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門一次次被輕輕帶上的聲音,似乎是門正被風吹動着。
方正睜開眼睛。
「李叔和周嬸,在門口安靜得有些太久了?」
方正心中默默計算,快有十幾秒沒聽到兩人聲音,這立刻引起他的警覺。
如今在這個越來越詭異的山村里,任何一點的風吹草動,都能牽動到緊繃的神經。
方正起身。
面色凝重,鏘,他拔出一直藏在身後刀鞘里的鬼頭刀,一米長的煞氣如灰色光焰般滾滾燃燒而起。
吱呀,方正輕輕推開臥室的門,臥室外一片黢黑,似乎是李叔和周嬸捨不得開燈,整棟屋子都是一片黑暗,靜謐。
方正嘗試摁動開光。
結果數次嘗試後,屋內所有燈光似是全部失靈,一盞燈都沒亮起,方正呼吸一凝。
他腳下落地無聲,手提鬼頭刀,開始無聲無息接近向大門方向。
呼。
一股風倒灌進屋內,大門被風帶動得吱嘎,吱嘎輕響,此前的異響便是來自此,出乎意料的,門口位置並沒有李叔和周嬸的身影,只有門外漆黑一片。
今晚似乎連毛月亮都沒有,屋外地面沒有一寸月光,只有萬籟俱靜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連農村最多的蟲鳴鳥叫,犬吠聲音都沒有。
方正目光在門框位置停留了下,此時那裏空無一物,方正明明記得很清楚,那裏本應是被周嬸掛着一隻公雞。
因為方正在門框上看到用來綁上公雞的一枚鐵釘。
方正面色微變,他立刻想到了馬寡婦失蹤那一夜,她家掛在門框上的公雞,也正是如今天這般莫名消失了。
呼。
又有一股陰冷夜風從門口倒灌進屋內,方正手提一口鬼頭刀,兀自站在門口內側一動不動,屏住呼吸,他正在凝神聆聽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尋找着李叔和周嬸的身影。
李叔和周嬸失蹤快有一分鐘,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夜晚的風很大,吹得山里樹木黑影在撲簌簌搖擺,如張牙舞爪的重重鬼影。詭靜夜幕下,就連遠山、近樹、叢林、房屋,似是也全都成了黑色鬼影般森然,這個夜,太靜了。
咔嚓…忽然,樹枝踩斷的聲音,在靜謐夜下尤為刺耳。
「誰!」
方正握着刀柄的手一緊,恰在此時,幾十米外有一道人影匆匆跑過,又馬上藏入黑夜裏。
方正兩眼一眯,對方只是一個人,手裏並沒有扛着或抱着其他人,他沒有貿然衝出屋子追向兇險未知的黑暗。
在李彭家的那次驚魂經歷,讓他處處謹小慎微,不敢走錯一步。
不管是單憑怨氣就能傷了他的神,差點在那次陰溝裏翻船;還是這次更為詭異的超大範圍鬼打牆,都讓他心中有顧忌。
呼。
陰冷的夜風再次倒灌進屋內,似乎是在屋裏如枯敗落葉般打了一個捲兒,又吹拂向方正站着一動不動的門口位置,嘎吱……
門被風帶動輕響,眼看就要合上,方正抬手抵住即將要合上的大門,當他重新推開門時,方正眼皮重重一跳。
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女人身影,居然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
這是名眼窩深陷,面色蒼白沒有血色,穿着素白色連衣裙,一頭濕漉漉打結在一起的烏黑長髮披散在兩肩,此刻全身濕透,水珠順着裙角正不斷滴落地面,很快就在腳下土壤上形成一灘深黑色的水漬。
「請問,雨停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孩子……」女人開口,身上的水珠還在不停往下面滴落。
其實關於答案,當初村長就已給出一個答案。
村長給出的準確答案是:「可能雨大,小孩進山躲雨了,你進山找找。」
提示錯誤答案:「沒有見到。」
然而,這一切都是基於,村長沒有欺騙大家為前提之下……
可倘若,不止是泥石流滑坡是鬼打牆,就連村長也是鬼打牆的一部分時,那麼這個所謂的準確答案,是否又存在着誤導性?
方正不敢確定村長是不是真實,村民們也是不是真實,眼前所見的一切又是否真實,在這麼多未知因素下,方正顯然不會百分百相信所謂的正確答案。
方正突然想到關於裂口女的都市傳說。
「我漂亮嗎?」
回答漂亮:out!!
回答不漂亮:out!!
反正是只要順着裂口女的腦洞回答,不管是什麼答案,前後左右正反上下都得死……
「請問,雨停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孩子……」
女人又重複一次。
方正:「人可以卑微如塵,但不可扭曲如蛆。」
「請問,雨停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孩子……」女人第三次重複,自始至終都是聲線平靜得透着毫無生氣詭異。
看來勸鬼行善行不通,或者是太文藝了,普通人(鬼)聽不懂?
方正思考了下,道:「能敞開心中柔軟角落的是好人,能迅速敞開心中柔軟角落的是良善之人,心中柔軟角落常開不關的是爛好人。你是哪種人呢?」
「請問,雨停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孩子……」女人第四次重複,身上依舊滴滴答答滴着水珠。
看來心靈雞湯加反問句,也是行不通……
方正:「你知道嗎,我們見到的太陽,是八分鐘之前的太陽;見到的月亮,是一點三秒之前的月亮;見到一英里之外的建築,是五微秒之前存在的;即使你在我一米之外,我見到的也是三納秒以前的你。我們所眼見的都是過去,而一切,也都會過去。」
「請問,雨停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孩子……」女人已是第五次重複。
方正腦門垂下黑線。
他真是無可救藥。
居然試圖跟一個女人講道理,在這世上的唯一道理就是,你永遠無法跟女人講贏道理、人生哲學。
面對着對面女人望來的空洞洞目光,方正額頭滴下一顆冷汗。
腦中正在飛快搜索還有沒有其它答案。
在線急等準確答案。
可方正很快沮喪發現,腦細胞都要榨乾了,肚裏再也搜刮不出什麼墨水來。
「請問,雨停了,有沒有見到我的孩子……」第六次,女人看着方正,聲音再次平靜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