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我也在看

    「東大法學系？」

    中森明菜聽了，驚訝不已，「好厲害！」

    不奇怪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就連岩橋慎一自己，當知道他有一個這樣的神級學霸姐姐的時候，也忍不住在心裏為她喝彩。

    喝彩完了，還暗戳戳的想，莫非岩橋將明和岩橋千代這兩口子在分配靈氣的時候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把本來留給岩橋慎一的一股腦兒都給了岩橋朝子，到岩橋慎一的時候已經都用的差不多了，才讓這麼優秀的姐姐，有了這麼個平凡的弟弟。

    當然，是開玩笑的想法。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是中森明菜也一樣，這麼大的家庭，兄弟姐妹好幾個，到頭來也是中森明菜自己最出類拔萃。

    優秀的人值得尊敬，普通人能接受普通的事實也值得尊敬。

    前身的那個岩橋慎一，雖然人平凡普通，但是能接受普通的自己，探尋自己的人生道路，也從來沒想過去賺精英姐姐的便宜，從這點來說，岩橋家這姐弟兩個，其實都很優秀。

    中森明菜驚訝完了，轉而又好奇起了他的話，「您說自己和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沒錯。」岩橋慎一語氣輕鬆，「首先，擺在明面上顯而易見的，她是頭腦聰明的所謂社會精英，而我是平常的普通人。」

    但顯然他不像自己說的那樣平常和普通。中森明菜這麼想着，不禁一笑，問道：「還有『其次』嗎？」

    「有的、有的。」岩橋慎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其次，我家那位姐姐是個務實的人，不像我，這麼愛做夢。」

    話雖如此，藝能界人士，所做的其實就是為大眾編織美夢的事，不愛做夢反而進不了藝能界。

    聽出他話中的意義，中森明菜想到些什麼，說道：「岩橋桑的心態很好。」

    「是說樂天派之類的嗎？」

    中森明菜連忙否認，「並不是那樣。」像是擔心自己的話被他給誤會。

    「我知道您的意思。」岩橋慎一溫和地笑了笑，截住她要解釋的話，「我很尊敬我姐姐那樣優秀的人，也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成為她那樣的人。」

    岩橋慎一心態平和的承認自己比不上姐姐，絲毫沒有因為姐姐的出色感到嫉妒。中森明菜莫名覺得，就是因為他有這樣的心態，才能在「做夢」的路上有聲有色。

    「或者說，想要成為她那樣的人反而很奇怪，不是嗎？」他說。「花有花的人生，草有草的生存之道。我如果什麼都不考慮，只是想着去追姐姐的背影，最後大概就會像追逐太陽的人那樣。」

    「那樣？」

    「被太陽的光芒灼傷，焦渴而死啊。」岩橋慎一笑道。

    這樣的話，被他用輕鬆愉快的語氣說出來，叫人想跟着笑，又有些佩服他。中森明菜聽他這麼說，不由自主想起簽約了事務所出道的妹妹明穗。

    妹妹明穗總覺得，是當了明星的姐姐霸道的對她的人生橫加干涉，事實絕不是這樣。

    簽約了中森明穗的事務所，擺明了要借「中森明菜妹妹」的招牌推銷她，但是，中森明穗一點也不感到介意，她認為這是一條捷徑。

    要追趕已經在這條路上跑了很久的姐姐，必要的抄近路手段是可行的。

    藝能界裏，一人走紅，兄弟姐妹也跟着出道，這種情形不少見。明穗要出道，中森明菜沒有理由反對妹妹的人生。

    但即使如此，心裏總感到一種微妙的不適。岩橋慎一這番話，在無意當中解答了她的疑問，解開了這種微妙的不適的來源。

    中森明菜想到這些，像是回饋剛才問他的問題，又對他說：「我家是兄弟姐妹六個人的大家庭。」

    岩橋慎一沒接話，安靜聽着。

    「上面是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中森明菜告訴他，「小的時候，母親喜歡給孩子們買同樣的衣服，大家按照個頭高矮排好隊，跟在母親身後出門。」

    正說着話，前方信號燈閃爍，她慢慢減速，在停止線前剎車。

    「鴨媽媽帶着小鴨子們嗎？」岩橋慎一想像那情形，忍俊不禁。

    中森明菜也稍微眯起眼睛，露出笑容，「住在附近的鄰居們也這麼說過。」一瞬間，回想起關於小時候的畫面。

    她的母親是以生兒育女為驕傲的那種女性，茁壯成長的兒女，就像是她身上作為女人的勳章。兒女越多，她的身上就迸發出越強的力量。

    而給兒女穿上相同的衣服，按照個頭高矮排好隊，帶着他們出門，這種做法，就像是把獎章整齊佩戴在胸前向外人展示那樣。

    因為孩子太多顯得擁擠的中森家，孩子們齊齊圍坐在矮桌前，把腳伸到暖桌里。母親用特大號的托盤端着茶和點心進來，也鑽進暖桌，一邊說着「好冷啊~要是有暖氣就好了。」

    還是小孩子的中森明菜，信誓旦旦的說：「等我以後賺到了錢，就買暖氣給大家。」雖然她既不知道買暖氣需要多少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賺到錢。

    兄姐笑她說大話，小妹明穗在一旁起鬨，那時候，中森明菜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賺到了可觀的財富，給家裏換了房子和車子，也買了取暖器。更沒有想到，大話成真，錢變多了的同時，從前那種齊齊圍坐在矮桌前的溫馨也不復存在。

    「要是走在街上，」岩橋慎一說，「看到這樣壯觀的一家人，大概任誰也要多看上好幾眼。」

    「母親好像很以這種景象感到自豪。」中森明菜對着岩橋慎一吐露心聲，「不過，我其實不怎麼喜歡和大家穿一樣的衣服。」

    「可以理解。」岩橋慎一毫不意外她這麼說。

    甚至在心裏想，說不定穿着同樣的衣服整整齊齊排着隊走在街上的時候，也正是她那顆要有自己主見，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的種子埋下的時候。

    信號燈由紅轉綠，中森明菜操縱車子再度向前駛去。

    「小孩太多，每個人都想看不同的節目，所以，選台的時候，時不時的就演變成災難。」中森明菜聊得起勁，「所以，母親幫忙排了值日表，六個孩子每天掌管一次遙控器。」

    「『你們最喜歡哪個節目，就選在哪一天。如果每天都要看自己喜歡的節目，那不是太貪心了嗎？』，母親這麼對我們說。」

    也不知道是駕駛着自己的車子，而這車子裏的空間，正是她的私人領地，因而使得她身心放鬆的緣故，中森明菜慷慨的打開了話匣子，和岩橋慎一分享着她的童年時期。

    說到這，中森明菜眨眨眼睛，「不過，我不管是哪個節目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就算遙控器不在自己手裏的時候，也不覺得無聊。」

    「這麼喜歡看電視嗎？」岩橋慎一問。

    中森明菜孩子氣的點點頭，「很喜歡。小的時候，常常一邊看電視，一邊在心裏想，發明電視的人可真是了不起啊~」

    「哈哈！」岩橋慎一笑她。

    「現在也還是這麼想。」她高高興興的說着自己的趣味愛好，「放鬆的時候看電視，時間唰一下就過去了，就算一個人，也不覺得無聊。」

    中森明菜說着，語氣一頓，「……對了，岩橋桑，樂隊天國那檔節目，我也有在看。」

    「是嗎？」岩橋慎一這次真有點意外。

    「很好看的節目，」中森明菜說，「在裏面見識到了很多富有特色的樂隊，許多曲子都作的很好，有時看到有趣的演出，一邊還會想，要是能合作就好了。」

    「而且，賽制也很有趣。」中森明菜告訴他，「不管什麼時候看，都覺得很有意思。雖然選秀節目有過那麼多了，但是沒想到還能製作出這樣有新鮮感的節目來。」

    聽她這麼說，岩橋慎一半是故意的回道：「您這樣的資深電視觀眾這麼說，現在，我的信心可就更足了。」

    這次輪到中森明菜大笑了。

    很明顯，他是故意把這句話翻來覆去的用，但是，她卻一點也沒有被戲弄了的感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從他這種做法當中，微妙的意識到了這是一種掩飾害羞的做法。

    是因為受到誇獎以後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發現了這一點，中森明菜反而覺得這樣的岩橋慎一，有點跟端正的外表形成了反差的可愛。

    笑歸笑，製作人在這兒，她也沒放過作為觀眾發表感想的機會，「看比賽的時候，時常替中意的樂隊捏一把汗。不過，有dreamsetrue參加的那幾期，就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了。」

    「怎麼說？」

    從她嘴裏冒出dreamsetrue的名字，岩橋慎一挺好奇她會發表什麼感想。

    「其實我開始是支持banila的。」

    中森明菜一表露立場，岩橋慎一就有點想笑。

    「dreamsetrue第一次登場，演出過後，就替banila捏了把汗，『遇到強敵了，banila，不要掉以輕心~』還這樣想着，替他們加油。」

    中森明菜訴說內心想法的樣子，有點像是個比賽節目的解說員。聊起電視節目來，她直率的發表着自己的感想。

    「還真想看看您幫忙加油的樣子。」

    岩橋慎一臉上表情管理的不錯，心裏卻想，在你旁邊坐着的，就是把你支持的樂隊給胖揍一頓趕下台的那支朵力木茲康姆禿嚕的人啊。

    「話是這麼說，雖然心裏在為banila加油，可想的卻是，dreamsetrue一開始唱歌，就有那種能橫掃一切的感覺。」

    中森明菜說着，有一點不好意思，「這樣的啦啦隊，大概不會有隊伍喜歡吧？」

    簡直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岩橋慎一默默想道。

    「那之後『沒有那種感覺了』，是什麼意思呢？」他岔開話題。

    「因為太厲害了，只要想着他們上一期的表現，不管後來的樂隊怎麼使出渾身解數，都有種dreamsetrue一定能應對的信心。支持這樣的樂隊，真的很安心。」

    「那時，看您參加《star！誕生》時的觀眾們大概也這麼想過？」

    「要是您這麼說，就比別人更有說服力……」中森明菜故意去學他，用他的話來回應，藉此來掩飾被這麼稱讚了的害羞。

    從武道館到錄音室的路上，兩人東一頭西一頭，不住的閒聊着。兩個人的時間似乎比一個人的時間過得要快，說着話的功夫，快到錄音室了。

    「到了。」

    中森明菜問他，「森高桑今晚也過來錄音嗎？」

    「那倒沒有，錄音已經結束了。」岩橋慎一說，「今晚過來確認一下歌曲的混錄版本，在開碰頭會之前，我這邊首先要自己先在心裏排列一番。」

    「原來如此。」中森明菜表示理解，隨即一笑，說道：「今天晚上真是巧。」

    岩橋慎一看了看她。

    中森明菜目視着前方，語氣聽上去很輕快，「看完了演唱會以後，竟然都要到錄音室來。」說到這，她忽然問了一句：「您今天不會也要徹夜趕工吧？」

    岩橋慎一反應了一下，才回道：「那倒不必，確認完馬上就回去了。」

    他不能告訴中森明菜，自己今晚壓根沒打算到錄音室來。是因為她主動問起關於森高千里的製作進度，意識到她還有話想說，所以才順水推舟，說是要到錄音室來。

    結果一路上，兩人卻聊了一堆關於各自的家事。

    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聊家事似乎讓中森明菜輕鬆了許多。

    中森明菜把車子在錄音室的停車場停好。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後，往電梯間走去，相互之間，隔着禮貌的距離。

    「森高桑這次的新單曲，還是帶着歐陸元素的曲子？」中森明菜問。

    反正發行在即，岩橋慎一不介意先泄底，「這次的單曲主打其實有點特別，是翻唱的曲子。」

    電梯降下來，閘門開啟，兩人一起走進去。

    「翻唱的曲子？」中森明菜以為是買的國外的曲子。近來，從國外買曲翻唱，成了業界一股不容小視的潮流。

    「對。」岩橋慎一摁下按鈕，回答她，「是翻唱南沙織桑的代表作《17歲》。」

    「翻唱《17歲》？」

    岩橋慎一給出的是這樣的答案，勾起了中森明菜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