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間那女子現身開始,一直到現在顏駿澤的神智都很迷糊。
他的目光雖然一直循着三個女子的背影而去,但大腦的運轉速度卻很慢。
不過有一點他是一直注意的,那就是這第三個女子出來後,並沒有做出威脅自己的動作,而是彷如無視自己一般,從容爬了過去。
腦海中的迷糊在三個女子相繼坐在前方之後,開始一點一點變得清晰,不光是視力、嗅覺和聽力,就連皮膚對周圍溫度的感應也都在緩慢地恢復。
冰冷的寒意再次出現,滲透進衣服,一點一點的侵蝕着顏駿澤。
不過這一次顏駿澤發現,他的四肢一點也無法移動,仿佛不再屬於自己。
他還記得,白羊區的三星除靈人馬婧曾說過,曹恆是在遭遇了危機之後,向他們發送的警告信號。
而如果是現在這樣,那傢伙都可以拼命移動手指,按下信號發送按鈕,可以說他的毅力已經很強大了。
反正現在如果要讓顏駿澤憑藉一股子狠勁兒移動身體,他可無法辦到,除非開啟控制域場。
但現在看來,根本沒有必要和這剛剛出現的女子、或者說是和這三姐妹對抗。
隨着意識越來越清晰,眼前的景象也看得更加清楚。
很快,顏駿澤發現自己喉嚨的部位鬆了松,可以說話了。或許,這第三個遊戲也是需要自己開口說話。
而這一次的磁場控制,明顯就是最後出來的這個女子所掌控,她的實力,比另外兩個女子要強大很多。
當然,如果自己開啟控制域場和她硬抗,結局又會不一樣了。
「莊文慧。」顏駿澤清了清喉嚨開口,看向喜歡捉迷藏的那女子背影,也就是坐在三張椅子最左邊的那個,「你是最小的妹妹,也就是老三。」
隨即顏駿澤又看向坐在最右邊的、從箱子裏出來的女子:「莊文靜,莊文慧的姐姐,排行第二。」
末了把目光投向中間那仿佛癱軟在椅子上、剛剛從自己身後爬出來的詭異女子,繼續說道:「莊文嫻,三姐妹中的老大。我沒想到這裏不但一連出現三隻怪異,而且每一隻怪異的個體都非常強大,而最最重要的是,你們竟然還是……呃,三胞胎!」
不過一想到自己在完成前面兩個任務後,再根據任務信息推測出的三姐妹的生前遭遇,顏駿澤的心臟就狠狠地抽了一下。
這三姐妹,看似怪異體很強大,實際上與生前的悲慘遭遇有着極大的關係。
這是真正的惡靈,被生前的強大仇恨轉化而形成的怨念所左右,這股怨念之強之重之深,已經不能單單用執念來形容。
一番話出口,三姐妹沒有任何回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因為這個時候顏駿澤自己也無法移動,他沒有像曹恆那樣拼命挪動手臂,去觸發警告信息,所以暫時不知道什麼是牽引之力。
但他很清楚,不要輕易移動,曹恆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勢並不是在開玩笑。
場面變得有些凝滯,三姐妹誰都沒有表示,顏駿澤坐着也根本無法移動,就這麼瞪着三人的詭異背影。
大約五分鐘後。
坐着的三姐妹中忽然出來一個聲音:「誰動了?」
顏駿澤愣了一下,消化完這三個字後,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不禁重複道:「什麼誰動了?」
這個聲音沒有回答他,而是再次說了一遍:「誰動了?」
這一次顏駿澤才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是在問自己,她們三姐妹當中剛才誰動了。
這麼一理解,他頓感無語。
首先,三個人都是背對着自己的,如果她們要在前方動動手指,或者摸摸自己的肚子或腳,只要動作很輕微和緩慢,自己根本就看不見。
如此一來,只能完全靠猜測。
「這是什麼奇葩遊戲?」顏駿澤納悶。
因為三姐妹的嗓音都是嘶啞的,剛才那問話的女子到底是誰,他也並不清楚。
背對着自己,現在根本不知道是誰在開口。
如此一來,只能硬猜。
顏駿澤想了想,目光從最左邊開始,往右邊緩緩掃過。
看不出啊,三個女子,坐在那裏穩若磐石,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誰動了?」又是剛才那嘶啞聲傳出。
「你,莊文嫻,你動了。」顏駿澤乾脆直接蒙了一個。
他懷疑問話的人是最中間的莊文嫻,所以直接開口猜是她在搞小動作。
「錯。」
一個聲音出口,隨即顏駿澤感覺右臂一疼,手背肉眼可見的鼓起一個如同囊腫一般的肉瘤,啵的一聲爆裂開,炸出一團血肉,連帶裏面的血管筋骨都暴露在眼皮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臥槽,猜錯了,這就是懲罰!
顏駿澤眼睜睜的看着右臂手背上突然炸開的血肉,忍住劇痛,略一思索,他並沒有立刻選擇啟動回檔。
「這就是猜錯的懲罰嗎?」他反而從臉上擠出了微笑,「我怎麼知道,我猜的到底是對……還是錯?」
執念中的記憶片段瘋狂閃現而出,從莊文嫻的腦海中掠過。
……
「誰再動,這就是懲罰!」
中年男子看似在微笑,實際上神情中已經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痴狂。
他手中的鐵鉗緩緩收回,而坐在最左邊的莊文慧的手臂上,一條清晰的血痕正在浮現。
「現在繼續。」
男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翹着二郎腿,手裏拿着那把鐵鉗,一眼不眨的盯着背對着自己坐着的三姐妹。
他的眼神里充滿着戲謔,內心升起麻木的快感,目光在三人身上不斷掃過,手中的鐵鉗仿佛隨時就會飛出,他可不管會砸中對方的哪個部位。
「誰動了,今天就沒飯吃,其他兩人可以每人得到一罐八寶粥。」男子懶洋洋的說道。
說話的過程中,他的目光一直在三個女生身上掃來掃去。
而此時的三姐妹,誰都不敢移動,一個個嚇得寒蟬若噤,拼命的止住發抖的身體。
「姐,我受不了了!」莊文慧捂着自己剛剛才被鐵鉗擊打的手臂,她一直在強忍着,否則這隻手臂早就因為疼痛而劇烈顫抖。
從早上開始,三胞胎姐妹中最小的莊文慧,只是喝了一點水,顆粒未進,此刻還要她坐着一點都不能動,加上手臂被狠狠地擊打,早就眼冒金星,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坐在中間的莊文嫻不敢扭動脖子,只得斜眼看了妹妹一眼,她感到揪心般的疼,輕聲開口:「別動文慧,堅持,再堅持一會兒……」
話未說完,目光從莊文慧那手臂浮現出的血痕上划過,此刻被鐵鉗擊打的地方,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皮膚下的血液很快就要滲透而出。
看見這一幕,莊文嫻趕緊收回了目光,心疼的不能自己,豆大的眼珠在眼眶裏打轉,她只能使勁忍着。
「姐,我餓!」右邊坐着的莊文靜此時也忍不住輕聲道。
「不要動,堅持。」莊文嫻忙道,她害怕莊文靜會忍不住向身後那狗雜碎哀求,繼續說道:「再堅持片刻,很快他就會放過我們……」
「誰說的?」身後的男子忽然笑了起來,看了看時間,抬頭道:「這一次的木頭人,至少半個小時,除非有人忍不住了。」
話聲剛落,右邊坐着的莊文靜忽然抽搐了一下,彎下腰去,捂着自己的肚子:「姐,我肚子……好痛!」
此時的她,因為極度飢餓導致腸胃痙攣,輕聲哀嚎起來。
下一秒,火鉗從後方飛至,其中一端重重的砸在莊文靜的後腦勺上。
一聲慘叫傳出,莊文靜的頭皮被砸裂,鮮血飛濺,她一邊哭一邊喊叫,莊文嫻立刻伸手將她摟在懷裏,右手死死的按着妹妹的後腦勺,不讓傷口繼續崩裂,不讓鮮血溢出。
中年男子罵罵咧咧的走過去,把鐵鉗撿起來,對着莊文嫻一陣劈頭痛打,一邊打一邊罵:「繼續保護她們,看你能保護多久!打死你!你現在不要動,就保持這樣,如果你再動,我連文慧也一起打!」
在這男子的記憶里,他極度反感和憤恨三姐妹中的姐姐莊文嫻,因為自從自己入贅以來,莊文嫻從來不拿正眼瞧他,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哪怕一聲「叔叔」都沒有。
這三姐妹如今落在他手裏後,被收拾得最慘的自然就是莊文嫻。
也實在是莊文嫻太能忍受了,其實她早就已經體無完膚,衣服下沒有一塊好肉。
虛弱、無力,精神處於崩潰的邊沿,能夠坐在椅子上勉強不倒下去就已經是萬幸。
還要讓她們三人必須坐着裝木頭人至少半個小時,誰動就打誰,這分明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摧殘,從身體乃至精神。
毆打片刻,中年男子一把抓住莊文嫻的頭髮:「既然你想出頭,我單獨好好的收拾你!」
莊文嫻那瘦弱的身體被猛地拽倒在地上,拖行而去。
「你可以打我,但她們兩人,每人都有一罐粥的,你剛剛說過……」莊文嫻伸手拉着男子拽着自己頭髮的右手,嘴角溢出鮮血,瘋狂叫喊。
男子咧嘴一笑,什麼也沒說。
此時,記憶的片段被一個外來的聲音打斷。
……
「如果不是莊文嫻你的話,那剛才可能就是莊文靜在動。」顏駿澤再次猜測。
不過剛剛話聲才落,他的左手手背啵的一下再次血肉翻飛而起,傷勢一團模糊。
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後,顏駿澤忍不住苦笑起來。
他明明有三次機會可以得出正確答案,卻沒想到點子這麼背,連猜了兩次都沒猜中。
「重來。」
很顯然,在第三次答案已經很明顯的情況下,莊文嫻不準備讓他繼續猜下去了,而是重新開始這個遊戲。
回檔!
擁有金手指的顏駿澤不可能讓自己在這個環節陷於被動局面。
也得虧他使用的是佛系除靈,如果是強制破除這三姐妹的靈異的話,也就沒有這麼多事情了。
直接開啟控制域場,再加上黑靈傘,強制固鎖她們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但此刻的顏駿澤,內心中的某個部分已經被這三姐妹牽動,他想要了解關於她們生前的事,所以這一步必須走下去。
直接回檔到了莊文嫻剛剛開口詢問自己「誰動了」的時候。
這一次,顏駿澤沒有猶豫,開口道:「是莊文慧動了。」
話聲一落,他立刻看向中間坐着的莊文嫻,感覺這次自己的回答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大腿上方忽然一陣劇痛,低頭一瞧,就見褲子已被一個肉瘤撐破。
那肉瘤奇大無比,迅速長大,很快就要炸開。
「錯了?答案竟然還是錯的?」顏駿澤頓時駭然。
回檔!
不等這腿上的肉瘤炸開,他立刻選擇了回到自己回答莊文嫻之前。
盯着三隻怪異的背影,顏駿澤有些犯了迷糊。
竟然三姐妹都沒有動,那到底是誰動了?我嗎?
他記得曹恆剛才提醒過自己,一定要小心什麼「牽引」。
當初白羊區的除靈人沒能進入這裏,就是因為剛剛進入院子,曹恆這裏立刻就會哀嚎痛叫。
這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外面人的進入會牽引到曹恆的傷勢發作一般。
顏駿澤推測,曹恆所說的「牽引」應該就是行為動作和造成他受傷這件事有關,所以此刻自己才會坐在這裏一直沒有移動。
自己不可能動,三個女子也都沒有動。
莊文嫻的聲音再次響起:「誰動了?」
這一次顏駿澤的目光從這三姐妹的身後慢慢掃過,一個因為生前經常捉迷藏,小心謹慎,脊背彎曲而坐,一個因為討要食物雙手已經僵死無法再放下,最中間的這個則身體折斷,四肢斷裂,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他喉嚨動了動,結合三姐妹的任務信息已經猜到了很多關於她們的遭遇。
說實話,此刻的顏駿澤心裏有些梗得慌,這還是他面對怪異以來,第一次出現這種感覺。
「誰動了?」
莊文嫻那嘶啞的聲音不知疲倦的問着。
場面再次陷入沉默。
又是十多秒過去,正當莊文嫻第三次要開口詢問時,顏駿澤回答了。
「沒有動,你們誰都沒有動。」他嗓音柔和,低沉,目光直視三姐妹的背影,「你們一直坐的很好,誰都沒有過。」
此話一出口,眼前的三道身影輕輕一震,慢慢地,莊文嫻、莊文靜和莊文慧的腦袋對着顏駿澤轉來。
三雙只有眼白的眼瞳看向他,一言不發,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無法復原的傷勢。這三雙眼睛,明顯是被人為弄成了這樣,在生前就已經瞎了。
顏駿澤坦然的看着她們,為了以示友好,他的嘴角始終微微勾起,帶着一絲親切柔和的微笑。
「我都看見了,你們都是端端正正坐着的,一直坐的很好,沒有誰動過。」
可以感受得到,在他說出這番話後,房間裏的溫度不再那麼寒冷,而是開始緩緩的回溫。
三姐妹就這麼轉過頭,默默地注視着他,三道虛無的目光從冰冷、詫異,漸漸變得柔和。
而此時的顏駿澤,表情卻忽然間變得狠厲,微笑被冷笑所替代,輕聲開口:「我現在就想知道,當初殺了你們的那個人,現在到底死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