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就看你能不能夠發現。」
柳川康純怎麼也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和田七成了搭檔。而現在還必須要聽田七的分析:「我們的目光,始終盯在失蹤的人質上,總急切的想要救出羅利加尼和他的夫人。但是卻忽略了他們身邊的人。」
「身邊的人?」柳川康純皺了一下眉頭:「他們身邊有什麼人是能夠被我們追查的?」
「假的喬布里娜和她身邊所謂的保鏢。」田七淡淡地說道:「假如,那些人是孟紹原故意派出來擾亂我們視線的,他還調派了不少的人保護她們。其中,居然還有一個探長。可是我們反過來想一想,孟紹原真的有那麼多的人手可以調動?他的力量真的那麼富裕?」
柳川康辰很快陷入到了沉思。
「不,他在擾亂我們的同時,自己也必須要進行他的計劃!」田七很肯定地說道:「拔掉我們的聯絡點,撤離他已經暴露的聯絡點,他的身邊沒有那麼多的特工可以動用,他需要藉助外部的力量。」
「外部的力量?你的意思是?」
「不要忘記,他是鏡湖老太爺的結拜兄弟,是小太爺!」
柳川康純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動用幫派的力量!」
「沒錯。」田七一聲冷笑:「鏡湖老太爺的手下何止上萬?動用他們來保護假的喬布里娜,不費吹灰之力。」
「但是,那些人已經被放掉了,我們要從什麼地方調查起?」
「我們剛剛得到了消息,在戈登路附近又發現了疑似喬布里娜,我們的人是不是緊急趕過去了?」
「是的。」柳川康純有些無奈:「基本可以確定又是一個假的,但我們沒辦法,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必須要證實她是假的。」
這話,聽着可真的心酸了。
田七卻說道:「也許我們可以去看看,或者能夠有別的收穫呢?」
……
此時此刻的田七清楚,他和孟紹原短時期內沒有辦法聯繫上,所以他必須在無法和孟紹原商量的情況下,聯手上演一齣好戲了。
沒有劇本,連故事情節應該怎麼推動下去彼此都不知道……
……
不出所料,在戈登路那裏發現的所謂「喬布里娜」,又是假的,結果又引來了幾個巡捕。
柳川康純沮喪到了極點。
他覺得自己那些特工們,就好像是一群小丑一般,被孟紹原在那牽着鼻子玩弄!
「還是有收穫的。」田七卻不慌不忙地說道。
「哦,是嗎?」
「柳川先生,你知道為什麼要重用我們這些漢奸嗎?」田七反問了一句,但他卻不用柳川康純回答,而是自己說道:「因為我們這些漢奸,身上擁有的巨大價值,是你們很難具備的。孟紹原熟悉上海的一切,我也一樣。每一條道路,每一個幫派,甚至幫派里那些稍稍有名的人,都裝在了我們的腦袋裏。」
「田先生,你的意思是?」
「你看到剛才保護在目標身邊的那個人了嗎?留着一臉絡腮鬍子的?他叫金根祥,外號大膽金,他是鏡湖老太爺外八堂堂主何福寶的手下。」
柳川康純似乎隱隱的明白了。
「這些,我知道,你卻不知道。」田七嘆息了一聲:「所以,還是善待我們這些漢奸吧,總會讓我們派到用場的。現在,我想我該帶你去拜會拜會這位大膽金了。」
……
金根祥沒老婆孩子,是一個人住的。
他剛剛完成任務,領了賞銀,買了酒和滷菜,樂呵呵的回到家裏,準備好好的喝上一頓,可沒想到兩個人卻尾隨他到了家裏。
金根祥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已經被那個年輕一些的不速之客,一刀扎在了他的肩窩上。
年輕人很細心的關上了房門,端了一張凳子坐下:「我叫田七,你一定聽過我的名字。」
田七!
漢奸田七!
血狐田七!
大膽金聽到這個名字,再不大膽了。
這個人別說是軍統的,道上的兄弟也大多聽過他的名字。
冷血、兇殘、不是人!
「你……你想要幹什麼?」金根祥害怕了,甚至連傷口都不那麼疼了。
「說吧,是誰派你去的?」
「你……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你一定懂的……」田七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目光落到了他手腕上的那塊表,然後替他摘了下來,看了看:
「外國表?你一個打手,能夠戴的起外國表?」
「我,我省吃儉用買的……」
「哦,是嗎?」田七玩弄着手裏的這塊表,忽然把表放到了腳下,用力踩了幾腳,一塊好好的手錶,頓時被他踩碎:「我再最後問你一次,是誰派你去的?老實告訴我,不然你會變得和這塊表一樣。」
「我,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田七笑了,他從腳底下拿出了那塊表,順手扔給了柳川康純:「柳川先生,修修也許還可以用。」
柳川不知道田七想做什麼,拎着碎表看了看,順手放到了一邊:「金先生,還是說吧,說出來,我會送你一塊新表的。」
「柳川先生,你,你是日本人!」金根祥忽然明白了。
「是啊,我是漢奸,當然要幫日本人做事了。」田七不緊不慢地說道:「柳川先生,一會暴力的場面,也許你會不願意看到的。」
……
柳川康純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叫田七為「瘋狗」了。
他真的是變態的,折磨起人來,手段之殘酷,即便是他也都無法看下去了。
「我說,我說。」大膽金的膽量,在田七可怕的折磨下徹底的崩潰了:「那天,是何福寶何堂主把我們叫去的……我記得去了好幾個人,是老太爺門下孫青生孫三爺,親自給我們下的命令,說保護一個外國女人,每人每天三塊大洋……」
「繼續說。」
「沒了,真的沒了……」
田七又笑了,忽然手起刀落。
金根祥慘呼一聲。
他的一根手指硬生生的被切了下來。
「繼續說。」田七面無表情。
「孫三爺說,我們不會被抓的,有人護着我們……真的沒了……啊!」
金根祥的第二根手指又被切了下來:「還有什麼?」
「真的沒了,真的沒有了啊……啊!」
第三根手指落地。
柳川康純都實在看不下去了:「田先生,他只是個小嘍囉,我想他知道的只有那麼多了。」
「柳川先生,對這些人一定不能留情。」田七就好像從來都不會動感情的機器:「既然都說了,那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嗎?」
說完,他一刀就扎進了金根祥的咽喉。
手法之快,之利落,之狠毒,柳川康純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個人如果是真心投靠大日本帝國的,那絕對是個有用的人才!
田七卻並沒有善罷甘休,他撕下了金根祥衣服上的一塊,沾上了鮮血,然後在牆上寫了六個大字:
殺人者,田七也!
「殺人者,武松也。」柳川康純還是熟讀中國這些小說的:「田先生真的有當初武松武二郎的氣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早就是軍統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我會讓他們聽到我的名字就害怕。」田七若無其事地說道:「柳川先生,我們可以走了。」
「等等。」
柳川康純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假如我是內奸的話,我也會幹掉金根祥,然後利用他的屍體傳遞出一些情報。」
「柳川先生,屍體也可以傳遞情報嗎?」
「是的,比如在屍體上悄悄的藏上一些東西。」
柳川康純在金根祥的屍體邊蹲下,仔細的開始搜查着:「田先生,如果你要動手,現在就可以幹掉我了,可是我和土肥原閣下交代過,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你做的!」
田七一句話也沒說,而是掏出了一包煙點上,就坐到了柳川康純視線可及的地方:「柳川先生,你可以一邊檢查,一邊盯着我再有什么小動作。」
柳川康純檢查的很仔細,沒有放過屍體的任何一個角落。
甚至,之前田七在審訊金根祥時候,抽掉的兩根煙的煙蒂,也都被他剝開來檢查了。
一無所獲。
田七扔掉了煙頭:「柳川先生,這裏還有一個我剛抽完的。」
「啊,好的。」
柳川康純一點都不覺得尷尬,真的剝開了煙蒂。
什麼都沒有發現。
「田先生,看來我是誤解你了。」柳川康純微笑着:「但這起碼可以暫時解除我對你的懷疑。好吧,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孫青生。」田七絲毫沒有芥蒂:「孫青生是鏡湖老太爺的手下,我想,如果從他那裏入手會有新的收穫的。」
「那我們現在去找他?」
「孫青生和金根祥不一樣,他身邊隨時有門生保護着他,一個弄巧成拙,會出事的。柳川先生,今天我們累了,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是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柳川康純一聲嘆息:「田先生,真希望我們能夠成為朋友,你是一個很有用的人。」
我是一個很有用的,但也是欠下了無數血債的人。
田七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看一眼地上金根祥的屍體。
出賣大哥的人,死了就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