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只是蔡涵雖然言語無狀罪該萬死,但他說的亦有道理,陛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考慮到皇后娘娘的名聲,畢竟……六宮多是女眷,這樣的謠言,實在不利於皇后娘娘於中宮立威。」
不少臣子迎合,爭相出列:「請陛下三思。」
秦紹怒極反笑:「先帝已經派人驗過,你們還不肯罷休?」
「既然先帝已經驗過,自然不懼再來一次,也好明辨身份。」容閎好像站在秦紹立場,熱切地幫忙。
何啟盛皺眉:「既派人驗過,便尋那人再來一次便是,何須勞動太后大駕?」
容閎像釣着了魚,眼裏閃着光,有刑部的人低聲提醒道:「那驗查的宮女被打入曹氏一黨,已經沒了。」
其實早在曹太后一黨被誅前,那個宮女就該被滅口了,合着她運氣好,這邊曹太后怕皇帝起疑路線沒有儘快動手,等想料理她的時候自己又被秦紹所殺,故此活了下來。但秦紹豈能容她,索性打入曹氏一黨殺了了事。
不過今天翻出這些舊賬,顯然有點掰扯不明白。
「還是請太后做主。」容閎拱手。
「請娘娘做主。」追隨容閎的人拱手相請,又有一些看着身邊人都彎了腰,自己也跟着拱手道,就連周老御使也沒有出言反駁這等無稽之談,反而站出來:「陛下,此事雖有辱體面,但為了皇室的名聲,還請陛下決斷。」
周老御史都開了口,秦紹再也沒有推脫的理由。
她看向太后,「母后的意思呢?」
何太后其實沒什麼主見,雖然當年也是個靈透的人,但瘋瘋癲癲這些年腦子已經有些頓,面對這種情況一時不察就頭痛起來,但秦紹和她沒什麼血親而容閎卻是她的親女婿,孰重孰輕自然不需要費神分辨:「就讓哀家去看看吧。」
她初時並沒有把這件事當真。
畢竟皇帝是女皇后是男這種事太過無稽,她並不是很相信,但蔡涵之前來找她透露過這當中有幾分容閎的意思,她也就來了,現在看過一套又在秦紹推三阻四中找到幾分可疑之處。
難道真有這樣荒唐的事?
何太后直到走進皇后的坤德宮,腦子裏都是亂糟糟的。
大殿沒點燈火,光線透過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勉強灑落,裏面還是有些暗淡,只能看到皇后孑然而立,那身量倒的確較尋常女子高大些,不過臉廓頭飾還是衣飾都是皇后獨有的裝扮。
「你們都退下吧,留本宮伺候母后。」宗遙早知情由,既沒反抗,也沒有過多不滿,只是淡淡開口遣散眾人,只留何太后一人。
「皇后,你有話要跟哀家說?」何氏皺眉道,忍不住近前打量宗遙面貌。
三分五官七分容妝,宗遙臉上撲了莊重的粉繪了精細柔美的彎眉,若非脖子上纏繞的紗巾太顯眼,倒真能讓人不生疑。
「是有人想告訴娘娘一個秘密。」宗遙拍手,一個宮裝女子哆哆嗦嗦走上前跪倒,他簡單介紹:「這丫頭是從容王府出來的,從前是江氏身邊的大丫鬟,名喚春楠,容閎尚主後就被調到偏院伺候茶點,就讓她來告訴您,在容王府里都聽着什麼了。」
……
日升正中,在大殿正中錚亮的地磚上漸漸鋪開。
朝臣們的議論聲漸漸嘈雜起來。
驗明正身,需要這麼長時間嗎?
德王和容閎暗中對視一眼,分明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懷疑,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終究是不能信任彼此,反倒是秦紹坐在上頭大半天腹中飢餓,咕嚕的第一聲就命人去備膳。
飯食是早就預備好的,御膳房流水的美味端到偏殿,香氣遠飄,勾得人饞蟲大作。
秦紹當然不需要顧念什麼,內侍說布宴好了就起身走下殿內玉階。
快到門口時,最近的小官腹中一滾,隨即惶恐跪倒:「陛下息怒,臣……臣無狀了!」
監察御使亦負責督朝儀,當即有數人參他御前失儀,駭得小官叩頭不休,磕得腦門上都是汗。
秦紹好脾氣地擺手:「人之常態,不足為過,都起來吧。」
小官感恩戴德,幾名御使抿抿嘴也就不多說了,甚至當中一人也狠狠吸了吸肚子,看來腹中也是飢餓難耐。
秦紹看了那名御使一眼,笑笑:「諸位愛卿都餓了?」
「這……」群臣低頭,羞澀惶惶,各有其表。
秦紹看看日頭有些恍然,張張嘴群臣正準備謝陛下賜宴時,人家一搭手:「容卿,陪朕用膳。」
群臣謝恩的話噎在喉頭,羨慕的不屑的目光全集在容宿身上。
這聲容卿可沒人誤會,斷然指的是容宿了。
「是。」容宿朝圍觀眾人露齒一笑,榮光滿面地就跟上去,沒臉沒皮極了。
一頓飯吃過半,秦紹才命人往大殿裏送上兩盞甜湯。
周老御史等幾位老臣身體欠佳,當有一碗,何啟盛等忠君良臣自也有一碗,還有陳家這樣的姬妾父兄自然也有,若不是林信鴻聽到風聲告病沒來上朝,他也能得上一碗。
「謝陛下恩典,」老御史端着碗謝恩,才抖着手喝上兩口。
香甜之氣飄滿大殿,許多人趁着脖子,望着飄了幾朵金黃桂花乾淨透亮的小糯米圓子在勺里打着滾,被人趁熱吸進嘴裏,只能咽咽自己的口水。
這裏面當然不包括德王和容閎,不過飢餓這事並不會以意志為轉移,容閎即便表情凝重也掩不住五臟廟出賣他的咕嚕聲。
「陛下這怕是有意讓咱們難堪。」有人議論起來。
不過這事用他說?
容閎面無表情,這點小把戲還制不住他,忙裏偷閒得他只想着秦紹今日一倒,便是成全了他和毓靈,加上他現在手握容家大軍,兒子若能繼位自是可以穩住江山。
忽聽外面一聲:「太后駕到!」容閎露出笑顏,總算來了。
只見太后大步進門,氣息深重顯然氣得不輕,容閎眉頭微皺,上前:「母后可有結果了?」
何太后看向容閎,她頭腦不甚靈活表情管理自然也不到位,嘴角微微上挑的樣子不似笑,倒似怒急噬人般兇狠,「哀家已經驗過皇后。」
皇后?
容閎心裏咯噔一下,「母后可驗看清楚了?事關毓靈和翰兒身份,母后一定想清楚了。」他的兒子,取名容翰。
即便如此提醒,也攔不住何太后的話鋒洶湧:「蔡涵無稽之談,玷污帝後聲名,簡直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