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了前一刻。
在過道里和狄志文相遇後,身穿淡藍色職業短裙的空姐禮貌的讓到一邊,這空姐的胸前名牌上寫着三個字:關紅娜。
兩人擦肩而過時,狄志文也報以微笑回應。
待乘客通過後,關紅娜這才繼續穿過過道,來到通往下方貨艙的電梯口,按下電梯按鈕,這電梯本來就停在這一層,立刻打開。
關紅娜走了進去,摁下顯示「b」的一層,電梯門關上,開始下行。
幾秒鐘後,電梯停穩發出叮的一聲,門打開,貨艙區內感應到有人進來後,自動亮起了白熾感應燈,嘩啦啦往下延伸,將貨艙每一個角落照亮,形同白晝。
關紅娜到貨艙來是要將一箱橙汁拿到配餐區,步入貨艙後,她順手從旁邊推了一輛小型精緻的手推車,來到存放飲料的區域。
在登記薄上先寫了一行字,留下取貨登記記錄。
隨後推着手推車來到一排高大的貨架前,通常情況下,橙汁是放在第一層的,伸手就可以拿到。
不過關紅娜看了一會兒,發現下面全是麵包、餅乾之類,抬頭往上一瞧,數箱橙汁都被放在了第三層。
不知裝貨的時候是誰這麼放的,按照規定不允許這樣,因為取貨的時候不太好操作,但當時檢查的時候卻沒有注意這個情況。
關紅娜皺了皺眉,扭頭瞧見後方有一個可以滑動的人字梯,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
那人字梯的階梯跨度較大,她穿着裙子很不方便爬上去,不過不方便不等於不能爬。
關紅娜將那人字梯拉過來,左右看了看,伸手輕輕把裙子的裙擺往上提了提,以便爬人字梯的時候雙腳跨度可以大一些,隨後往上爬去。
雖然穿着高跟鞋不太好爬樓梯,但現在也沒辦法,小心翼翼的,關紅娜爬到了人字梯頂端倒數的第二節站好。
左右輕輕晃了晃,人字梯很穩,即使站在上面稍微用力也不會滑倒。
關紅娜直起身子,舉起雙手拿起了一小箱橙汁。
這橙汁是四瓶裝的一箱,箱子不算很大,重量也不重,所以關紅娜沒想着去找人幫忙。
此時她已經雙手舉過了頭頂,很小心的抱着這箱橙汁,雙臂慢慢放下。
就在剛好與頭頂齊平的高度時,左手忽然打滑,裝着橙汁的箱子往左邊歪了下去。
關紅娜一聲驚呼,身子本能的探前,想要更進一步去抓住箱子,穿着高跟鞋的雙腳同時一扭,整個人撲向人字梯的另一頭。
非但那箱橙汁沒有抓住,關紅娜身體完全反轉,腦袋向下倒栽了下去,啪的一下,狠狠地撞在人字梯另一側的第三節階梯上,發出咔嚓的一聲脆響。
此時她的身體已經完全翻了過來,在第一個接觸點之後,身體立刻往下順着人字梯快速滑落,近乎墜落一般腦袋又撞在第二節階梯之上。
早就失去了意識的關紅娜嘴巴微張,腦袋血流如注,那張開的嘴唇下巴卻被第二節階梯一塊凸起的金屬片給掛住。
身體仍舊在往下沖,下巴被金屬片死死勾住,刺啦一下,下巴還留在第二節階梯的位置,整個身體卻已經落到地面,血流猶如噴泉。
數秒鐘後,這具恐怖的身體開始微微抽搐,流出的血液慢慢浸透,將這一片地面全部染紅。
從關紅娜那被血浸透的脖子衣領處,一顆吊墜滑落出來。
這是一顆綠松石的包金吊墜,中間被包裹的綠松石呈菱形,很快就被血液淹沒。
就在此時,一道綠幽幽的光芒從那顆綠松石中飛出,鑽入關紅娜正在抽搐的屍體內。
……
「有怪異?」
聽了狄志文的話,顏駿澤感到詫異。
他很清楚,航班對怪異的清除是最徹底的,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排查。
如果說飛機上能出現怪異,那極有可能這隻怪異是新生的,或者怪異本身的實力很強很強,強大到躲過了除靈人的探靈器,並且躲過了多次檢測。
但要真是這樣的話,顏駿澤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搞定。
而如果是新生的怪異,他也有些搞不懂,是什麼原因導致出現了怪異,而為什麼又會這麼快就會出現怪異。
不過顏駿澤知道,通常情況下,客機上都有一名除靈人守護。
這種級別的客機,除靈人的等級至少是二星,但因為這客機是飛往華應大都中心城市華應區的,所以他猜測這裏的除靈人至少是三星。
「客機上應該有除靈人的。」顏駿澤道。
狄志文立刻點頭:「有,有,剛才就是一個一身黑衣的除靈人救了我,他拿着那種刀,那種專門殺怪異的刀,一刀就將那空姐劈成了兩半。」
「這隻怪異生前是空姐嗎?」顏駿澤有些詫異。
狄志文點頭:「應該是,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我上衛生間之前碰見的那個,但後來看模樣又不太像。那怪異的下巴都掉了,很恐怖。」
此時狄志文的言語顯得頗為幼稚,明顯就是遭遇了恐怖後整個人忽然變得很無措的表現。
現在的他急需要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而很明顯,顏駿澤就是。
但既然怪異是空姐的話,那就很有可能是在機場的時候悄悄潛入這班航空的。畢竟沒有誰會猜到,就在下面的貨艙中一名空姐剛剛才以極為恐怖的慘狀,意外身亡。
像這種事件出現的概率實在很低。
顏駿澤也在猜測,如果連下巴都掉了的話,沒準是一個剛剛下班的空姐,出了車禍,形成怪異後跑回了曾經工作的地方。
「嗯,拿着磁刀的是三星除靈人,沒事,有他在就行了。」顏駿澤點頭,「不過教授,暫時不要到處走動,就在我身邊好好坐着,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到達目的地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哪兒也不去了。」狄志文後怕得要死,立刻將頭擺成了撥浪鼓。
此刻客艙內,一個空姐都看不見,應該是都被通知到工作區去了。
配餐區內。
段寧身着黑色運動裝,手裏的磁刀橫放在身前的餐桌上,凝視着眼前的客機工作人員。
除了駕駛艙的副駕沒有過來之外,這裏包括機長、乘務員、空警等人員基本到齊,而此時機長正在清點人數。
段寧雖然在盯着他們,但思緒卻停留在剛才自己斬掉那怪異空姐的一幕。
作為一名三星除靈人,段寧不知道斬掉過多少怪異,剛才的那一下雖然看上去與斬掉其他怪異並無不同,但在下手的那一刻,他發現手裏的磁刀並不是很吃力,有點輕飄飄的感覺。
不過段寧很清楚,那空姐怪異的確被他殺掉了,只是感覺有所不同,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的有那種細微的感知不同。
但長時間與怪異的周旋,總是讓段寧隱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不安感。
很快機長就清點好了人數,面色凝重的走過來,對他道:「差了一個人,一個叫關紅娜的空姐,已經讓空警和其他空姐去找了。」
段寧點頭,這是他第一次跟這個航班,所以並不太熟悉上面的乘務員,否則在見到剛才怪異的第一眼,他就可以肯定這怪異是不是該航班的乘務員了。
站起來,段寧對機長道:「你們先找找,找到了人沒事就不用告訴我,如果發現了什麼情況,再立刻通知我。」
話落,往配餐區外的通道走去。
機長在後方問道:「你是回你的休息室嗎?」
段寧搖頭:「我去一趟頭等艙。」
話落忽然轉頭,盯着機長道:「這次飛華應區,頭等艙那邊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不能有任何閃失。」
「嗯嗯。」機長點頭如小雞啄米,「我知道,那邊安排了專門的乘務員為他們服務。」
段寧微微點頭,將磁刀插入褲兜旁一個特製的豎向插口,轉身往頭等艙而去。
經濟艙。
在知道這機艙里鬧了怪異後,雖然從狄志文口中了解到這隻怪異已經被那三星除靈人滅了,但顏駿澤此刻再也睡不着。
他凝望着窗外的藍天白雲,不知想着什麼。
狄志文更不可能睡覺了,眼睛瞪得猶如銅鈴,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二人的座位斜後方,相隔了八排的位置,靠窗的一排座位上,這裏坐着兩個男人,是一對父子。
父親一頭花白頭髮,大約六十歲,兒子體型偏瘦,大概二十出頭。
兩人一個在看報紙,一個戴着耳機在玩平板遊戲。
不多時,這位父親拿着報紙的雙手有些微微發抖起來,似乎看見了一則什麼讓他很震驚的消息。
年輕的兒子玩得興起,也沒注意到旁邊人的異常反應。
不過很快他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因為旁邊的報紙整個都在顫抖,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年輕人按下屏幕上的暫停鍵,扭頭看向腦袋被報紙擋住的父親。
「老爸,你幹什麼了?什麼新聞,能把你嚇成這樣?」年輕人嘟嚷一句。
正要再次繼續未完的遊戲時,他發現父親沒有回答自己,也沒有把報紙拿下來,而雙手拿着的報紙慢慢地變得不再那麼顫抖,直至最後,完全停下。
年輕人狐疑的看了看這張報紙,但父親將報紙拿得很高,看不到報紙後方的臉。
他皺着眉,不過既然父親已經不再發抖,也沒回答自己,那就說明並沒有什麼事。
想到這兒,他微微轉頭,目光繼續投向手裏的平板,點下「繼續遊戲」的按鍵,又開始玩起來。
不過剛才的一幕始終很奇怪,玩了不到兩分鐘,年輕人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自己的父親似乎將手裏拿着的報紙移開了一些,露出一隻眼睛在注視自己。
他當即按下暫停鍵,抬起頭,發現父親拿着報紙的手正在微微移動,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狐疑的看了片刻,耳朵里塞着耳塞的他,再次低下頭,按下繼續遊戲。
玩了半分鐘不到,感覺身旁的報紙又在緩緩的移開。
這一次因為這年輕人先前有了警覺,雖然仍在玩着遊戲,但他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在自己身旁,所以能很快的察覺出有異常。
很快,他的所有注意力被報紙後露出的眼睛給吸引,雖然只是眼角餘光看到了不對勁,但這一次他敢肯定,父親在偷窺自己。
這一次,年輕人的心底陡地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猛地抬頭扭過去,面向父親,連遊戲的暫停鍵都沒來得及按下。
報紙的後方,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瞳出現在眼前,這隻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有眨眼,眼瞳里全是猩紅的血絲。
在這年輕人看向眼瞳之後,老父親手裏的報紙再次開始緩緩移動,將他露出來的那隻眼睛用報紙慢慢地擋住。
「爸?」
這一刻年輕人不止有了寒意,更是全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一股強烈的驚悚感佔據大腦,以至於叫出這聲「爸」時,他的嗓音完全是顫抖的。
報紙的父親沒有任何回應,好像剛才的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仍舊保持撐開報紙的動作,似乎在閱讀。
年輕人此刻早就把玩遊戲的心思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全身的雞皮疙瘩不斷冒起又落下,冒起又落下,不敢再坐在這裏,但又怕被拿着報紙的父親發現自己表現異常。
他微微側頭看着紋絲不動的父親,輕輕放下手中平板,緩緩的站起來,身子緊緊的繃住,一點也不敢放鬆。
不過在此過程中,這位看報紙的父親沒有任何動作。
年輕人完全站起,挪動腳步往過道走去,走了兩步後,他立刻大步往前跑,沒有驚動其他乘客,而是跑向標註有空警方向的區域。
剛剛穿過一個過道,經過衛生間的時候,衛生間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這年輕人一見之下,驀地一愣,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嘴裏喃喃自語。
「爸?」
眼前剛剛走出衛生間的人,正是他剛才還在看報紙的父親。
這老父親顯然剛剛才洗手,此刻抹了抹還有些濕潤的手背,開口道:「兒子,你也要上廁所嗎?那座位上的貴重東西收好了沒有?」
年輕人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看了看自己剛才坐着的座位方向,顫顫驚驚道:「爸,你在這兒,那剛才坐我身邊的……是誰?」
「什麼?」老父親一臉疑惑。
年輕人不再說什麼,一把拉住他的手,拽着往回走。
片刻之後,父子倆站在距離自己座位還有十多步的過道上,年輕人指着座位方向,面露驚恐。
老父親看過去,就見自己的座位上,一個熟悉的身影雙手抓着報紙、將自己的臉擋住,詭異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從伸出來的衣袖看,那人穿的正是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