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你知道,就上門來了。」中森明菜看着對面的岩橋慎一。
他慢條斯理嚼着食物。洗完了澡,整個人寬鬆舒展,心情愉快。聽着中森明菜的話,回了一句,「還是知道的。」
「你知道?」她瞪起眼睛。
這副反應,岩橋慎一看在眼裏,覺得未免誇張。他也沒多想,解釋道,「之前你不是說過,還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上門嚇我一跳嗎?」
有一就有二。年上姐姐剛拿到他家裏鑰匙的時候,來之前都是先打個電話說一聲,自從上次偷襲大成功,這次再悄悄上門,就順腿多了。
「……」中森明菜有點無語。
頓了頓,嘟囔一句,「原來說的是這個。」
「什麼?」岩橋慎一沒聽清楚。
中森明菜以為他在問「這個」是什麼,支起胳膊肘兒,看着他,「我給你打了電話和傳呼。」
但是電話打不通,傳呼也遲遲沒人回,這個急性子按捺不住,等不到回復,就自己悄悄跑上門。剛才,岩橋慎一說他知道,還以為這傢伙是故意裝傻。
雖然不是故意裝傻,但卻是故意說怪話逗她。
「原來是這麼回事。」岩橋慎一一琢磨,串起來了。
怪不得剛才反應那麼大。
中森明菜瞧着他的反應,後知後覺自己剛才跟他說的不是一件事。一回過神來,開始為自己的急性子感到不好意思。男朋友什麼都不知道,結果,自己先忍不住跑上門來了。
真夠厚臉皮的。她在心裏悄悄這麼想自己。
一邊想着,抬起眼皮,看看岩橋慎一,也說不好是在掩飾因為這份急切的暴露而產生的不好意思,還是打算把臉皮厚到底,沖岩橋慎一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萌混過關還行。
中森明菜自己在這裏有的沒的一頓亂想,岩橋慎一把她的神態都給看在眼裏,覺得有意思。
「不吃了嗎?」中森明菜回過神來,熟練運用起倒打一耙的技能。
岩橋慎一放下筷子,「飽飽的了。」
她「哦」了一聲,站起來,要收拾餐桌。岩橋慎一叫住她,「什麼都讓你做了。」跟個照顧晚歸丈夫的太太似的。
中森明菜一下把臉湊到他跟前,「不可以嗎?」
她眨巴眨巴眼睛,理直氣壯。
岩橋慎一也跟着眨了眨眼睛,「也讓我幫忙,一起收拾吧。」
中森明菜笑眯眯,「那就拜託了~」這語氣,仿佛不是在岩橋慎一家裏,而是在她家裏。
兩個人一塊兒把盤子撤下去,桌子也擦乾淨。收拾完以後,又泡了茶。這才算開始享受今天這有點久違的見面。
「我想見你,就自己過來了。」中森明菜和他說。
這陣子,岩橋慎一忙着處理the blue hearts的事,兩個人一直沒機會見面。中森明菜工作之餘,也知道企劃專輯的廣告正在電視裏播出。
作為參加了企劃的人,企劃的製作人又是岩橋慎一,中森明菜心裏期待着專輯發行,期待大眾對這次企劃的反響,以及對她在企劃當中的表現的反響。
當然,期待着專輯發行,也就難免想念製作了專輯的岩橋慎一。
但十月八日一過,岩橋慎一的名字忽然成為話題焦點。
當初,企劃專輯剛公佈的時候,岩橋慎一在業界有意的吹捧下,短暫、小範圍的聚集了一波話題度。當然,業界吹捧他,真正的目的還是替企劃專輯貼金,不出三天,重點就又回到了企劃本身。
但是,中森明菜在報紙上看到岩橋慎一,心裏比誰都高興。
可這一次不一樣,這次聚焦到岩橋慎一這裏的話題度和關注度都高得不可思議,且不再是業界為了給企劃專輯貼金的有意造勢,而是一種自發的追捧。
到這時,中森明菜才知道,岩橋慎一幫助了一支陷入困境的樂隊。
她平時不會跟岩橋慎一聊他的工作,只是知道他是唱片公司的社長桑,捧紅了好幾個歌手,以及在錄音室里像個惡棍一樣……但當知道了這件事以後,中森明菜的第一反應是:這是岩橋慎一會做、也是他能做得到的事。
只要認定了的事,明知有麻煩也不怕麻煩,選擇把手伸過去。
一直以來,在中森明菜心裏的岩橋慎一,就是這樣的形象。這樣的他,會對陷入困境的樂隊伸以援手,再正常不過。
因而,當她知道了這件事,也毫不猶豫站在岩橋慎一那邊,支持他的做法。
儘管,岩橋慎一那樣的人,大概用不到她的支持……
兩個人各忙各的,中森明菜見不着岩橋慎一,卻每天都能看到或是聽到岩橋慎一的名字。不僅業界對他一片讚賞,今晚跟母親通電話,才知道連鄰居家的大嬸看了電視以後都喜歡他。
「你知道嗎?上了年紀的太太們現在可喜歡你了。」中森明菜像在跟他宣佈什麼了不起的發現似的,和他說。
岩橋慎一反問了句,「是嗎?」
「沒錯,就是這樣!」中森明菜摁着他的膝蓋,湊到他跟前,一本正經盯着他的臉,語氣嚴肅認真,「我早就知道,慎一你很討上了年紀的太太的喜歡。」
之前,去趟大阪,不就帶回來那麼多的乾貨,多到吃都吃不完了。
「是這樣嗎?」
中森明菜「嗯、嗯」點頭,「就是這樣。」
「那這麼說的話,」岩橋慎一問,「千惠子桑對我的印象也還不錯了?」
「這個嘛~」她賣關子。
岩橋慎一「嗯?」了一聲,等她的下文。
中森明菜不高興他轉移話題,故意跟他對着幹,「說不好哦,畢竟慎一你才只見過母親一次而已。」
岩橋慎一把她的裝模作樣看在眼裏,「那下次再去一趟。」
「你還要去?」中森明菜看着他。
岩橋慎一點點頭,「還想吃炸漢堡。行嗎?」
中森明菜忍俊不禁,「這麼嘴饞。」
岩橋慎一拿住摁在他膝蓋上的那隻手,「我喜歡千惠子桑的廚藝。」
中森明菜「哼~」了一聲,踢掉拖鞋,腿蜷上來,挨着他,「是嗎?」
「可喜歡了。」岩橋慎一和她說,「吃過一次,就知道你的廚藝得到了千惠子桑的真傳。」
中森明菜抿了下嘴唇,想笑又忍住,手一抬,啪嘰打他一下,「真滑頭。」
岩橋慎一又按住打他的那隻手,攥在手裏。
「你真的還想再去見母親嗎?」中森明菜問。
岩橋慎一回答,「想去。」
她眯起眼睛,「要是去的次數多了,說不定會遇到家裏其他的人哦。」
「我會向其他人問好的。」他說。
中森明菜鑽進他懷裏,「其他人大概不像母親那樣……」
岩橋慎一摸摸她的頭,逗她開心,「見勢不妙,我們就快跑。」
「快跑的程度倒是還不至於。」中森明菜哧哧笑。一邊笑,一邊說,「不過,最近這陣子你要是過去,說不定還會被鄰居家的大嬸給認出來。」
「有那麼誇張嗎?」
中森明菜認真點頭,「母親和我說,鄰居的大嬸跟她打聽,我知不知道你的事。」她藏不住話,當時忍住了,過後總一個不留神全都倒乾淨。
岩橋慎一聽着她的描述,再一次深深體會到朝日電視台的工作人員為什麼想請他上《徹子的部屋》,果真是收視密碼。
中森明菜說夠了,嘆口氣,「早就說過,上了年紀的太太們可喜歡你了。不止呢,事務所的經理也誇你,去錄節目,還聽到有藝人議論你……」
「這下,你可是大受歡迎,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覺得『岩橋桑真帥氣!』呢。」中森明菜喋喋不休,又發揮起聲優技能,裝模作樣的說那句「岩橋桑真帥氣」。
岩橋慎一叫她這副幼稚的模樣給逗笑了。
中森明菜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好笑,但話已經說了,只好裝傻。過了一會兒,聽到岩橋慎一問她,「那你呢?」
「覺得你又壞又狡猾。」中森明菜跟他對着幹。
岩橋慎一故作嚴肅,「你這麼想我嗎?」
「嗯……」她含混其辭,「有一點點。」
「是嗎?」
「本來嘛,你偶爾就是會壞心眼。」中森明菜振振有詞。一邊說,一邊自己還傻乎乎強調,「不過,只有一點點而已。」
「其他的地方是都很好……」她鼓起腮幫子。
就是因為很好,所以才會在節目裏露了面以後,這麼受歡迎。
「我呢,可為你高興了。」她像在自言自語,「現在見到你,把想說的話說給你聽……」中森明菜不能把自己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說給他聽。
她打住,揚起臉,看着岩橋慎一。
「嗯?」岩橋慎一伸手摸摸她的頭。
兩個人的目光碰到一塊兒,她沖岩橋慎一撒嬌,「想做。」
「什麼?」岩橋慎一眨眨眼。
她心裏知道這傢伙在使壞,不過,這次倒是難得沉住氣,沒掀棋盤,勾住他的脖子,把撒嬌進行到底,軟聲細語,催促他,「你快抱一抱我。」
「你難道不想嗎?」她楚楚可憐。
怎麼可能不想啊。就算知道她是在裝可憐、不,就是因為知道她在故意裝可憐,殺傷力才更強。
……
「我把公寓的鑰匙也帶來了哦。」中森明菜忽然說。
岩橋慎一正迷迷糊糊,隨口應了一聲。
中森明菜往他那邊靠靠,湊到他臉前,「你也收下我公寓的鑰匙吧。」
岩橋慎一睜開眼睛,瞧見這張近在眼前的臉,伸手捧住,親了親她的嘴唇。中森明菜沒忘記正事,「你不要嗎?」
「嗯?」
他含混其辭,中森明菜撅起嘴,不高興了。
岩橋慎一胳膊一伸,又把她抱進懷裏,故意逗她玩,「我又不能替你把家裏收拾得乾乾淨淨,飯菜也全部都做好以後,再悄悄回家去。」
「你怎麼這么小氣!」中森明菜好氣又好笑。
岩橋慎一也笑,繼續逗她玩,「不過,說不定也學你,悄悄埋伏在你的臥室里,等着嚇你一跳。」
她哧哧笑,「我才不會被你嚇到呢。」一副儘管放馬過來的樣子。
看這樣子,不像是把家裏的備用鑰匙送給他,像是強買強賣、不准不收。
「真的?」岩橋慎一問。
中森明菜「嗯、嗯」點頭,「隨便你好了。」倒是夠大方,「就算你悄悄過來,把我家裏弄得一團糟以後,再大搖大擺的離開也無所謂。」
「快饒了我吧。」岩橋慎一苦笑。
回到家發現家裏一團糟,第一反應絕對是報警吧……
中森明菜的豪言放完,自己也知道行不通,跟他撒嬌,「鑰匙,你要不要?」
「那我就收下吧。」岩橋慎一說。
他一答應,中森明菜高興了,不管不顧的,從他懷裏掙出來,跳下床,光着腳丫跑出去。這敏捷身姿,岩橋慎一恍惚一瞬,產生錯覺,她是從自己懷裏飛出去的。
她去得快回來的快,又跳上床,把鑰匙在他眼前晃了晃,「給你了哦。」
岩橋慎一收下鑰匙,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放進去。
中森明菜趴在他身邊,瞧着他把鑰匙收下,高高興興,拉住他的胳膊,鑽進他懷裏,「那就說好了。」
「什麼說好了?」岩橋慎一有點迷糊。
她笑眯眯,「下次你也悄悄埋伏在我的臥室里啊。」
岩橋慎一無語。
這個怎麼可能「說好了」啊。
不過,這個說了傻話的中森明菜,卻先已經自己接受了這番說辭,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鑽進被窩裏,「我要睡了~」
這個桃浦斯達,耍賴和自說自話的本領也不差。
……
胡鬧歸胡鬧,對收下中森明菜公寓的鑰匙這件事,岩橋慎一多少感到心情複雜。
原先把他公寓的鑰匙交給中森明菜時,是這個桃浦斯達說要過來替他整理房間。當時給鑰匙的時候,岩橋慎一給的順手。
可是現在,收下了她公寓的鑰匙,忽然之間,感覺有什麼地方變了。再去想她手裏拿着的那把他公寓的鑰匙,就覺得意義也跟着不同了。
他不能去替中森明菜整理房間、做好飯菜。也就是說,什麼目的也沒有,什麼也不能為她做,卻收到了她公寓的鑰匙。
這樣一來,中森明菜把鑰匙交給他,只有一個理由。
776. 交換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