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鷹隼」辦公室出來,已經臨近子夜了。出了緹德學院的門,與薩留希內城東區的熱鬧相比,此時西區顯得寂靜的很,鮮有車馬來往,只有城防衛隊在街上巡邏了。如艾爾文這些「二世祖」,城防衛隊大多都是認識,自然也不會有人上來自找沒趣。
艾爾文打了個哈欠,順着西區的約克街拐了幾個彎就回到伯爵府了,門口的侍衛見到艾爾文這個點回來倒是見怪不怪了。
伯爵大人對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管教的很少,艾爾文的母親又過世的早,艾爾文的童年就是和萊梧、凱巴、宸朱這些勳爵子弟混在一起。好在這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都只是貪財好色而已。艾爾文長大以後,伯爵對這個喜歡泡在東區各種公館裏的獨子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了身子虛了些好像也沒什麼大的問題。畢竟伯爵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艾爾文回了自己房間,一晚上腦袋被「鷹隼」灌得滿滿的,昏沉的很,梳洗了下就倒頭睡下了。
第二日上午沒課,艾爾文睡到晌午才起身,睡的太足腦袋還是昏沉的很。他開始琢磨怎麼和父親開口,才月中這個月的零花錢已經被他在「洵公館」瀟灑完了,這個法杖又不得不買,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知道自家這老爺子很少出門的,就一邊盤算着一邊往書房走去。
斐烈伯爵正坐在寬大奢華的書桌前翻閱着一本雅菲帝國的疆域圖冊,見到艾爾文進來抬頭瞧了他一眼,又埋下頭去。
「父親,前幾日費提墨教授同我講,要我參加這屆的枕劍會。」艾爾文正經說着。
「嗯,好事情。好好準備,別給教授他丟人。」斐烈伯爵說着又抬起頭看了一眼艾爾文,好像毫不意外的樣子。
艾爾文心想着平日自己吊兒郎當的樣子父親是看在眼裏的,他心下納悶,「為什麼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參加枕劍會這事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父親,我得。。。我得買根趁手的法杖」艾爾文開始進入正題。
「嗯?你不是月初才領了三百盧尼嗎?」伯爵蹙着眉問起來。
「是的,但是,額。。。」艾爾文低着頭支支吾吾道。
「給你的錢又用完了?」伯爵的嗓門大了起來。
艾爾文用低到近乎聽不見的聲音「嗯」了一聲。
「混賬。」伯爵把書反過來一把拍在桌子上,「你知道三百盧尼可以在城外買幾間農舍了嗎?你不好好在學院念書,心思都放在哪裏了?啊?」
每次被伯爵這麼罵,艾爾文對盧尼的換算概念就是可以換薩留希城外的幾間農舍。
「現在還是我當家呢,要是換你當家了還得了?我們城外的那些田產夠你用嗎?啊?」伯爵劈頭蓋臉的罵道。
艾爾文面紅耳赤低着頭,一臉的慚愧,這種表演已經爐火純青了。
「父親,這也沒辦法,我也不想去啊,教授提的我的名字,總不好拒絕吧?」艾爾文低聲道。
「我跟你說這事了嗎?我罵你是因為什麼,你想不明白嗎?」伯爵接着罵道,「你這個樣子,我得去富茲省挖金子才能養活你了吧?啊?」
艾爾文把頭垂的更低了。
斐烈伯爵罵了一會,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看着自己眼前這個認錯態度良好的兒子,心裏的氣也漸漸消了。
「費教授看人一貫是挺準的,你別教人家寒了心。」伯爵口氣軟了下來,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再去賬房取兩百盧尼,總夠你買根法杖了吧?」
「夠了,夠了。」艾爾文賠笑點頭道。
伯爵頭也不抬頭地招了招手,不再看艾爾文,坐下來接着開始研究圖冊。
艾爾文面帶慚愧,健步如飛的從書房退了出來。
從賬房支了錢後,艾爾文便挎着羊皮包,邁着輕快的步子出門去學院上課了,與往常不同的是他把從費提墨那拿的的首飾全戴上了。
一個下午都沒有和武道院的學生們一同上的課,也沒「鷹隼」的課,讓艾爾文既沒人聊天調侃,也沒人逼着他聚精會神的聽課,整個下午的魔法藥劑課艾爾文都是神情怏怏欠着興趣。
好容易撐到傍晚放了學,他背起挎包就去武技院門口堵那幾個狐朋狗友。
宸朱、萊梧、凱巴三個上了一天課下來俱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都是雙手背在腦後頭懶散地往院外走。但是一見到見到守在門口的艾爾文,都不禁壞笑起來。
「怎麼說,老弟?」宸朱笑着道,「今晚洵公館走一遭?」
「可以啊,身體現在這麼健壯了嗎?」萊梧笑着上下打量起艾爾文。
「去個屁,想去也是囊中羞澀。」艾爾文笑罵道。
「你別說了,誰不是呢。」萊梧咧着嘴笑起來,「我本來想說要兄弟們作陪可以,但是錢得你來。」
「你們兩個公爵家的,一個侯爵家的,好意思和我哭窮嗎?」艾爾文沒好氣道。
「家中兄弟多呀。。。」萊梧面色淒淒。
「那怎麼說,今晚到底去哪?」凱巴問道。
「我今晚要去一趟陸箏裝備行,你們誰陪我去一趟?哎,為了那個枕劍會,老費昨晚給我補了一晚上的裝備知識課。」艾爾文嘆口氣道。
「別說了,就你和萊梧兩個能去枕劍會,我和凱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宸朱面露不快,眯着眼望向萊梧「對了,萊梧,你是不是給鐵鑰那個老頭子塞錢了,不然他為什麼會推薦你去的?還是你家老爺子施壓的?」
「你家老爺子也是公爵,你讓他去試試?」萊梧沒好氣道,「緹德這個學院,能當上教授的會看上錢財?還是會理你是什麼家世?」
宸朱一想也是,能在緹德這種學院當上教授,除了普通的薪水,國家的財政部還有額外的補助,收入可以說是豐厚的很了。而且當上教授的多半是殿前武士或者大魔導師級別的,在國王陛下心裏分量一點也不比世襲爵位的貴族低,所以無論在哪所高等院校,但凡到了教授級別都很受學生們的敬重。
「陸箏?是不是內城東區海文街那家?」凱巴看了一眼艾爾文。
「是啊。哇,你知道啊,我都不知道海文街那裏有這麼一家裝備行啊。」艾爾文驚訝道。
「你怎麼會知道?你連公館都要我們領着你去的呀,哈哈。」凱巴嘲笑道。宸朱和萊梧聞言也嘲笑起艾爾文來。
「說起海文街,我記得那裏有一間叫「紫荊閣」的酒館,那裏倒是頗有情調,還有上好的札姆威士忌。」萊梧從腦海里翻出那家店,接着又道「雖然比不上約芬的紅酒,但是那粗糙爽烈的口感,哇,真的沒的說。哎,宸朱我記得我和你一起去過的呀?」
「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是哦,那家店的威士忌真的一絕。」宸朱也想起來了,他扭過頭對凱巴笑着道「這麼的吧,你陪艾爾文一起去那家裝備行,買好了再到那家酒吧找我們。」
「可以,可以。」萊梧笑着道。
「為什麼是我啊?」凱巴對着宸朱怒道,「為什麼你們先去喝酒啊?」
「什麼意思啊,陪我買些裝備你這麼不樂意嗎?」艾爾文罵道。
「沒辦法,你先說你認識路啊。」宸朱笑着扯皮道。
「放屁,我又沒說我認識。」凱巴憤憤不平。
「不是,你陪我買件裝備要死嗎?」艾爾文接着罵道。
「對啊,這麼多年兄弟,你陪他買幾件裝備會死嗎?」宸朱也是責怪道。
凱巴不知怎麼反駁了,萊梧在一旁偷笑。
「不是,你剛不是說沒錢了嗎,還買屁個裝備?」凱巴沒好氣的瞪着艾爾文。
「別說了,今早又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你懂的,又是城外幾間農舍的事。」艾爾文苦笑道。
凱巴聞言也是氣笑了,這麼多年來他們幾個都清楚知道艾爾文家老爺子訓斥時的口頭禪了。
於是腐壞「四少」一同上了萊梧家的豪華馬車,往內城東區的海文街駛去。
來到「紫荊閣」酒館門口,艾爾文仔細看了下,確如萊梧所說,頗有情調。整個門面用楓木拼造而成,再匹上粗細不一的紫藤,粗獷間不顯得雜亂,怪不得叫「紫荊閣」這個名字。坐在特地的打造的寬闊木檐下,酒客可以趁着晚風喝着美酒看着街景,裏間的雅座再用屏風隔開,一內一外頗用心思。
萊梧和宸朱得意的先進去了,臉拉的老長的凱巴只得領着艾爾文往街尾走去。
來到「陸箏」裝備行門口的時候,艾爾文看了下這富有年代感的櫥窗,顯然不是眼下時尚的裝修了,但是勝在乾淨精緻,看着也應該是開了幾十年的老店了。但是塗漆是才翻新的,看來店的主人也是講究人。
兩人推門進去,一位管事模樣的老者從櫃枱上下來,迎了上來,年紀看着比費教授還大上許多。
艾爾文瞧了了下店裏,有些侷促,但是看着進深不錯,兩側的陳列櫃裏大多是刻着符文的戒指與首飾,還有一些防具甲冑,各類大大小小的捲軸。櫃枱背面是一整牆的各種典籍,有的看着已經頗有年份了。櫃枱後頭應該還有一些物什,但是被書櫃擋住了,僅剩下一人過的走道。
「兩位殿下,這是要購置些什麼?」老者看着這兩個年輕人的打扮,也知道身家應該都是不錯的。
「噢,老先生,是這樣的,我要選一根趁手的法杖,在枕劍會上用。是費提墨費教授推薦我來這的」艾爾文笑着答道。
「噢,費提墨那個老小子啊,我都好幾年沒見過他了」老者打量了幾眼艾爾文,又笑說着「枕劍會好啊,小傢伙年紀輕輕就能被費提墨推薦去,身手肯定不凡啊。」
「哎,這次真怕是要丟了教授的人」艾爾文臉露慚愧。
「咦,費提墨眼睛可毒着呢,老人家我啊就沒見他瞧錯過人,小伙子不必妄自菲薄」老者出言安慰。
「但願如此,但願如此」艾爾文苦笑道。
「那這位殿下呢,您要瞧些什麼?也是要去枕劍會嗎?」老者禮貌地詢問起凱巴。
凱巴趕緊擺了擺手,「老人家,其實我是陪他來的,我隨意逛逛就成,您同他去選魔杖吧。」
「行嘞,那小傢伙你隨我來吧」老者招了招手,領着艾爾文往裏間走。
原來從走道進來,確實別有洞天。老者打了個響指,兩側的櫃枱的汽燈亮起來。一側展列着大大小小攏共幾十種魔杖,另一側都是武技師的兵器,有眼熟如拳套,刀劍,還有些艾爾文見都沒見過的兵器。
艾爾文見了這大大小小几十根法杖,忽地頭大起來,這不會要他一根根去試吧?
老者自然是讀懂了艾爾文的表情,笑着說道「別急,小傢伙,老人家幫你看看,肯定耽擱不了你太長時間的。」
艾爾文鬆了一口氣。
「對了,小傢伙,你手上兩個戒指,還有你身上這項鍊是費提墨那個老小子給你的吧?」老者眯着眼笑道。
「哇,老人家你眼睛也很毒啊」艾爾文驚嘆道,低頭看了看自己兩枚戒指。
老先生搖頭嘆道「哪裏那裏,老眼昏花了。走近了才看得真切。這些首飾可是當年費提墨從我這買走的,現如今再次看到,不禁有些感懷罷了。」
「這些都是費教授從這買的?」艾爾文問道。
老人家點了點頭,「幾十年前了吧,那會他才當上講師沒多久,還沒當上教授呢。」
「這些首飾可都是好東西,小傢伙,看來費提墨很中意你嘛」老人家笑說着,開始給艾爾文物色起法杖。
艾爾文不知怎麼回答,「額」了一聲。
「我估摸着你應該用瞬發的魔法居多,那。。。就是短杖了」老人家小聲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給艾爾文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老人家在短魔杖中挑了一會,抽出一根遞到艾爾文手裏,「來,你試試這個。」
艾爾文拿在手裏看了看,法杖頂端鑲着一顆耀紫色的寶石,也不知是什麼材質。
艾爾文握起法杖,一個中階火球法術在法杖頂端聚集,令艾爾文驚異的是火球居然呈現出紫色,而且聚集之快讓艾爾文始料未及。
「為什麼這個火焰看着不是火屬性的?」艾爾文中斷了手中的魔法。
「這根杖子可以把所有的物質聚集和物質轉變都呈現為暗屬性,而且物質聚集和轉化的速度比尋常的法杖快兩倍」老者面露得意。
艾爾文點了點頭。
「暗屬性雖然平時不多見,但是只要在枕劍會上多打幾場,難免人家有防備」艾爾文的意思是要是對手防具上全打上抗暗的寶石,那自己不是完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這種暗屬性的紫削石可不是隨意可以買到的,富茲的礦脈里一年也就產出個幾公斤。」老者抬起眼提醒道。
「嗯,再給我挑一根試試吧」艾爾文對所有魔法都呈暗屬性總有些不放心。他心想着,他能買到別人也應該能買到,畢竟這城裏比他財力大的多了去了。
「好勒,那我再給你選一根。」老人家也看出來艾爾文面有擔憂,便又再挑選起來。
後面再挑來挑去好幾根,都是些增強單一屬性的法杖,和費提墨上次讓他試的大抵相同,只不過店裏的這些,對於物質的轉變更為迅捷,施法起來流暢很多。
「選來選去,還是不如這個根法杖用的驚艷。」艾爾文握起那根暗系法杖,又在手裏好好感受了下。
「是呀,小傢伙啊,聽我老人家的錯不了,第一感覺好的往往是最適合的。」老人家笑着安慰道。
艾爾文點了點頭,轉而問道「這根魔杖多少錢?」
「一百五十盧尼。」老人家笑的很禮貌。
艾爾文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地看着這老頭。
老人家笑臉上的每一條細紋都紋着理所應當,看來是一分都不會便宜的樣子。
艾爾文也禮貌的笑起來,「不貴,真的不貴」,心裏已經把費提墨活剮了幾十遍了,暗暗道就當是給枕劍會攢人品了。
艾爾文還是很有風度的給老頭結了賬,方才在外間百無聊賴的凱巴看了下艾爾文掏出來的盧尼,也不禁問了下艾爾文是不是買了一車裝備。
待艾爾文和他說就買了一根法杖,凱巴臉上也露出了禮貌性的笑容。
「二位殿下還要看點其他的什麼嗎?」老頭似乎從頭到尾都沒看出艾爾文和凱巴異樣神情,熱情的招呼着。
「不了,不了」艾爾文兩人異口同聲道,比了個告辭的手勢就往店外走去。
「好嘞,兩位殿下慢走,下回有需要記得再來啊」老頭笑着送兩人到門口,還不忘小鞠了一躬。
「太他媽黑了吧?」凱巴從店裏出來後罵了一句,他拿起艾爾文手裏的法杖,翻來覆去的把玩起來,「這玩意要一百五十盧尼?你知道可以買城外幾間農莊了嗎?」
艾爾文不說話。
「我說這店面看着幾十年前的樣式了,這幾十年怎麼撐下來的,原來是靠教授們推薦你這樣的學生過來消費,哈哈」凱巴看着艾爾文笑起來。
艾爾文依舊不置一詞,他望着口袋裏的僅剩下的五十盧尼,感覺深秋的風格外的蕭瑟寒冷,不禁打了個寒顫。
從裝備行到紫荊閣一路走來,艾爾文臉像是個露了餡的糰子,癟着被凱巴無情嘲笑了一路。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