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的一瞬間,少女面色發生了變化,淡淡的笑里,有着真正的愉悅之色。
將小孩算進去後,這一趟尋找「天階道經傳承」之行,也就多了幾分保障。
畢竟小鎮之外,所講究的規矩太不一樣了。
諸事安排完畢,寧無心也不用再分心琢磨,可以安心修行,至於跟傅梨所說,譬如傅老頭其實在謀劃一場大局,或許暗藏驚天的「陰謀」,但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兩人都互有顧忌的地方,都有需要對付的敵人,只會在暗地裏行「同舟共濟」之事,至少在沒有不可避免的利益糾葛以前,仍然算半個盟友,互相利用還來不及,豈會互相拆台呢?
出了小鎮後,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多加防範一二也就是了。
等寧無心回到寶通巷,老人正蹲在書肆抽着旱煙,看着黑暗天幕,黃家祖宅內發生的一切自然瞞不過他,至於為什麼不親自出面,一個是覺得愧對孫女,另一個是確實不方便出現在九曲巷。
他一旦踏足,就會引來某些目光的窺視,是以這麼多年,他是半步都不敢靠近。
見到少女抱着劍匣遠遠走來,老人感嘆少女眼光毒辣,笑問道:「你可是知道這木劍匣的來歷?」他跟黃家那老祖宗可不是那高大少年,一番糾纏下來,若還不知她就是衝着這劍匣而去,就是白活了幾百上千載了。
寧無心先點頭,繼而搖頭,笑道:「我只知道這劍匣材質才是極其罕見的『大椿木』,至於劍匣本身來歷,我並不清楚,怎麼?傅老前輩知曉?」少女有三分好奇。
結果,傅老頭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搖頭了,說是過去的事了,說了沒有意義。
當然了,老人不至於太吝嗇,還是給這木劍匣說了一番評價。
譬如這劍匣雖然只剩一顆空殼,本身也沒有經過煉製,不過一普通木劍匣,只材質極其難得,擁有一口「八千年為春,八千年為秋」的火氣,使其長存至今,其中溫養的飛劍雖不知去向,然依舊價值連城,擁有極強的溫養飛劍的能力,若是能夠尋到一煉器大宗師打磨鍊制,未必沒有晉升靈寶的契機,成為一溫養飛劍的「外丹田」,屆時,此物之價值,足以使世間劍修眼饞。
說是靈寶,實際價值比之一件道器也不差了。
畢竟大椿乃是上古的仙樹,這世上縱還有,也不會太多,擁有的無不是震懾一域之勢力。
看着老人那艷羨的神色,少女撇嘴,嗤笑道:「這還用你說?」
很是不滿他說了一堆廢話。
侃侃而談之後,一老一小先後進了書肆,高瘦的牟家少年並不在書肆內,寧無心隨便問了一句,老人沒瞥一眼坐在石凳上的少女,不滿道:「不省心的黃毛小子,讓我給趕回他牟家了。」
說是這麼說,其實是在給寧無心讓道,這一點兩人都很清楚,但誰也都不拆穿就是了,見此,寧無心笑了笑,嘲笑老人,「老前輩還真不打算一棒子給他敲醒了?突破情之一字,換了旁人,他可能三兩下就破了,到了我這裏,我覺得他想跨過去,大概不容易。」
道途之上,情之一字,不想世俗里那麼簡單,也可為之情劫,有時候,有的人輕輕鬆鬆就邁了過去,有的人,直接困死在這一字上,若是有修為高深的長輩給予當頭棒喝,之最簡單的,而自己想要跨過去,最好的辦法,便是跟她一般,一刀斬亂麻!
老人又瞥了一眼她,沒好氣道:「就你這瞎了眼的歪瓜裂棗,心又黑,這小子能看上你,怕也是跟你一樣,瞎了眼了。」
但也只說了這些話,跟寧無心所言,半點不沾邊,顯然不想多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看得出來,老人很自信,也很無所謂,畢竟這一關終究是自己破鏡好處來的更大一些。
或者說,這就是老人給少年的一場考驗,用以考量與歷練他這弟子的心性。
一場雨後,初夏的風一吹,天井下的青石板就幹了大半,老人乾脆坐在地上,待寧無心將手中的「大寶貝」小心翼翼放到一旁,這才正色道:「已經決定好離開的時間了?」
寧無心點頭,淡然道:「一個月後。」
老人聞言,突然就有些傷感,呵呵一笑,「一個月後好啊,提前走,省的夜長夢多」
沉默片刻後,老人將視線收回,看向少女,「你選這劍匣,是打算想走劍之一道?很好,乾脆利落,一切不順,皆可以以一劍斬之,原本我還琢磨不定,該以什麼東西交換,既能令你滿意,我又不至於破財太大而心疼,眼下倒是有了決定了。」
說着,老人蹭了蹭衣擺,等着再抬首時,手裏已經多出了一個「酒釀」,以及一塊玉簡,也不等寧無心反應,玉簡出現的一線瞬間,手指一揮,玉簡便化作一道流光貼在她眉心上。
隨着其中信息快速攝入腦海,老人眯起眼,緩緩道出玉簡來歷,「這是我年輕歷練時,所探秘過的一處上古劍修的洞府,曾走到了最後一關,只可惜,我走的並非劍道,跟這份傳承無緣,也就沒能帶走,如今幾百年過去了,我也不清楚這份傳承是否被人得到,但你這小丫頭也別以為我這是在占你的便宜,上古劍修傳承,此世間都不多見了,要是傳出去,別說崖山劍宗了,就連天玄中洲東元劍宗也要眼饞,若是被人取走了,就只能怪你命不好,要是還在,皆大歡喜了。」
這還沒算上試煉中蘊藏的危機。
總而言之,一切就看運氣了。
寧無心腦海閃爍這處「上古劍修傳承洞府」信息的剎那之間,心湖漣漪忽而蕩漾。
她不禁再一次感嘆世事巧妙的緣法,實在是狗血至極,老人所道出的這一處傳承之地,正是她謀算的最有可能出現天階道經傳承之地,而就在她七分心思沉浸在傅老頭指出的一些傳承的關卡與過關技巧之時,老人已經將手裏的酒釀丟到了石桌上。
寧無心立即就回過神,看了一眼老人,譏笑道:「傅老前輩就這麼將我打發了?你這不是空手套白狼?」
老人忍不住一頓笑罵了,終了才沒好氣道:「說是不知道被人取走沒有,可這傳承試煉之苛刻,又是在南煙這小地方,劍道不顯,武道不存,能夠在金丹之前將肉身淬鍊至武道第三境的修士,不說屈指可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上的,在南煙,百年都難得一見,你還有什麼不滿?!」
傅老頭眼見着少女還欲要胡攪蠻纏,從他身上扒皮抽筋,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指了指酒囊,「小鎮酒肆聽說過吧?這酒能夠幫助你扛過三次扒皮抽筋,割肉碎骨的危險,當然了,你若是能夠自行扛過去,將這酒留着作為踏入劍道淬體之用,將有無窮妙用,往後受用不盡。」
「這兩樣,一個作為你替傅梨隱瞞行跡的報酬,另一個則算是賠禮的添頭,至於你寧家老名宿的神魂,我願意出價,幫你換取另外兩個小鎮機緣的名額。」
聞言,少女臉上的嬉笑才逐漸收斂了,淡淡看着天井之外,稀疏天星,最終點頭,算是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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