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勛,他怎麼來了?」冷凝霜歪着頭想了想,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可有些稀罕了!」話音未落,卻見她突然目光一寒,猛地扭頭就向門口掃去一眼。
怡紅看到她的這個眼神心裏一跳,但只瞬間便已會意,趕緊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後,然後嗖得一下拉開了門扉。
剎那間,就見百靈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見她分明又是在偷聽,怡紅的柳眉立刻就立了起來,正要張口怒斥,就見百靈受驚的神情瞬間恢復,恬不知恥的訕笑着說道:「真巧,奴婢剛走到門口,紅兒就開門了。」隨即就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像是個天真的純良少女。
冷凝霜在心頭慢慢升起一絲冷笑,但在面上卻不露聲色的對怡紅眨了眨眼,然後就笑嘻嘻地說道:「我要吃的棗泥糕買來了嗎?」
百靈見她好像沒發現自己在門外偷聽,頓時鬆了一口氣,忙拎着點心跨入房內,道:「買來了,還有些熱乎呢,四小姐趕緊嘗嘗吧。」
「嗯,放在桌上吧,我洗個手再吃。」冷凝霜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
百靈察言觀色,討好地說道:「奴婢聽人說,老夫人這兩天鬧騰的厲害,今兒有貴客來了,她也不知收斂,老爺氣得讓護院在門口守着,怕她哪根筋搭錯了,萬一衝出來冒犯了貴人。」
「哦,又鬧騰起來了?」冷凝霜懶懶地輕笑一聲:「我好像有兩天沒去給老夫人請安了,一會我去看看她。現在沒你的事了,回屋歇着去吧。」
百靈答應一聲,就慢慢退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冷凝霜唇角緩緩勾起,烏黑的眸子裏似有寒光閃過。
在估計迎紫即將帶張昭平和趙蓉回來的時候。她就打發百靈去街市上買棗泥糕,以避免他們進來時與她撞見。賣棗泥糕的店鋪生意非常好,一般去了都得要排隊,再加上來迴路程,沒有一個時辰都回不來。而另外三個大姨娘安插進來的丫鬟,要麼被支使出去買菜了,要麼在小廚房做吃食,要麼就在陳氏屋裏,被秦媽媽監視着。
其實,這四個丫頭也挺可憐的。以往在別的主子院裏都是一、二等的丫鬟,但到了冷凝霜這兒,卻都把她們當粗使丫頭使喚了。比如:流雲、溢彩成了小廚娘。百靈、絲雀成了打雜清掃衛生的了。雖然她們在心裏抱怨不甘,但臉上表現的卻都好像很知足、很恭順的樣子,也真難為她們這麼能裝。
自從這些丫鬟來了以後,冷凝霜怕她們閒着沒事瞎轉悠。而老太太自從冷若雯、冷錦程被送走後,也是經常的裝病。不願和陳氏、冷凝霜母女一桌吃飯,她這樣做正和了冷凝霜的意。於是,冷凝霜乾脆就跑去跟冷紹輝說,老太太不願與她娘倆同桌吃飯,而陳氏被毒蛇咬傷後身體虛弱。所以,以後她就陪着陳氏在自己院裏的小廚房另起爐灶。老夫人吃飯也能舒心了,大家皆大歡喜。冷紹輝聽後,自然一口應允。
見百靈走了。怡紅就皺了皺眉頭,「這丫頭跟鬼一樣,總是陰魂不散地監視咱們,真是討厭!」
冷凝霜卻無所謂的笑笑,說道:「咱們去給老夫人請個安吧。看她又想咋的啦。」
臥房裏,老太太盤腿坐在軟榻上。正在破口大罵:「一定都是那賤人教的!」她牙齒咬的咯咯直響,越說越恨,「……那個小丫頭片子能懂啥,還不都是她挑唆的!故意把我可心的人都給弄沒了,好叫我成個孤老太婆......」
老太太自小潑辣,一向強詞奪理慣了,即使自己做錯了事,也要給鬧騰成對的,錯處都讓別人來承擔。總之,在冷家宅院這個小天地里,她可以為所欲為,很自我的活着。
但現在,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不聽話了,還聽從別人的話對付自己。姨娘和孫子們死的死走的走,留下來的人要麼是她恨的,要麼是她不敢招惹的。以往經常環伺左右的大姨娘那房人,現在也因為她沒了多大的利用價值,也懶得過來聽她嘮叨了。想到這些,老太太的心裏就一陣悶堵。
「老頭子呀,從前你被那個狐狸精迷惑住,魂兒都被她給勾走了,陪我的就只有你的軀殼。兒子又被她的女兒給勾走了,好在輝兒孝順,總算沒把心給她。可是如今,那個狐狸精的外孫女又把我兒子壓服住了。唉......終究咱冷家這一脈的男子,全都沒能逃出狐狸精的手掌心那!」
畢竟年齡大了,老太太的心裏又糾結於往事,所以平時她嘴裏總是絮絮叨叨、咕咕噥噥的念念有詞。伺候她的丫鬟們也都見慣不怪、習以為常了,所以也懶得注意聽她都在說啥。
原來,冷老太爺和陳老太爺,不僅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讀書時也是同窗,還一起中舉當了地方官,最要命的是他倆品位相同,竟然還愛上了同一個女子。後來這女子嫁給了陳知府,而她就是陳氏的娘。老太太嫁給冷老太爺後,有一次無意中被她撞見,他在書房不停的畫一個女子,還對着畫像發呆,而那畫中人卻是夫君好友的妻子。
女人的敏感天性使老太太立刻明白,夫君在暗戀好友的老婆,頓時吃味大發雷霆,並且在心裏漸漸生出了心魔。從此以後,她不僅背後詛咒陳氏母親,還厭惡陳氏,連帶着對冷凝霜她也不待見了。陳老太爺怕她鬧騰起來,把他的隱秘給傳出去壞了名聲,也因為對她心存愧疚,所以便對她幾乎百依百順。由此卻把老太太的驕橫,也給培養的更加極致了。
而現在,因為冷凝霜的強勢,老太太如今在冷家的地位,可以說是一落千丈。這對老太太着實是個刺激,心裏的魔障也似乎更加重了,索性就整日的罵罵咧咧,以此發泄自己的怨氣。
見老太太又開罵了。夏荷一哂,也跟着摻和道:「老夫人說的是,四小姐真的像個野丫頭,真不知道夫人是怎麼教導她的。」她還記得冷凝霜把她腦門咋個窟窿的事,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額頭上至今還存在的大疤痕,心裏憤憤不已。
「老夫人,四小姐聽說您不舒服,來瞧您了。」這時候,就聽外面的小丫頭說道。
屋裏的人瞬間都定住了,突然夏荷嗷的一聲叫起來。「老夫人,您忘了裝病這茬了?快快躺下!」
瞬間,老太太恍然驚醒。忙伸開腿騰地倒在塌上。
冬梅忙上前將薄被蓋到她身上,夏荷則趕緊把塌上放着吃食的小桌子藏起來。一時間,就聽房間裏乒乒乓乓的,頓時亂作一團。
「剛裝病兩天那,這丫頭就來了?」已經躺好的老太太心裏泛着嘀咕。
她為了要挾冷紹輝把冷錦程兄妹接回來。就裝病鬧絕食。但等來的不是冷紹輝,而是這個狠辣的丫頭,她心裏就咯噔一下。眼瞧着那些和她對着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趕走了。因此,她現在對這丫頭雖然很恨,但也感到怕了。
「……老夫人這是咋的啦。哪裏不舒服那?」一進門,冷凝霜就見到正哼哼唧唧躺在床上裝病的老太太,「有請周大夫瞧了嗎?」這句話是針對夏荷說的。
「回小姐。老夫人可能是受了風寒。」夏荷忙回稟道:「老夫人不願吃藥,說受不了那個苦味,就沒讓請周大夫。不過,奴婢們已經熬了薑湯給老夫人服下,現在已經大好了。」
「是嗎?既然已經大好了。可是老夫人看起來,怎麼還是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呢?」見老太太躺在炕上。兩眼緊閉的哼哼着,冷凝霜就涼涼地說了一句:「若是老夫人不愛喝湯藥,那就扎銀針吧,我正好新學了一手針灸,就來孝敬孝敬老夫人吧。」
聽到要給她扎針,老太太的嘴角就立刻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冷凝霜眼角餘光瞥見了,眨巴眨巴眼後就微微一笑,「怡紅,去把我的銀針拿來。」
「四小姐,奴婢看不用了吧,老夫人今兒可能就大好了,就不勞您辛苦了。」夏荷眼看冷凝霜真要拿針來扎,趕緊訕笑着勸阻道。
「你說什麼?你這奴才怎麼當的!老夫人病了不給請大夫,還阻止人給她瞧病,你們安得什麼心那!」冷凝霜突然眼睛一立,森寒的目光往伺候老太太的丫頭們臉上一掃。
「奴,奴婢是怕四小姐累着,怎敢,怎敢阻止您給老夫人瞧病。」夏荷嚇得心尖兒陡然一顫,這帽子扣得太大了,作為打死她的理由都夠充分的了,慌忙為自己辯解一句,就不敢再吭聲了。
其他的丫頭們,也都不由自主地渾身輕顫,難以遏制的垂首,不敢迎視冷凝霜掃視過來的目光。
「小姐,銀針取來了。」怡紅拿着一包銀針,樂呵呵的從門外進來。她也想看看這個一貫撒潑耍橫的老太太,今兒要如何收場。
「既然是風寒,那我該扎哪兒呢?對了,就針刺肺俞穴應該沒錯。」冷凝霜拿着針,好似自言自語的說着,然後就對老太太又說了一句:「老夫人,我剛剛學會針灸,紮上去可能會很疼,您就先忍着點啊,畢竟治病要緊那。」
說完就俯下身,手拿銀針就往老太太身上招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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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裝模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