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冬——
「黃sir,有律師來保釋陳永仁了。」
就在這時候,門口的警察敲響了審訊室的大門。
片刻之後,陳永仁盯着一隻熊貓眼走了出來。
當陳永仁回到倪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阿仁回來了,快點洗手,大家都在等着你一起開餐呢。」
倪永孝已經坐在餐桌前,面前堆放了不少食物殘渣,看到陳同仁回來,他起身快步走到門口,拖着對方前往外面的洗手台。
陳永仁抬頭看了看倪永孝,又看了看其他人,然後他就當做自己沒有看到保姆正在快速收拾桌上的食物殘渣一般。
低着頭向倪永孝打了聲招呼,自然的匯報起工作。
「花弗踩進海防道的手下瘋狗強被我砍斷了一隻手臂,相信他們會安分一段日子了。
但是因為韓琛那邊的a貨街生意越來越好,我們這邊的二手名牌包包的生意早已經比不了當初。」
聽到陳永仁報告的消息,倪永孝皺了皺眉頭。
海防道在尖沙咀的名氣可不小。
在海防道上面有吃的,也有很多鞋店。
當然,更重要的是,海防道最多的還是是那些疑幻似真的特價名牌包包店。
包括所謂米蘭、意大利、法國站、巴黎甚至名人簽名店。
各種名牌真的令人眼花撩亂。
而更讓普通市民難以抵擋的,自然是這些店鋪裏面世界名牌包包那誘人的價格。
這些店港島市民都會廣意叫他們做二手名牌店。
可他們又不是全部都是在賣二手的,他們會混一些全新在貨品在裏面。
這些店鋪都會有專人飛去各大歐日名牌發佈會,然後進行採購。
憑藉這個速度優勢,很多名牌產品往往還沒有來港島發佈,甚至本地專賣店都還沒有上心,他們就已經出現貨源了。
除了速度,這裏的貨源實際上也新舊混雜,價格也從低到高,各種各樣都有。
甚至同一個包包,今天和明天的價格差別都會非常大。
當然,這條街的口碑卻非常不錯。
因為不管產品新舊,價格貴賤,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假貨。
多年的名氣積累,奢侈品的利潤可不比一些見不得光的聲音低。
所以海防道的名牌包包生意對倪家來說,是一個不可捨棄的財源來源。
按理說港島市場的有錢人不少,這個生意當然也是可以持續不斷,生意興隆才對。
但是壞就壞在韓琛開的a貨街。
在此之前,大家手裏的奢侈品不管新舊,至少都能夠保證是正品。
於是帶出去自然是一件長面子的事情。
可因為a貨街的出現,很多人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辨認出別人或者自己買到的明牌東西到底是不是正品。
或者說自己哪怕買了一個假貨,但是也很難被發現。
而正品的奢侈品,哪怕是二手的或者更多手的,價格自然不會低到哪裏去。
畢竟你都能買得起奢侈品了,總不能買一個太舊的吧,這樣實在是太丟臉。
在以前,尤其是一些夜店陪老闆的小姐妹中,對這種東西最看重。
畢竟她們做生意,身上有沒有名牌,名牌的多少,可是提價最重要的東西。
但是現在這些潛在的客源,比如柳飄飄,突然發現自己可以花奢侈品百分之一甚至更少的錢,買一件和正品奢侈品難以區分的替代品。
那麼她們還會再去話百倍乃至更多的錢,再去買一件同樣用來裝飾和提升自己價格的東西嗎?
這就是倪永孝皺眉的原因。
因為一年前的計劃太過瘋狂,導致港島警隊對倪家非常不滿,對他們的關注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倪永孝已經很久沒有找泰國那邊拿過貨了,平時都是找其他人拆借一些貨供給一些老客戶。
因為這種拆借模式,大多數買家也轉而和其他價格更便宜,質量更好的供貨渠道聯繫。
倪家的白面生意可謂是一落千丈,馬上快斷掉白面經濟了。
又因為五大頭目的離開,忠義信和花弗的入侵,倪家的經濟來源頓時被堵住了很多。
更關鍵的是,海防道的二手名牌聲音,算得上是倪家最乾淨的經濟來源了。
如果這條路被斬斷,那麼倪家的處境就會變得更困難。
「算了,先不說這些,大家都在等着你吃飯呢。」
不過倪永孝到底是倪永孝。
他並沒有在陳永仁面前表現出什麼太過失態的情緒。
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達對他的肯定和安慰。
陳永仁也沒有再說話,而是跟着對方來到了餐廳邊上。
只是讓人尷尬的事情發生了,倪家四姐弟帶着孩子都還低着頭吃飯。
倪永孝靠近時,幾人還笑臉相迎,可對陳同仁,卻好像沒有看到一般。
更重要的是,此時席間更是只空出了倪永孝之前坐的那把椅子,其他地方別說椅子了,連個空位都沒有。
很顯然,倪家只有倪永孝至少還維持了表面上的兄弟情誼,至於其他人,明顯沒有把陳永仁當家人看。
「你坐!」
倪永孝面對這種情況,也沒有說什麼,直接想把陳永仁按在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上。
「不用了,孝哥,警署裏面管盒飯的,我之前已經吃過了。」
其他人不待見陳永仁,他自己也剛好不待見其他人,這種場合下,哪怕他坐下也沒有心情吃東西。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幾天,到時候有事情做的話,我會讓三叔聯絡你。」
倪永孝明顯也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這種情況下,哪怕留下對方就餐,氣氛也會太過尷尬。
如果是其他的場合,在場的是其他人,倪永孝絕對會再做一出收買人心的戲份。
可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哥哥姐姐和弟弟,還有自己的小孩,他們在倪永孝心中的分量明顯不是陳永仁可比的。
所以哪怕他們故意擺臉色給陳永仁看,倪永孝也直接當做沒有看到。
陳永仁在以前的時候,心中還沒有太受影響。
畢竟其實他也是從心底不認可自己和倪家的人是一家人。
只是因為最近幾年倪永孝對他的親近,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經過黃志誠今天的點破,再加上親身體會到了倪家其他人對自己的態度,陳永仁也徹底清醒過來。
他徑直離開了倪家別墅,回到自己蝸居的租房。
「靠,今天的行動你竟然都不打聲招呼,結果撞車了,還好你脫身出來了。」
租房裏面還有一個室友,這傢伙長得賊眉鼠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陳永仁沒有理他,一是他心情比較煩躁,二來自然就是因為這傢伙叫傻強,人如其名,是個傻子。
「該死的,不要以為現在不跟我混,就可以無視我這個老大啊,混蛋!」
傻強一看陳永仁不理自己,頓時生氣起來。
「說什麼,說我前腳告訴你我們要對方瘋狗強的事情,你後腳就帶人殺進海防道,還引來了警察,導致我被抓進去嗎?」
但是傻強是傻子嘛,一看陳永仁不說話,他頓時就跟在對方背後喋喋不休起來。
陳永仁被他說得頭昏腦脹,最後不得已,乾脆直接噴起對方來。
「這不是因為跟的老大不同嘛。」
被他這麼一說,傻強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甚至說着說着,語氣之中還帶有一絲理直氣壯。
「你之前是跟我的,我跟的是琛哥,但是後來你跟了倪永孝,但是琛哥已經和倪永孝翻臉。」
「現在我知道了你們的計劃,當然要報告給自己的老大嘛,不報告的話,我還要不要在琛哥手下混啊。」
「琛哥知道計劃後,就讓我帶人去做什麼蟑螂咬蟬,麻雀在後的麻雀,等你們打得差不多,就帶人把你們全部砍倒......」
「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什麼蟑螂、麻雀的,文盲啊。」
陳永仁聽到傻強的話,忍不住糾正對方用錯的成語。
「我叫傻強,當然是傻的嘛,傻子是文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結果傻強面對陳永仁的吐槽,卻並沒有覺得自己受到了鄙視。
「那後面的警察是怎麼回事?」
陳永仁看傻強又跑題了,便主動糾正對方的話題。
「我怎麼知道條子怎麼回事,我們古惑仔,總不能還和條子有聯繫吧。」
得了,問他明顯是白問。
陳永仁又不說話了。
「不過要我猜啊,我懷疑是琛哥報的警,為的就是解決掉你,畢竟他肯定猜得到,我對你這個唯一的小弟不可能下得去手的。」
但是傻強這時候卻不傻了,猜這件事情時的表情,讓陳永仁都不自覺的差點信以為真。
說起來,陳永仁一開始做臥底的時候,是被倪永孝安排在韓琛手下的。
而韓琛也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心思,直接讓傻強這個傻子帶他。
傻強是傻的嘛,自然沒有小弟願意跟他。
結果陳永仁卻跟他混了一年多。
兩人在之前其實還有一些糾葛,結果搭檔起來卻還出乎意料的合拍。
如果不是後面倪永孝和韓琛翻臉,隨後召回了陳永仁,兩人的小弟和大哥的關係還會繼續維持下去。
搞笑的是,在陳永仁回到倪家做事以後,他竟然還繼續和傻強住在一個套間裏面。
甚至如果不是陳永仁談了一個女朋友,他們兩人還是住在一個單間裏面,同睡一張床的。
之所以會這樣,傻強只是單純的為了省錢。
陳永仁卻是想着借傻強這條線,看能不能挖一些韓琛的黑料給黃志誠。
畢竟他是臥底,又不是說只針對倪家一個黑社會勢力。
同時和傻強住在一起,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處理一些倪家的事情時,他可以故意有意無意把消息透露給傻強。
傻強知道了,對方絕對會忍不住告訴韓琛。
這樣一來,事情有了韓琛的摻和,倪永孝的很多事情處理起來就絕對沒有那麼順利。
在抓不住倪家痛點之前,多破壞一些倪家的事情,也是一種逼迫對方暴露事情的辦法。
而警察來抓人,當然不可能是韓琛的計劃。
相反,這件事情其實是陳永仁通知了黃志誠。
畢竟去幫倪家做的事情,大多都是違法的,而且其中的危險性非常大。
更不用說韓琛還可能摻和進來,不管是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為了打擊違法犯罪,通知警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這一招陳永仁去辦事,引誘韓琛的人上鈎,再由黃志誠帶人前來收尾。
簡直是一個閉環啊。
當然,這閉環不可能告訴傻強的。
不僅不能告訴,甚至他還得在傻強說自己推理的時候,點頭對對方表示認可。
叩叩叩——
就在傻強聊得熱火朝天,開始懷疑起琛哥和警察的關係,對方會不會是警方派來的臥底時,客廳響起了敲門聲。
「怎麼又忘記帶鑰匙。」
陳永仁一邊抱怨,一邊走到門口。
打開門看了一眼,果然是自己的女朋友,於是他側身讓自己女朋友進來。
他和女朋友談了好幾年了,期間因為自己斷斷續續的進監獄,雙方也分分合合,總之就是一萬個糾纏不清。
尖沙咀的風雲可謂變幻莫測,而即將要梳理這一切源頭的張品,此時卻傻眼了。
「你說什麼,要我去當保鏢,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知不知我什麼警銜啊!」
一個兇殺桉現場,他當着黎加仁的面,絲毫沒有給對方這個署長面子。
「嗯,那你知不知我什麼警銜啊!」
但是黎加仁卻毫不畏懼的和張品對視。
最後兩人瞪得眼睛都酸了,卻也沒有誰先眨眼。
「咳咳,我這裏有......」
一個戴着眼睛的法醫,站在張品左邊。
手裏舉起一個杯子,裏面裝了差不多滿滿一杯白色的液體。
對方說的話和舉杯動作打破了還想要繼續對視的兩人之間的平衡。
張品連忙趁機把頭轉到右邊,閉眼緩解酸澀的眼神。
他親自體驗過,人只要五分鐘不眨眼,那眼睛就會非常酸。
看到他轉頭表示認輸,黎加仁也把腦袋轉到另外一邊,閉目想要緩解自己眼睛的酸澀。
然後他便看到了想要說話的法醫和他手裏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