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並未以真面目示人,一身黑袍,臉上覆着一個明顯有着巫教風格的青銅面具,遮擋了面容。這個面具可以阻擋神念的窺探,甚至還有攝人心神的作用,顯然並非尋常物品,就算不是半仙物,也是寶物。
正因為這個青銅面具,齊玄素的第一反應是古巫復生,不過齊玄素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來人身上的黑袍明顯不是巫教服飾,反而帶着明顯的大玄風格。
換而言之,這很可能是一個外來人。
想要進入靈山洞天,那是千難萬難,就連齊玄素都要通過偽飛升的法子才能進來,此人莫不是姚家之人?
更重要的一點,齊玄素可沒想到這裏還會有外人,根本沒有做任何偽裝,就是真面目示人。來人卻是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副不敢見人的樣子。
如此一來,反倒成了敵暗我明的局面。不是齊玄素自吹自擂,時至今日,他也算是赫赫有名,看過他影像的人不在少數,很難隱藏身份。
齊玄素沒有急着出手,也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道:「姚家人?」
來人明顯怔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是誰?」
一口正宗的大齊官話,並非心聲交流,顯然不是泉這種復活的古巫。不過青銅面具遮掩了其本來聲音,使其嗓音呈現出金屬質地的混合重音。
齊玄素訝然道:「你不認識我?」
「我憑什麼認識你?你很有名嗎?」來人的
回話更是理直氣壯。
齊玄素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當然很有名,獅子城的那幫商人甚至專門研究過他。就算在南洋的範圍之外,知道他的人也是不在少數。現如今的他最起碼與道門三秀一個等級,不敢說天下何人不識君,也是名滿天下,哪怕是最頂尖的大人物,也是知道他這號人的。三師就不必說了,皇帝陛下在五行山之事後也是知道的。還有三大古仙那裏,他同樣是掛了號的。
不過齊玄素考慮到聽說過自己的名字與認識自己是兩碼事,於是補充道:「我姓齊,雙名玄素,玄黑的玄,素白的素。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叫我的表字『天淵』。」
「齊玄素?」來人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雖然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但齊玄素有一種直覺,此人不是裝的,是真沒有聽過「齊玄素」這個名字。
這可真是奇了。
齊玄素又問道:「你不知道我,那你總該知道張月鹿、李長歌、姚裴。」
「這又是什麼人?張、李、姚三家我知道,道門的三大家族嘛。張拘成、李無垢、姚懿,我也是知道的,你說的這三個人是誰?我可沒聽說過。」來人還是搖頭。
齊玄素更驚訝了。
如果說他崛起的時間比較短,那麼張月鹿等人成名可比他早得多,連道門三秀也不知道,難不成這人一直住在靈山洞天,完全與世隔絕?
齊玄素補充道:「他們是道
門三秀。」
那人嗤笑一聲:「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阿貓阿狗,也敢自稱道門三秀?道門三秀分明是蘇元儀、李無垢、裴玄之才對。」
齊玄素無言以對。
原來道門三秀是個代代相傳的稱呼,不是特指張月鹿、李長歌、姚裴這三個人。原來上一代的道門三秀就是如今在金闕中排名前三的參知真人,還真是一眼看到老,真就沒什麼寒門子弟出頭。
唉,道門。
就在這個時候,那人又道:「聽你話中的意思,你好像挺有名的?」
齊玄素搖頭道:「無名小卒罷了。」
那人越發好奇:「你說的這個『道門三秀』,是蘇元儀、李無垢、裴玄之的晚輩嗎?」
齊玄素點頭道:「是。」
那人立刻抓住了齊玄素話語中的漏洞:「不對啊,『李長歌』這個名字分明是『長』字輩,這可是大輩分。李無垢只是『有』字輩,李長歌怎麼會是李無垢的晚輩呢?」
齊玄素不想過多解釋,只是說道:「你可以去問李家人。」
那人道:「看來你不姓李,最起碼不是李家人。也罷,既然你都自報家門了,同為道門弟子,我也自我介紹一下,真是巧了,我和你同姓,你可以叫我齊教瑤。」
齊玄素挑了下眉頭,並不十分相信:「你也姓齊?那麼你與齊教正是什麼關係?」
「那是我的本家兄弟。」齊教瑤隨口說道。
齊玄素仍是將信將疑,此人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他也沒聽
說過齊教瑤其人,又道:「雖然你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從名字上來看,似乎是一位女冠。既然如此,那麼你也一定知道齊暮雨了?」
「當然知道,這是我小妹,見了我還得喊一聲大姐。」齊教瑤道。
齊玄素道:「我與齊教正齊真人並無深交,不過與齊暮雨齊道友倒是有些來往交集,並未聽她提起過有這麼一位大姐。」
齊教瑤道:「你這小子,剛見面刨根問底?齊暮雨是你什麼人?又不是你老婆,憑什麼什麼都告訴你?」
齊玄素針鋒相對道:「你怎麼知道齊暮雨不是我的道侶?」
「你當我瞎嗎?你手裏拿着『青雲』,你又不姓張,只可能是張家女婿,怎麼會是齊家的女婿?」齊教瑤心思縝密,一點細節也不放過。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齊玄素道:「那你知道齊浩然嗎?」
「沒聽說過。」齊教瑤想也沒想就說道,「什麼無名小卒。」
齊玄素若有所思道:「你知道一眾六代弟子,卻不知道七代弟子,這倒是有點意思。」
齊教瑤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已經被困在這裏許久了。山中無日月,寒盡不知年。我也不知具體時間,可能過去了很久,也可能不久,總之是對於外面的事情生疏了。再者說了,七代弟子有什麼好知道的,又不掌權。」
齊玄素道:「你也是偷溜進來的?難怪你要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什麼叫偷溜
進來的?」齊教瑤的語氣一凜,透出幾分不滿。
然後她微微一頓:「我只是趁他們不注意,悄悄進來的。」
「那還是偷溜進來的,然後就被困在裏面了。」齊玄素覺得有點好笑。
齊教瑤不是一般的嘴硬:「我只是不想入寶山空手而歸,這才沒有出去。」
然後齊教瑤話鋒一轉:「你說這個『也』字,難道你是偷溜進來的?你也是為了那個玩意?」
「那個玩意?」齊玄素輕聲重複了一遍,「難道靈山洞天還有什麼好東西?按照道理而言,就算巫教有一座寶山,也該被當年的天師教給搬空了。」
齊教瑤擺手道:「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巫教的東西沒有了,全真道可是把這裏當做寶庫」
說到這裏,齊教瑤頓覺失言,話語戛然而止。
齊玄素笑道:「先前我還不信,現在我有些相信了。畢竟家賊最是難防。」
齊教瑤哼了一聲:「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你還不是一樣?誰又比誰強?」
齊玄素道:「我並非為尋寶而來,我只是想要解開一些秘密。」
「秘密?什麼秘密?」齊教瑤來了興趣,「難道是上古巫教的秘密?那有什麼好探尋的,道門都有記載。」
齊玄素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知道『長生石』嗎?」
雖然齊玄素看不到齊教瑤的神情,但他有一種直覺,此刻的齊教瑤瞪大了雙眼,然後就聽齊教瑤說道:「你果然是為了這玩
意來的。」
齊玄素只覺得好笑,說道:「我不是為了『長生石』而來,我只是想要知道『長生石』背後的故事。」
「沒什麼故事,你也別想騙我。」齊教瑤透出幾分敵意,「你就是為了『長生石』而來,廢話少說,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齊玄素坦然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是不是對手,打過之後才知道。『長生石』只有一顆,咱們有兩個人,既然遇上了,那就只能有一個人拿到『長生石』。」齊教瑤大袖鼓盪,不知袖中藏着什麼物事。
齊玄素擺手道:「你先不要激動,難道你不知道,藏在這裏的『長生石』已經被人取走了?」
「怎麼可能!」齊教瑤自然是不信,「我在這裏多長時間了,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齊玄素心中暗忖:「當然是我知道了,『長生石之心』就在我的心口。」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之一,雖然道門的頂層都已經知道,但包括王教鶴等參知真人在內還是不知道的,並在這一點上吃過大虧,能不說還是不說為好。
於是齊玄素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在你迷路被困的時候,別人已經得手了?」
齊教瑤望着齊玄素,狐疑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齊玄素道:「正因為這裏的『長生石』已經流傳出去,所以我才會來到靈山洞天一探究竟。」
齊教瑤陷入到久久的沉默之中。
那種感覺,就
好像是突然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所遭受的各種苦難,都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場空。
許久之後,齊教瑤搖頭道:「我不信,我總要親眼看過之後才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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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齊教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