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這裏剛把錢滿倉安排坐下,手機就響了,他以為是另外兩位房東之一呢,結果拿出手機一看,是他表哥田律。
「沒事,你接你的!」
錢滿倉笑着示意他先接電話。
周安抱歉一笑,拿着手機稍微走遠幾步,接通電話。
「餵?什麼事?」
田律:「你現在在哪兒呢?」
「在店裏呢!今天請客吃飯,你有事就趕緊說,沒事就掛了吧!」
周安沒空和田律閒聊,他這邊才把錢滿倉說通一會兒幫他演戲,在另外兩位房東到來之前,他還得把錢滿倉招待好,以防萬一錢滿倉覺得他怠慢了,到關鍵時刻給他掉鏈子。
「啊?請客吃飯?請誰呀?我認不認識?」
田律好奇。
而就在這時,另一位房東正好走進大門,周安一見,馬上快步迎上去,臉上堆滿笑容,匆匆跟田律說了句:「行了,不管什麼事,咱們回頭再說,我這邊客人來了,掛了!」
沒等田律回話,周安就掛斷通話,拿着手機迎上剛剛進門的房東。
「嚴老師,歡迎歡迎!這邊請!快請這邊請!」
嚴學東,縣一中高中部數學老師,今年四十餘歲,清瘦、文質彬彬。
周安上次見面了解到的信息不多,大致也就這些了。
看見周安如此熱情迎過來,嚴學東矜持一笑,微微點頭,順着周安手勢的方向,往錢滿倉那邊走去,看見錢滿倉,他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錢老闆也來了?」
坐下的時候,他終於開口。
而這時,周安已經忙着給他倒茶、遞煙,服務周到。
錢滿倉也笑,「嗯,小周客氣,說是請我今天喝酒,這不,我就恬着臉來了,哈哈!」
嚴學東微笑,掃了眼桌上有葷有素、精緻漂亮的一桌菜,點點頭附和:「嗯,是挺客氣!」
……
沒過多久,一輛紅色出租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在店門外的街邊停下,駕駛室車門打開,一個身材壯實的黑胖子,老鴨踩水似的從車上下來。
下車的時候,隨手提了提往下墜的褲帶,肚子有點大,褲子就容易往下墜。
坐在窗邊一桌的錢滿倉和嚴學東看見外面那人,都微微失笑。
錢滿倉:「這傢伙也來了,看來小周今天是把咱們三個房東都請齊了啊!」
嚴學東:「很顯然了!不會是想提前給我們房租吧?呵呵。」
錢滿倉瞥他一眼,嘴角有點忍笑的感覺。
此時錢滿倉心裏大概在想:提前給你房租?想得倒美!
而此時,周安已經臉上堆笑,去門口那兒迎接,因此嚴學東的話他並沒有聽見。
「黃大哥來啦?快裏面請!您今天生意還好吧?大家都到了,就等您了。」
黃錦武,黑胖、壯實,三四十歲模樣,看着要比嚴學東年輕一點,豹頭虎目,周安上次見面了解到的信息——此人是黃錦晟的本家兄弟,職業就是開出租車。
「嗯,來了!生意?就那樣吧!不好不壞,呵呵,就等我了?看來我是來晚了啊,恕罪恕罪啊!」
黃錦武大步流星,隨口回應着周安,沒等周安示意,他看見錢滿倉和嚴學東,就大步往那邊走去。
……
幾人相見,一番客套的寒暄中,周安拿了瓶宣酒過來,低姿態給這三人斟酒,然後主動舉杯,這餐飯算是正式開始。
04年還不流行查酒駕,開出租車的黃錦武,周安沒怎麼勸他喝酒,他卻一杯接着一杯,明顯是嗜酒之人。
而周安雖然知道酒駕的危害,但今天這個場合,他卻不好阻止。
只能想着既然黃錦武這麼嗜酒,那今天就乾脆把他灌倒,完事後給他去附近的賓館開個房間,讓他去好好睡一覺,以免他喝得半醉不醉的,開車上街去拿別人的命開玩笑。
錢滿倉也愛喝酒,倒也不怎麼需要周安勸酒。
喝得比較克制的是嚴學東,他酒量大概也不大,不管是周安敬他酒,還是錢滿倉或黃錦武,嚴學東都是淺嘗輒止。
用他的話來說——「我喜歡保持頭腦清醒。」
周安沒有急着提房租的事,古話說:圖窮匕見。這話是很有道理的,匕首現出來之前,得先慢慢展開地圖,來麻痹目標的神經,讓目標人物放鬆警惕才好。
錢滿倉是知道周安今天請他們喝酒目的的,見周安這小子這麼能沉得住氣,他不時看向周安的眼神,就透着欣賞之色。
舉杯換盞間,近一個小時不知不覺中過去。
周安見三位房東都喝得差不多了,心中暗道:圖窮了!
於是……匕現。
「錢老闆、嚴老師、黃大哥,唔,今天冒昧請三位過來,其實我是有點事想跟三位打個商量的,呵呵,如果我說的不好,還請三位多多包涵,看在我少不更事的份上,別太生氣,好嗎?」
周安臉色紅紅、滿臉堆笑、謙卑地開口。
此時他臉色紅紅,並不是因為羞於啟齒而感到害羞。
純粹是酒精的功勞。
「哦?什麼事你說!我們聽着呢。」錢滿倉捧哏,宛若老戲骨上身,演技竟然不浮誇?
黃錦武看周安一眼,也呵呵笑着,「對啊,小周你有事直說就行!說說看!」
嚴學東沒有出聲,慢條斯理地伸筷子夾菜往嘴裏送,目光冷靜地留意周安。
周安輕咳一聲,「是這樣的,錢老闆、嚴老師、黃大哥,你們大概也知道現在是我小龍蝦的淡季,最近天又冷,沒生意,我這裏都放假了,而且,我接手這店面,滿打滿算也沒多少日子,之前接下這店面的時候,就花了一大筆錢,這一點想必三位也清楚,所以,下個月我可能沒辦法一次性把你們的房租都付清,你們看……能給我緩兩個月嗎?我保證兩個月之內,就付清你們的房租!」
周安語氣誠懇,但他這番話說完,嚴學東停住手裏的筷子,黃錦武也放下酒杯。
嚴學東皺眉搖頭,「小周,這可不行!你有困難,我們都理解,但理解歸理解,房租的事,咱們不能討價還價啊!這個先例,我們不能給你開!你這店要是真想繼續做下去,那你就去想想辦法嘛!偉人不是說過嘛,辦法總是比困難多,對吧?我相信,如果你真不想繼續租了,我這店面想租出去,肯定不難!別人來租,也不可能跟我拖延租金,你說呢?」
黃錦武呵呵笑着,「對啊!小周,咱們吃飯喝酒歸吃飯喝酒,你也看見了,我就是個開出租的,家裏老婆孩子都等着我養呢,我總不能回家跟他們說『你們這兩個月先別吃飯了,等兩個月後,我讓你們吃個飽吧?』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周安苦笑,他就知道這事不好談,這不,他這一開口,嚴學東和黃錦武都拿話堵他了。
好在他早有準備,否則這時候如果錢滿倉再跟着附和,這事就更難談了。
當下,目光看向錢滿倉。
錢滿倉端起酒杯小抿一口,放下酒杯的時候,呵呵輕笑,「小周啊!怎麼說呢,看在你今天熱情招待的份上,這樣!我就給你個面子,把你的方案具體說一說吧!我的態度很簡單,下個月房租一點不付是絕對不行的!想讓我們鬆口,你怎麼也得先付一部分吧?」
嚴學東聞言皺眉,看向錢滿倉。
黃錦武呵呵笑着不說話,似笑非笑的目光斜睨周安。
「謝謝錢老闆!一分錢不付,那肯定不像話!嚴老師、黃大哥!其實我的方案是下個月房租到期,我先付你們每家三萬,另外兩萬,給我寬限兩個月,我保證兩個月之內,一定把各位的租金全部補齊!」
說完,不等眉頭緊皺的嚴學東和黃錦武表態,周安對早就等在一邊的周劍示意。
周劍趕緊小跑着,把準備好的茅台和中華拿來放在桌上。
三瓶茅台、三條中華擺上桌的時候,嚴學東和黃錦武都微微一怔,早就清楚內幕的錢滿倉也演出驚訝的表情。
但他到底不是專業演員,這次的表情不是很到位,差評!
「小周,你這是……什麼意思?」
嚴學東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
黃錦武摸摸茅台酒瓶,又摸摸整條的中華,嘿嘿輕笑。
其實嚴學東也不是不明白周安此舉的用意,如果他們是政府官員,周安此舉就是明目張胆的行賄了,好在他們並不是。
嚴學東只是想知道這些東西擺在他們面前,周安有什麼說法。
他是讀書人,凡事都喜歡講個子丑演卯。
周安此時的笑容透着誠懇,「錢老闆、嚴老師、黃大哥,這些東西是我孝敬你們的新年禮物,在這裏我提前給你們拜個早年,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彌補一下三位的損失,我知道房租延期支付,是壞規矩的事,那些錢你們放進銀行,肯定也是有利息的,所以我不能讓你們白白蒙受損失啊!對不對?我這邊呢,暫時手頭確實有點不湊手,但這只是暫時的,只要三位能給我緩兩個月時間,你們的租金,我一定分文不少!而且,在這裏我也保證,下次房租到期的時候,我絕對會如期全額支付,絕不拖延!你們看行不行?能不能給我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