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狼狽啊....
躺在沒有溫度的地面上,萬物灰暗,如同反面的世界,望着黑暗的天空上,並沒有噴塗着暗雲的漆黑大物,只有暗世界裏強烈的獨有氣息一刻不停的洶湧。
身體傳來了近乎麻木的痛感。
被燒焦烤糊的手腳,巨大力道的斬擊已經破壞了自己的五臟六腑,還斷掉了不少肋骨,劍痕和貫穿傷烙印在胸口,而入在這一切之上....
是阻滅一切的絕對冰封。
真是....
狼狽啊....
想着之前那冰封世界的一劍,那道漆黑的身影不知為何拔起了將燃大哥的靈淵,爆發出了超乎想像的一劍,荒川自顧自的嘲笑着自己。
「不行,我得...快點離開...」
畢竟,這裏可是那些怪物的世界啊...
a級修仙者堪稱強韌的生命力,支撐着荒川承受着此刻瀕死的重傷從地面上掙紮起來,低垂着虛弱的隨時都可能會昏過去的眼眸,
他撐着古劍-龍皇,看着這柄不知道陪了他多久的仙劍此刻也是滿布冰霜,滄敗的仰起頭,因為他此刻連讓自己視線不墜下去的力量都沒了。
我該慶幸...
劃開一個不知道通往現實何處的縫隙,
比打開此刻對應現實的位置要簡單的多麼....
這是荒川此刻唯一的念頭。
不是信念、不是求生的欲望、不是對死亡的恐懼,一股其他的東西支撐着此刻堪稱瀕死的荒川,支撐着他舉起古劍-龍皇,
支撐着他活過了已經不知道多少年的歲月...
每個a級參加者都擁有過漫長的時間,每個a級參加者都有着自己的傳奇,
優秀卓越、超凡脫俗的他們自然都有着各自的保命底牌...
還是因為接觸夜戰世界的世界短了點,方然並不清楚這些,雖然此刻荒川被他重傷堪稱半死,但是只要此刻他逃回現實世界,耗費數十年時間,他依舊可以恢復,
雖然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然而就在荒川舉起劍鋒的那一刻!
一個對他來說絕沒有考慮到的妖冶聲音,魅惑低沉、輕笑詭異的憑空響起。
「呵,終於...找到你了。」
動作頓時停滯,荒川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看向從暗色玫瑰紋路的法陣中出現的身影。
雪白的一側肩膀暴露在空氣里,上面繫着典雅黑裙的繩結,黑布帽兜下美的近乎妖艷的容顏上掛着微笑,紫羅蘭瞳孔中熾熱偏執。
荒川看着魔女,完全沒有想到,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構成絕望的會是她。
「咳....」
仰頭咳出血肉的碎塊,即使見到魔女的身影,荒川也仍然能像之前一樣輕和的笑着。
「沒想到....出現的...竟然會是你...」
身形有些不穩,他雙手撐住插回地面的古劍-龍皇,因為強行開口不住的咳血道:
「就連遊蕩者之歌....的人也來了麼....」
「我早就想知道,一直...一直...一直....」
魔女微笑的睜着紫羅蘭光芒的妖異眼眸,口中誘惑到略微沙啞的聲音熾熱的開口,不斷重複着執念的話語,盯住了此刻的荒川。
「在幕後干擾我人偶生活的傢伙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說完這句話,魔女突然心滿意足的笑了。
「意外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然後她睜開冰冷無情的紫羅蘭眼眸,仍舊微笑的開口:
「然後,去死吧。」
一瞬間,黑暗呼嘯,暗世界的力量讓參加者的能力更加喧囂,七處黑暗從魔女的周圍沖天而起!
最具有魔力神秘的數字,『七』處黑暗構成的點連接成不平均卻完美穩定的一體,恐怖與不詳的『玩偶們』,傲慢,憤怒,怠惰,貪婪,嫉妒,暴食,色慾在微笑的魔女的身後被召喚出現!
然後朝着荒川蜂擁而去!
古劍-龍皇不顧一切的拔起,以透支所剩無多的壽元為代價,壓榨出這殘破身軀的最後一分力量,荒川撕扯着喉嚨大喊!
「絕劍-躍靈淵!!」
最後的一刻,本能用出來的...
被漆黑的怪物們淹沒的前一秒,荒川睜大了瞳孔出神的想到。
竟然還是將燃大哥教的劍技麼....
轟!
每個a級參加者都擁有過漫長的時間,每個a級參加者都有着自己的傳奇...
但是再傳奇的故事...也會有寫盡的一天。
古劍-龍皇脫手飛出,半垂着眼帘無力的荒川如同死人一樣,看着馬上吞沒自己的漆黑怪物們打算緩緩閉上眼睛。
沒辦法了麼....算了,或許已經足夠了吧...
放棄的那一瞬間,
半個世紀的勞累、疲倦、孤獨,像是一下子爆發出來,讓他在最後笑了笑,對自己自嘲。
用掉了保命底牌騙過了那個青年,逃進了暗世界,不惜難看的苟且偷生,最後還是難逃一死麼....
還真是狼狽啊...荒川...
看着眼前強大的詭異恐怖的漆黑怪物們,自己的劍芒輕而易舉的被張開鋸齒巨口的怪物吞沒,
可就在這一秒!
七隻漆黑怪物中,最強大的那一隻握着死亡鐮刀、骸骨鎖鏈的『傲慢』,突然身形一轉,握住手中恐怖的巨鐮,揮舞斥退了它的同伴!
「嗯?」
魔女妖冶神秘的容顏上微微泛起了一抹好奇的意外,揮手止住了其他玩偶們的繼續追擊。
只見『傲慢』突然斬出一道裂縫,然後巨大的身軀陡然掙扎的停滯,一道身影從漆黑中勉強的浮現而出,抓住荒川往後一推,
兩人貼近的那一刻,荒川不可思議睜大的瞳孔中看到的是,妖河掙扎的神情中帶着驕傲和不屑,和對付出了半個世紀卻淪落到這個地步的虛弱冷笑,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改變自己不善的口氣。
「荒川,我不愛你。」
然後用力的把他一推,握着鐮刀的傲慢再次恢復,她的身影再一次被漆黑所抓回體內,名為『傲慢』的玩偶再次回歸了魔女的控制。
只留荒川一個人再一次仰躺在暗世界的地面。
每個a級參加者都擁有過漫長的時間,每個a級參加者都有着自己的傳奇...
即使是他們...也會有愛恨存在,
哪怕過於潦草。
「不逃麼?」
不知什麼時候,黑布斗篷遮住一邊身體的妖冶身影已經站到了仰面在地上的荒川身邊,看着此刻的荒川輕笑的問道。
「咳....呵,算了。」
眼前已經徹底模糊,不過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逼近死亡,他反倒話語清晰了不少。
魔女看着不遠處漆黑的傲慢,勾起魅惑的弧度,眼眸里閃爍着神秘的紫羅蘭光芒,輕聲的微笑說道仿佛在看什麼讓她感興趣的東西:
「她用掉了連我都沒發現的、可能是她為了自己逃離準備的底牌,就為了讓你活下去,這樣的浪費也無所謂麼?」
聽着夜戰世界裏最讓人厭惡、最讓人忌憚不詳的人偶魔女這麼問自己,荒川笑了。
「我已經浪費了很多了,從她不計回報....的加入逆水開始。」
雙眼看不見東西,只有黑暗,荒川像是自己回答自己的輕笑,只不過虛弱呢喃。
「而且我也不知道活下去還能幹什麼了,讓她自己孤獨的永遠受你囚禁,失去自我、失去感覺,也太可憐了些,所以.....」
眼前只有黑暗,他索性緩緩閉上雙眼,像是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一樣滿足的感嘆。
「這樣『死』在一起,算是我最後能回報給她的報答了。」
「真遺憾,即使她做到了這個地步,你愛着的似乎也不是她。」
魔女看着自己的傲慢玩偶,輕笑的說道,而地上躺着的殘破不堪的人影,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死掉的荒川聽到魔女的這句話之後,嘶啞着喉嚨。
「啊...是啊。」
淚水緩緩從他閉着的雙眼無聲流下,嘴角勾起的不知道是一如既往的笑意還是半個世紀的苦澀。
「我就不行麼....我就不可以麼....我什麼都可以做....比起不知道從哪來的普通人....」
生命的最後,荒川再一次努力的睜大了雙眼,哀求着、掙扎着像是想要看到那一抹深藍色的裙擺。
「我就得不得她的愛麼?」
什麼也看不見,淚水無聲的從他眼眶流下,伴隨着他輕微虛弱的話語飄散着在暗世界之中。
「即使今晚我打算親手毀掉夜局....她也不願意見我...」
仿佛為了睜開雙眼已經用盡了他殘餘的全部力量,生機消散,但是最後一刻,睜大雙眼的荒川似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畫面——
那是半個世紀多前,他懷抱着警惕和戒備走上那條通往山間竹林的青石台階,站在自己上方那道巧笑嫣然、琳琅裙擺的少女輕笑開口。
-『我叫琳琅,歡迎加入夜社』-
「明明只要你出現的話.....無論...什麼地步....」
我都願意立刻停手....
他翕動着嘴唇,睜大祈求的雙眼,失去所有力量的在心中輕輕開口,說出最後的話語。
然後漆黑的『玩偶們』張開黑幕,吞噬掉他和魔女的身形,從暗世界中消失不見,沒有任何人看到在這暗世界裏發生的一幕。
雖然和外界所知的略有不同,但a級參加者逆水-荒川在此時此刻徹底隕落,
在這個夜晚傳奇寫盡,愛恨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