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七個人打開門口掛着的軍綠色的棉布帘子的時候,一股子剛燒起來的熱氣呼的一下就朝着沈度的面門這撲了過來。
這氣息當中帶着點柴火的煙熏火燎,更多的卻是肉餡與麵粉融合到一起的十分獨特的香氣。
這種香氣對於吃慣了北京肉餡類面點的人們來說,實在是太過於熟悉了。
熱油,香肉,外帶着大蔥被操持熟了的蔥香,怎麼聞都是那麼的上頭,就覺得腦仁後面的筋兒嗖的一下,還沒將東西吃進最裏邊呢,那口水先跟着分泌出了唾液了。
而這種感覺也只不過人體反應裏邊最溫和的一種,在這種香氣的刺激之下,你的胃部會一陣陣的微顫,跟着就抽抽的提出抗議,由着這陣抽抽,就發出了生理性的咕嚕嚕的響聲。
你的肚皮如同重錘擊鼓一般的嗷嗷作響,連帶着這股子飢餓的勁兒,讓你的手下意識的就按住了乾癟又可憐的腹部。
「老闆……」
『咕嚕』
這是沈度可憐巴巴的咽唾沫的聲音,接着,就是一串迫不及待的報菜名的環節。
「褡褳火燒上起啊。」
「牛肉二兩,豬肉二兩,羊肉二兩,另給我來一大碗的紫菜蛋花湯,對的,就你們家下的大個純肉的餛飩裏邊的原湯,你說還不如要餛飩划算?」
「可拉到吧,若不是為了解膩,我連這一碗湯都不帶要的。」
說真的,來這裏就是為了他們家的褡褳火燒的,喝湯漲肚子啊,實在是太佔地了。
見着沈度這瘋狂的模樣,一旁從未曾在這裏吃過的舍友們就傻眼了。
這可是早點啊,一開口就要了六兩,你當你這是吃午餐啊。
可就算是午餐,說實在的,現如今的生活水平真的是有所提高了,對於某些胃口並不怎麼大的人來說,六兩已經是很大的一個飯量了。
可是沈度卻壓根沒把這點兩數給當回事兒,他朝着宿舍里的哥們一挑嘴角:「相信我,趁着這會還沒上人,多點點兒吧。」
幾個人對沈度說的話不明所以,可沈度卻是個狡黠的人,趁着店小二將最先出鍋的豬肉餡的褡褳火燒給上來的時候,拿着筷子就夾了一個,也不招呼他人,自顧自的就吃了起來。
實在是二兩褡褳火燒真是沒有幾個。
就算是再往小裏邊包,一兩也只有三個罷了。
它跟水煎包,蒸餃的形狀都不同,就像是古代的時候人們搭在肩膀上用來裝東西的褡褳一樣,長條形,兩面對摺,故而就起了形似的名字,褡褳火燒。
這形狀雖然隨了這褡褳的模樣,可是這外形可是比灰撲撲的褡褳強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指頭長短的褡褳,在平底鍋內被油煎的兩面金黃,焦香四溢,隨着店小二將白色的平盤往桌子上一擱,那輕微的碰撞之中就能聽到咔嚓咔嚓作響的聲音。
就這點顫,就能聽到爆脆的音兒,可見這褡褳火燒是多麼的酥脆了。
待到沈度用筷子這麼一夾,受了力的褡褳就從中間緩緩的凹了進去,連帶着兩對摺中間夾着的肉餡,滋的一下,就滋出來一股子肉湯來。
沈度也不含糊,就手的拿着眼前調了醋,辣子的調料碗兒就給這包湯汁給接了下來。
這下子略顯寡淡的蘸料裏邊,連最後一道油……也跟着被添了進去。
『咔嚓!』
這是牙齒咬碎的火燒的聲音。
因着這褡褳火燒前後兩頭都是不封口的,故而吃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衣衫。
因裹在褡褳火燒麵皮裏邊的豬肉餡兒,可是用豬肉,大蔥,薑末,木耳以及花椒粉等諸多調料攪打上勁,待到肉餡兒韌到了在手中拉黏兒不掉的時候,再靜置半個小時了之後,就可以開包的,故而在將其做熟的過程之中,餡料之中的湯汁一直呈現着被鎖住的狀態。
但是現在,它們進了沈度的嘴中,外層帶有彈性的肉膜兒被牙齒咬開了,這些被包裹的馬上就要漲出來的湯汁兒可算是找到了出口,一股腦的就噴涌了出來。
也多虧沈度是個吃慣了的老饕,在第一口的燙勁兒過去了之後,沈度是一邊吃一邊吞,那是一口汁兒都沒浪費的,連帶着焦脆的麵皮兒一起,都進了自己的肚裏。
到了這個時候,宿舍里的人才明白顧崢剛才的那句提醒是個什麼意思。
他們這群人只是坐在一邊瞧着呢,就已經饞的口水自動的掛在嘴角了。
再瞧着隨着日頭越來越高,門口的那個棉布帘子就像是風扇片一般的掀起來再落下,掀起來再落下,把好好的大冬日裏積攢的熱氣,全都給扇乎沒了。
不過是一轉頭的工夫,擁有着八九張大桌,十幾條散凳的飯館裏邊,竟已經坐的是滿滿當當了。
做褡褳火燒那是要趁熱吃的,像是別的早點鋪子,包子餃子的都已經上了蒸鍋,你到了就能吃現成的,亦或是像是炒肝兒豆汁兒這樣的,早早的熬上一大鍋,放那咕咕咕底下加熱就行,方便。
褡褳火燒那是人要多少才做多少的,都是現做。
像是他們這些叫的少的,若是沒吃飽,等着再要的話,怕不知道還要等多少時候呢。
在見到了是這種東西已經這幅光景了之後,宿舍里的成員那是當機立斷紛紛為自己有多加了一點分量。
雖然沒有像是沈度這麼誇張吧,不過就他們這七個大小伙子,吃出來的盤子,摞起來的時候差不多都有坐在那邊的沈度高了。
待到大家吃的滿嘴流油的時候,也不用旁的解膩的東西,來一口紫菜蛋花湯,清爽,還帶着大海的味道,一下子就將被香的不行的肉油糊住的舌頭給衝下去一層……然後就能就着這股子勢頭,再多吃下一盤火燒了。
「嗝……」
「不行了,不行了,這是第三盤了真的不能再吃了。」
畢竟吃飽了犯困這事兒是人類的常態。
他們本來一晚上就沒睡覺呢,這早上回去了還都有課,瞅着輔導員那張黑臉,以及教授時不時的死亡點名,他們也不敢回去補覺啊。
這一頓早飯吃的,大家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若不是這種褡褳火燒涼了之後就不好吃了,他們宿舍裏邊的哥兒幾個說不定就會打包個一兩袋的回去當午餐了。
因着王昊得了這筆折價的錢,在扣除了他到處欠下來的債了之後,竟然還有富餘一二,故而看在大傢伙出了這麼大的力氣的份兒上,這頓早餐就由他請了。
要說他現在的狀態可是比昨天晚上好上許多了。
要說美食這種東西,還真是慰藉心靈的最好的良藥呢。
於是,這一宿舍的人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的返回到了校園,大家該吃吃該喝喝的,試圖用時間來沖淡愛上了一個渣女給他們的舍友所帶來的傷害。
誰成想,原以為過了好幾天了學校裏邊依然是一片風平浪靜,大家都以為秀秀現任金主已經用錢給擺平了一切的時候,一則蓋着學校大紅印章的處罰申明,由着教務處明晃晃的掛在了人人都要經過的教職員工辦公大樓外的公告欄內。
這個地方是學校發佈新校規,新活動以及有關於學生表彰和處罰的公用通告區。
公告欄內的這個通知措辭極其的嚴厲,遣詞造句之中都能看到書寫人的出離的憤怒。
而這個通告只說了一件事情,就是將大專院模特系的秀秀同學做開除學籍永不錄取的通知。
這個通告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是最為嚴厲的一種。
哪怕是讓其休學,給其大過,都要比直接開除要來的良善一些。
關於為什麼開除的原因……通告裏邊一點都沒有提及。
像是以前記過的時候,都會將xx班級的xxx做的錯事兒寫的清楚明白,羞臊一下這些不要臉的學生的。
但是這個開除的通告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這很奇怪,以往學校不是沒開出過旁的學生的。
校方為了防止各方面的人士鬧事,是一定會將開除的原因清清楚楚的寫在通告上的。
但是這次真的什麼都沒有,越是這樣,越是讓那些想要得知這位同學為什麼會被開除的學生們,沉寂了下來。
連校方都不怕麻煩的想要隱瞞住開除的原因了,一定是無法宣之於口的理由。
他們在這個時候上去觸霉頭的話,那結局一定不會太過於美好的。
難得聰明了一把的師生們,在這件事兒上竟是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而有心人在校園的論壇內只需要偷摸的一打聽,就能聽說有關於這個女生的超好的條件以及超靚的氣場的傳聞。
再加上一些夜不歸宿,奢侈品塞滿床的傳言,大家都不需要解說,就能腦補出一萬字的前後緣由了。
也難怪校方會如此的處理,因為沈度提供的證據,直接將秀秀與現任金主之間的關係從不道德的包養變成了違法的買因嫖娼。
這下子別說是秀秀了,就連她的金主,那個自詡能量很大的中年人,都被范警官給抓了進去。
連帶着介紹他們兩個人認識的場所人間天上,也被申斥無限期關閉,並進行徹底的停業整頓。
至於什麼時候能被放出來?
待到將他們裏邊所有的服務人員的問題都調查清楚了之後,在國家法律法規的監督之下,才可以重新開業。
在接到了量刑前的最後指認與證據登記的電話的時候,沈度是有些懵的。
他以為他舉報的這個案子會與以往的不同,最起碼也要扯皮很長的一段時間。
可誰成想,這一次卻是處理的比上一起金融詐騙案件還要利落。
三下五除二的,進去的進去,出來的出來。
對於此沈度沒有多問,因為他有一個小靈通外加一個小樹洞會給他透露其中的內情。
對於阮柔時不時的小道消息的播放,沈度表現的並沒有多少的熱衷。
現在的王昊已經開始往一個正常人的方向轉變了,他覺得沒必要對於秀秀的身上再有過多的關注了。
但是縱然是沈度跟阮柔解釋了其中的緣故了,他這位發小依然不改最初的熱情,是逮着一個假期,一天不拉的往他們家的院裏邊跑。
對於阮柔的這種行徑沈度很是納悶的。
因為他以前的朋友,哪怕是高中三年天天在一起的同桌在上了大學了之後,聯繫的都有些淡了。
而阮柔又上的是與他相差甚遠的公安大學,時不時的他們還有一些額外的訓練任務,讓阮柔在周末可以利用的時間越發的少了幾分。
可就算是這樣,也阻撓不了對方的執着。
於是這位對着畫板已經愣了許久,因為被阮柔一直盯着而啥都畫不出來的沈度就轉頭問了一句:「我說柔啊,咱這是幹什麼呢?怎麼上了大學之後沒學會獨立,反倒是更加膩歪了呢?」
現在的他們過了年就十九歲了,再也不是初中那會還需要被人照顧的年齡了吧?
被這麼突兀一問的阮柔就愣住了,一瞬間,她的臉就如同扔進了熱水的溫度計一樣,噌的一下就上了頭。
站在鏡子對面的另外一個世界的阮柔,在這個時候卻是死命的抓住了自己男朋友的胳膊,指着鏡子激動的哆嗦:「看,我打賭她絕對憋不出一個屁來!」
「就我那個慫樣,一見着你就丟了魂的沒出息樣,像是這樣的機會我有八百多次,可是每一次只要一瞅你這張臉,一見着你臉上那個笑……唉呀媽呀……」
掐完了沈度的胳膊的阮柔就把臉給捂住了。
怎麼就那麼的不好意思呢?實在是心兒砰砰砰的直跳,腦子讓身子反應不過來的。
可是這一次,現實世界的阮柔錯了。
她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那個小時候的阮柔了,可是在此時,鏡子中那個連紅的如同關公的姑娘,卻是用抖的發顫的嗓音,哆哆嗦嗦的回問了沈度一句:「大度哥哥,你真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嗎?」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沒有旁人的打攪,沒有外物的干擾,甚至都沒有特殊的環境去渲染氣氛,兩個人就這麼安靜的對坐着,彼此瞧着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