是震怒到了極點。
相同的,朱由校有多憤怒,他現在就有多慌亂和害怕。
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幾天前,荷蘭聯省的東印度公司會議中,十二人董事會還一致通過了要與大明進行和解。
因為,第二次澎湖之戰中,荷蘭遠東艦隊可以說是損傷慘重,沒有大明的允許,甚至一度無法在東南海域立足。
船隻無法進入東南海域,這嚴重影響到了東印度公司在遠東的利益。
女王號艦隊只剩下一個旗艦女王號,憑藉四級戰列艦的火力和機動優勢跑了回來。
而南印度的羅福艦隊,在這一戰中被登萊水師和鄭家船隊在琉球海峽全部殲滅。
跑回來的人說,大明的戰艦數量是他們的四、五倍之多,揚帆海上,大明的旗幟,一眼可以接連到天的那一頭。
一個登萊水師,居然比香料群島海戰時,荷蘭和西班牙加在一起戰艦的總和還要多數兩三倍。
這是什麼概念?
擁有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沒有幾個國家會想要與這樣的國家為敵,何況他們還只是一個殖民公司的體量。
東印度公司所用的遠東艦隊,已經有快二十年沒有得到荷蘭聯省議會本土的補充。
這次海戰之後,聯省議會的意思也很明確,你們自己想辦法,但是如果要讓本土輸送戰艦,這不可能。
因為現在這個時候,西班牙帝國的無敵艦隊雖然打輸了幾場敗仗,但是在全球戰艦數量上,依舊遠遠超過英國和荷蘭。
英國和荷蘭,雖然在面對無敵艦隊時倉促結盟,但是在遠東貿易問題上,他們有着嚴重的分歧。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結盟不會長久。
更何況,西班牙與聖約翰騎士團、威尼斯這種以海軍為主的地中海島國結盟,香料群島海戰失敗後,很快就在地中海找回場子,擊退了荷蘭聯省議會。
直到現在,逐步衰退的西班牙帝國,仍舊牢牢掌控着地中海的出海口,在歐洲的霸權並沒有完全被打破。
荷蘭的獨立戰爭還在繼續,他們在歐洲戰場上的形勢,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好!
在這個時候,東印度公司後花園起火,遠東忽然崛起了一個叫大明的國家,引起了歐洲各國的重視。
當然,跟大明已經近乎成為死敵的關係,讓荷蘭聯省議會很是頭疼。
但是頭疼歸頭疼,東印度公司自己惹的事,也就得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不然,遠東就成了一個無底洞,甚至有可能讓整個歐洲宗教同盟戰爭的局勢翻轉。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荷蘭聯省剛剛戰敗於地中海,跟英國的盟友關係也並不牢靠,根本沒有足夠的戰艦用於支援遠東艦隊。
老東家正與西班牙死磕,沒空搭理自己,這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戰敗後急於求和的關鍵原因。
本來,議和使團和鴻臚寺官員已經達成初步的和解,荷蘭東印度公司聲稱願意承認戰敗,並對大明進行每年約三十萬荷蘭盾的戰爭賠款。
三十萬荷蘭盾,大致相當於三萬七千兩白銀,不多,但是對於東印度公司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本來雙方說的好好的,就等着接下來面見天啟皇帝,再稍加修改,就能達成和約,然後讓荷蘭的艦船再度駛入東南海域開展貿易。
然而誰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候,竟然突然發生了變故!
「皇帝陛下息怒,這件事,我們實在是不知情啊…」克勞德連聲說道,臉色都變了。
其餘兩名荷蘭的外交官其中一人也是說道:「請皇帝陛下容許我們回去問問董事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外那人緊跟着道:「我們東印度公司,是有與大明簽訂和約的誠意的,請皇帝陛下等我們查明實情,再來簽訂和約!」
言罷,他們就要退走。
剛走到門口,便被兩名大漢將軍攔住,朱由校陰惻惻地聲音從後面傳來,冷笑說道:
「還想走?」
「給朕押回公館,扣了!」
「傳旨,讓張盤統領萊州水師營不日南下,解救馬尼拉的大明子民,將那個紅夷總督的人頭給朕帶回來!」
「待登萊水師出征,就砍了這些荷蘭外交官的頭,給大軍祭旗!」
聽到這話,克勞德癱軟在地,心道:
完了,全完了。
如果登萊水師出兵,僅憑現在馬尼拉的荷蘭海軍,是根本抵擋不住他們的攻勢的。
印尼一帶的荷蘭殖民勢力,必然為之一空!
聖旨很快傳到登萊,萊州總兵張盤隨即開始進行出征前的準備工作,這次畢竟是遠征南洋,不是在自己的領海,說出去就出去了。
在出征前,必須要做足準備。
大明的水師已經二百多年沒有遠征南洋,就算是張盤這種水戰經驗豐富的大將,心裏也是沒底。
畢竟你在領海和淺水作戰,和遠洋完全不同,後者是要幾日幾夜,甚至半個月都要在船上居住的。
補給,海上易發的疾病,將士們的心態變化,任何能想到的問題都要做足準備。
好在舊港地區距大明本土不遠,來回用不上那麼久,在澎湖和琉球也能進行一次補給。
儘管如此,這次遠征對張盤來說依舊是一個考驗,對整個登萊水師,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經驗。
登萊水師的官兵們從上到下,最近都是極為的興奮和忐忑。
而與此同時,遠在阿姆斯特丹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也是一片的混亂,十二人董事會得知消息以後,都是異常的震驚和憤怒。
在這之後,則是恐懼。
十二人董事會深知眼下遠東艦隊的實力與大明根本不在一個級別,因而極度恐懼大明會因報復而出兵。
緊接着傳來的消息,幾乎將他們打入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