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徒聽到了虞東來的聲音。
但是他沒有回答,因為根本顧不上。
那一杯綠色的粘稠液體,不知道是不是熟悉的配方,但絕對是熟悉的味道。
入口冰涼,入喉溫潤,入腹辛辣。
如同一團烈焰在身體的最深處陡然燃燒起來。
血液仿佛被完全蒸發。
熾熱的溫度從五臟六腑滲入皮膚,灼燒着渾身上下的毛孔與汗毛,強烈的疼痛感呼嘯而來,近乎淹沒理智。
李狂徒渾身顫抖着,緊緊抓住面前的桌沿,虛汗從他的額頭上滲了出來,一滴一滴順着臉龐快速流淌着。
虞東來拉開書桌下的抽屜,掏出一支煙點燃,送到了李狂徒嘴邊。
李狂徒嘴角不斷抽搐着,很慢很吃力的搖了搖頭。
他本就是重傷之軀,這種痛苦下,不要說吸煙,一時間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虞東來把香煙放在自己嘴裏,慢條斯理的吸着。
他是毒醫。
擅長殺人,也擅長救人。
他殺人的手法無聲無息,能讓人死的幸福快樂,而救人的手段卻殘酷霸道,讓人疼的死去活來。
這或許也算是他的惡趣味了。
他給李狂徒服用的是毒藥,算是他的獨家配方,這種毒藥如果量大的話,足以在吃下去的一瞬間就將人體的五臟六腑完全融化,如果濃縮起來點燃,分量足夠的情況下,甚至足以毀滅一座城市,不過這種藥物如果用量精準,少到一定程度的話,喝下去卻會大幅度的刺激人體潛能,極快的修復體內的一系列創傷,加快恢復速度,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至於其中蘊含的毒素,以武者的身體素質,這麼少的含量,完全可以無視。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喝下去很難受。
這是虞東來故意的,是他持續了很多年的惡趣味。
李狂徒坐在那,渾身顫抖抽搐了將近五分鐘才緩緩恢復過來。
劇烈的疼痛和灼燒感來得快去的也快。
他額頭的冷汗迅速褪去,慘白的臉色也恢復了些許的紅潤,整個人明顯精神了許多。
他顫抖着深呼吸了一口,才笑了起來,聲音沙啞:「叔,老頭子當年就說過,這藥是你的拿手絕活,你是可以把它變得溫和一些的。」
這豈止是拿手絕活,這種東西的配方,用無價之寶來形容都不為過。
虞東來只是玩毒的,沒有加入什麼生物實驗室,可這東西的效果卻不亞於絕大多數的基因藥劑,不需要多說其他,只憑他可以對李狂徒這種境界的人都產生效果,就這一點就能秒殺無數的基因藥劑了。
李狂徒現在的狀態很差,可喝了這東西之後精神狀態卻明顯的好轉了一些,雖然距離痊癒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可起碼現在,他又有了一次勉強出手的能力。
如果他選擇安靜養傷的話,幾個小時後,這股精神頭就會過去,畢竟是刺激潛能來恢復,他也會陷入十多個小時的虛弱期,到時候會極為疲憊困頓,可虛弱期過後,他的傷勢恢復速度會再次加快,一直到藥效徹底過去,在喝第二杯,如此反覆循環,按他現在的情況來看,大概只需要一個月左右,他的傷勢大概就可以恢復到圍攻李天瀾之前的狀態。
那樣的狀態雖然依舊是重傷,但好歹不會像現在這般狼狽。
而且這種毒本就喜寒,很容易凝固,如果製作成放糖在身上裝幾顆的話,即便是對於李狂徒這樣的高手而言,這都是在某些情況下救命的好東西。
更恐怖的是,這東西能用在李狂徒身上,再一次減少用量的話,自然也能用在普通精銳身上,能救命,能恢復,絕境之下,在彈盡糧絕的時候,將這東西集中在一起點燃,釋放的劇毒氣體達到濃度之後,同樣可以成片的殺人,最關鍵的是,這種毒見效還極快,就算有解藥都不一定來得及,而且解藥中一味主藥材產量並不算多,這也就意味着解藥不會太多。
可是要積累這種毒藥卻並不困難,除了製作麻煩之外,據說大部分材料,都是很常見的。
什麼是毒醫?
作為曾經名震黑暗世界的毒醫,曾經中洲護國戰神身邊的神聖近衛,巔峰時期的虞東來在屬於他的年代裏,雖然不是無敵境高手,但影響力卻比普通的無敵境高手還要恐怖。
他自然不止是這一手絕活。
可就算僅僅只有這一手,加入任何一個超級勢力,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成為核心高層了。
「確實有辦法變的溫和一些,但味道不對,我研究了很久才找到這種可以讓人極為痛苦的藥材加進去,每次做這玩意,不加點這個的話,總覺得自己做的是另外一種東西,不美,不美啊。」
虞東來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李狂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也許是這樣吧,如果我剛才沒有感覺到痛苦的話,也會覺得自己喝的是另一種東西了。這些年,一些老兄弟受傷的時候,難免會提起虞叔,破曉您記得吧?他跟我就嘮叨過不少次了。」
「破曉...」
虞東來笑了笑:「那是個好孩子,可惜跟在你身邊,怕是難回頭了。」
「又何必回頭?」
李狂徒搖了搖頭:「我也好,破曉也好,我們都不覺得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出身李氏,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哪裏錯了?」
虞東來吸了口香煙,沉默了下,問道:「李氏在哪?」
「......」李狂徒。
虞東來擺擺手,輕聲道:「李氏已經被你毀掉了,二十多年前就被你毀掉了。」
「從這方面來說的話...」
李狂徒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成王敗寇,我當年就不能輸,也輸不起,既然輸了,那就是錯了,沒什麼好說的。」
「但沒人怪你。」
虞東來淡淡道:「成王敗寇,命如此,誰也沒辦法。但既然輸了,就要認,錯了,也要認。你說你想拿回屬於你的東西,狂徒,你除了自己,還有什麼?李氏的一切被你毀了,現在李氏剩下的,都是殿下苦守二十多年留下來的,你說那是你的?憑什麼?是殿下給你了麼?那些,包括現在的天都煉獄,都是殿下留給天瀾的東西。沒給你,你不服可以理解,但不能搶,更不能聯合外人去搶。你現在的做法,就是任性,苦了自己,也苦了李氏。」
「看看現在的東皇宮,看看現在的天瀾,狂徒,你難道真不明白?我不支持你搶,但也勉強能理解你的做法,這是任性,你覺得那是你的,可實際上,李氏是殿下的,你甚至沒有擔任過李氏的族長,憑什麼你說李氏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要搶,這不是強盜邏輯是什麼?好,你可以搶,但是現在呢?你搶得過嗎?」
「是天都煉獄比東皇宮強勢了,還是你比天瀾強大了?沒有,都沒有。你不服可以,你要搶可以,但明明搶不過卻還想掙扎,那就沒意思的。等你把你和天瀾,不,等你把李氏和天瀾那點情分都掙扎掉之後,不要說擁有李氏,你連命都很難留下來了。」
李狂徒大口吸着煙,沉默不語。
虞東來的聲音很平穩,心平氣和,雖然難聽,但卻並非不能接受。
但也只是接受而已。
李狂徒抖了抖煙灰,沉聲道:「虞叔,你我都很清楚,李天瀾不姓李。」
「我清楚。」
虞東來點點頭:「但說白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天都煉獄的一切,是你老子的家底,你確實有繼承的權力,但你老子也有不交給你的權力,你確實姓李,你和殿下是父子,但他不想把李氏最後的力量交給你,那是他的事情,子承父業,看起來天經地義,但你失敗過了,你老子不同意你繼承李氏的力量,這是他的態度,很明顯,他不同意,就錯了?」
「他老糊塗了!」
李狂徒的聲音裏帶着怒意。
「糊塗的是你!」
虞東來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不交給你就是糊塗了?荒唐,交給你才是糊塗,交給你你能做什麼?拿着這些老本在賭一次?李氏和王氏數百年的交情,你撕破了這層臉皮,人家反擊,你輸了,不服氣就硬是要搶?搶得過?你看看你這輩子都做了什麼?天都煉獄現在就在你手裏,你做成什麼了?跟天瀾搶,你不行,跟王氏搶,你就行了?不說王天縱,就是王聖宵在那裏,你解決得了?」
「我還是那句話,天都煉獄是你老子的產業,他可以交給你,也可以不交給你,那是他的東西,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要說他想交給天瀾,就算沒有天瀾,他把李氏高手全部遣散,把所有財富都捐給慈善機構,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老子的就一定是你的?這他媽是什麼邏輯?他生你養你,是欠你的?他的東西,給你,才是你的。不給,你就不能搶,為人子,這點道理你不明白?」
李狂徒的呼吸有些急促。
虞東來沉默了一會,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狂徒,我不想說什麼難聽的話,但你自己應該想一想,你現在這麼做,除了你自己的不服之外,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李狂徒徹底沉默下來。
他不想去解釋什麼,也無法去解釋什麼。
肖默海直接戳破了他一直以來端着的姿態,而帶着些許憤怒的虞東來,則讓他認清楚了現實。
他知道他們說的是有道理的。
真的知道。
他爭不過李天瀾了。
這是事實。
他跟古行雲聯手,跟江上雨聯手,佔據中洲特戰系統的一部分力量...
他還有機會。
但事實就是他一個人已經爭不過李天瀾了。
李天瀾給他開出的條件依舊在他耳邊迴響着。
那個很誘人他卻無法接受的條件。
他不想去跟虞東來說他同意之後李華成會做出來的反應,無論怎麼說,其實都是藉口,他加入東皇宮,李華成必然會做出回應,但某些時候,他和李氏,其實是兩回事。
李氏族長,李氏的一切,李氏的巔峰...
這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事情,也是他此生最想要去做的事情。
可現在,全世界除了天都煉獄對他的死忠派,還有誰會把他和李氏看成一體?
沒人會這麼看,李華成自然也不會。
他加入東皇宮會觸碰李華成的底線,但也僅僅是他加入而已,或許還要加上一個破曉。
但這並不是無法規避的事情...
站在李氏的大局上,想要妥協,想要讓步,其實有很多方法。
但是李狂徒沒選。
他知道他爭不過李天瀾。
但他不會去承認這一點。
幼稚也好,無恥也好 ,自私也好,無知也好,偏執也好...
怎麼說都行。
但這就是他。
「改變不了什麼了。」
李狂徒輕聲道:「虞叔,我已經決定了。」
「李天瀾,終歸不姓李。」
「李氏數百年的基業,不能給別人做嫁衣。」
虞東來笑出了聲。
在幽暗的實驗室里,是一串呵呵呵呵的音調。
「這話你放在之前說,會有人信的。」
他輕聲道:「但是現在,包括天都煉獄那些因為天瀾的身世而站在你身邊的李氏精銳,還有幾個會相信?」
「如是目前還在昏迷,但她的情況並不能算差,這幾年總會醒過來,她是天瀾的女人,他們今後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會繼承李氏的一切。」
「我們可以不談殿下有沒有把李氏交給你的問題,也可以不談天瀾的身世,但你親生女兒的孩子,你能說他不是李氏的人?你能說他是外人?」
李
狂徒張了張嘴。
虞東來眼神里的怒火已經猶如實質:「你只要敢說他是外人,我就敢抽你,現在就抽你,你信不信?」
李狂徒閉嘴了。
他的眼神有些陰沉,但卻沒有說話。
虞東來的實力在他眼裏並不算什麼。
他現在確實身受重傷。
但喝了虞東來給他的東西,刺激了潛能,他現在的身體正處於重傷中的亢奮狀態,勉強一劍,開始能做到的。
如果虞東來做好了準備,給他充分的時間,環境,以及地形的話,他確實可以做到甚至比李狂徒還要恐怖的殺傷。
可眼下,這麼近的距離,面對一個狀態不斷下滑甚至已經不是驚雷境的虞東來,李狂徒現在的勉強一劍,足以在瞬間殺死他數十次。
可很多事情,並不是單純的講究實力的。
他可以看李天瀾不順眼,可以想殺他。
可是虞東來...
那是跟在李鴻河身邊的近衛,是李氏如今碩果僅存的幾位老資格,是看着他長大的老資格。
他可以不服李鴻河。
可虞東來真不欠他什麼。
那一聲虞叔,他叫的心甘情願自然而然,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李氏的長輩。
長輩真要抽他,李狂徒不可能還手,只能受着。
「好,即便外孫不是外人...」
李狂徒身體動了動,聲音嘶啞:「但誰能保證李天瀾說話算話?虞叔,你在東皇宮,應該比我清楚,李天瀾到底有多寵溺那個妖女,他和如是的孩子繼承李氏?難道那個妖女就不能懷孕?他和如是的孩子是未來的李氏族長,那他和那個妖女的孩子,未來該如何自處?她能甘心?如果她不甘心的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東皇宮未來會是黑暗世界的王朝,場面鋪起來,比起古代奪嫡都不差了。那個妖女如果想要扶持自己的孩子,嘿,我不是看不起東皇宮,如果她想出手的話,東皇宮上下,誰玩得過她?」
「秦微白,月神,王月瞳,她們三個,你說李天瀾能一碗水端平?這話虞叔你自己信嗎?」
「我不知道。」
虞東來淡淡道。
他是實話實說。
在東皇宮,李天瀾確實很信任他,而秦微白跟他同樣也很熟悉,不過李狂徒說的這些,怕是連李天瀾和秦微白現在都不曾考慮過,又怎麼會告訴他這些?
他搖了搖頭,緩緩道:「再過幾個月,大選之後,新集團成立,東皇宮比起巔峰時期的李氏,也就絲毫不差了,甚至還會更強一些。最重要的是天瀾年輕,東皇宮才剛剛開始,狂徒,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所以說李氏是東皇宮,沒錯,但如果說東皇宮是李氏的話,那就會有很多人不服氣了。你想着奪嫡,想着手足相殘,是電視劇看多了,還是史書看多了?東皇宮如今有的這一切,有多少是小白帶來的?那是人家自己的嫁妝,我即便現在厚着臉皮說她把她的嫁妝給天瀾和如是的孩子,而不留給自己的孩子,你覺得合適?」
「現在的東皇宮,是李氏和輪迴宮的合體,不客氣的說,因為你的關係,東皇宮內李氏的比重遠不如輪迴宮,一個東皇宮主,自然養得起一位李氏族長。日後如果真有那一天的活,天瀾和如是的孩子繼承李氏,並不是要繼承東皇宮主的位子。」
「確實,天瀾寵着小白,但這一切,我認為這是她應得的,而且對她,我也比你了解。女子能大氣到這種程度的,真的不多,即便真有那麼一天,些許家業,一個李氏,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小白也懶得要。」
「你的思想太過極端了些,總覺得家大業大,日後在接班人的問題上就必然會出現慘劇,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東皇宮的下一代,如是和小白的孩子,人家兄弟就一定會分家?合則兩利的事情,他們就看不到?」
虞東來深深看了一眼李狂徒:「最重要的,是小白一直陪在天瀾身邊的,以她的手段,還玩不轉幾個孩子?讓他們親如手足,對她來說很困難嗎?」
李狂徒想說華武。
不止是現在的華武。
還有曾經死在天都決戰的那個華武。
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
虞東來確實是長輩,但卻不能能做主的長輩, 而且先不說他有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又能如何?又不是李天瀾殺的,虞東來也不會出這個頭。
「不管如何,謝謝虞叔今天的藥水。」
感受着比剛才好太多的身體,李狂徒默默的開口道。
「不管怎麼說,你是殿下的兒子,來到東皇宮,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的,即便是走,病懨懨的樣子像什麼話?」
虞東來搖頭道。
「本來是想勸勸虞叔跟我走的,看來,是沒必要說了。」
李狂徒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今日他可以帶走虞東來的話,那麼這次被俘虜的經歷絕對是大賺特賺,說賺翻了也不為過。
虞東來一身玩毒的手段都是次要的,他是李鴻河身邊的近衛,對於如今的李氏而言,只是這個身份,就可以說是一塊金光閃閃的招牌。
李狂徒雖然跟外界沒有聯絡,但大致也可以想像得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而且李天瀾今天還去了天都煉獄總部給他來了一場現場直播,更是讓他直接看到了天都煉獄很多人的內心。
人心散了。
隊伍自然就不好帶了。
這不能說是李狂徒的失策,只能說是他低估了李天瀾的實力,在無情沒有能量的情況下,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和江上雨加上古行雲聯手竟然都不是李天瀾的對手。
如果當初可以在圍攻中幹掉李天瀾的話,即便李氏和天都煉獄再怎麼因為他跟古行雲合作而心生不滿,李天瀾終歸是死了,李狂徒迴旋的餘地就很大,可如今不止是李天瀾沒死,他甚至都還被李天瀾俘虜帶回了東皇宮,如此一來,先是他跟古行雲這種生死仇人合作對付李氏的繼承人,然後又是他和李天瀾高下立判,天都煉獄內部,人心不穩就成了必然。
這種時候,如果他能說服虞東來跟他走的話,對於安撫天都煉獄的人心可以起到極大的作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
在意識到自己很難是李天瀾的對手之後...
虞東來就變得更加重要。
實力到了李天瀾這種程度,幾乎就不用怕死了,因為能夠殺了他的東西已經極少。
中洲為什麼這麼忌憚李天瀾?
就是因為除非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不然很難真正威脅到李天瀾的生命,而一旦翻臉,只要李天瀾活着,那麼接下來痛不欲生的就是中洲。
高科技武器可以在一瞬間推平整個東皇宮,可想殺李天瀾,還是太難,個人武力到了這一步,如果李天瀾真的無牽無掛了,發起瘋來足以讓中洲傷筋動骨的。
而虞東來,恰好就掌握着可以對李天瀾形成致命威脅的東西。
如果...
李狂徒猛地搖了搖頭。
虞東來的態度很明顯。
這樣的態度,意味着沒有如果。
果然,虞東來直接開口道:「我老了,走不動了,也懶得走了。我不能勸你回頭,總不能跟着你走進坑裏去,還是那句話,狂徒,做錯了就要認。你這麼搞,不僅對李氏無益,反而會完全害了李氏。當然,如果李氏在你心裏沒了分量,只是一個你繼續折騰下去的藉口的話,那當我沒說,真是如此的話,說再多,都沒用。」
「我很喜歡現在的李氏,現在的東皇宮,寧小子前段時間給我看了下軒轅城和天南的規劃,未來的這裏,我也是很喜歡的,今後能埋在這裏,也沒什麼遺憾了。」
李狂徒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突然笑了笑,有些勉強的開口道:「寧小子,是您那位孫女婿?」
「對。」
虞東來頓時來了精神:「那小子還不錯,對青煙挺上心的,以後也能算個依靠。」
他聲音頓了頓,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這倆孩子,兩年多前剛畢業那會就準備結婚了,後來趕上雪國那亂七八糟的事情,然後天瀾又去了荒漠,他剛主政軒轅城,又耽擱下來了,現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破事,結婚的話,估計要大選之後了。」
「好事多磨。」
李狂徒輕聲道。
「希望吧。」
虞東來嘿嘿一笑:「那小子性子不錯,就是武道上天賦差了些,別說無敵境了,眼下看他這架勢,估計進驚雷境都沒戲了。」
李狂徒笑了笑,明白虞東來這是在自謙,也是在嘚瑟。
寧千城他沒見過,可這個名字,他卻是極為熟悉的,。
李天瀾當初剛起步的時候,不算秦微白的話,最早跟在李天瀾身邊的就三個人。
故意被東城無敵安排到了李天瀾身邊的寧千城。
知道李天瀾身世來歷的虞青煙。
被聖徒引導着去了天空學院的李拜天。
這是最早跟着李天瀾的人。
而三人之中,虞青煙目前的地位在東皇宮中雖然特殊,但卻並不算重要,她當初進天空學院的時候只是凝冰鏡,如今這幾年過去,也才進入燃火境,在東皇宮,算是高層,但卻不擔任任何具體職務,看上去更像是李天瀾念着昔日情分將她放在那個位置上。
可實際上,虞青煙看起來不重要,完全是因為虞東來還在。
她現在的精力根本沒有放在武道上,而是跟着虞東來接受屬於他的毒醫傳承,日後等虞東來不在了,虞青煙就是新一代的毒醫,掌控着讓李狂徒很眼饞的,可以對李天瀾造成致命威脅的東西,以及李氏那個研究了數百年的生命樹計劃。
如此地位,在東皇宮中可以說是重中之重了。
而虞青煙之外,寧千城和李拜天也各有機遇。
李拜天的武道天賦是讓所有人都認可的,不到三十歲的半步無敵境太虛劍主,未來的前景完全可以說得上是不可限量。
如今的中洲年輕一代,無論算不上李天瀾江上雨王聖宵這些人,李拜天都是穩穩的排在前五位。
蜀山太虛劍意在武道之始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反而過於注重根基,有些時候就顯得極為普通,可越是向上,就越是恐怖,驚雷境之後,才是太虛劍意發力的開始,李拜天這些年的進境勢如破竹,一直到了現在的半步無敵境,都始終沒有停歇的意思,以他的年紀來看,只要沒什麼意外,日後的李拜天至少是一個巔峰無敵境,絕對可以說是東皇宮日後的牌面之一。
他的道路已經很明確,只要他可以跨過無敵境的門檻,一個東皇宮副宮主的位置是跑不掉的,即便是現在,他都可以說是東皇宮最核心的人之一了。
而相比於李拜天,寧千城的資質並不好,可他的能力完全不在武道上,以東皇宮現在的規模來看,李天瀾說實話也不會太需要一個武道天才,這方面的天才,東皇宮從來都是不缺的,相反,他需要的是可以總覽全局的領袖型人物。
比如現在的軍師。
再比如天都煉獄的李華章。
還有寧千城。
軒轅城的首任市長。
這個職務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坐在這個位置上,也就意味着日後只要東皇宮不滅,寧千城的未來,最差最差,都是議員起步。
現在已經有苗頭了。
今日之後,天都煉獄變成煉獄軍團,天都煉獄自然會離開天南,東皇宮在掃掉另一個城市裏存在感已經無比微弱的雜亂勢力,在天南,他剩下的對手就只剩下燃燒軍團。
對手?
不,充其量只是一個不怎麼礙眼的障礙而已。
燃燒軍團一旦退出天南,整個天南都
將落入東皇宮手裏,成為李天瀾最穩固的根基。
收攏了天南,盛世基金海量的金錢砸下去,天南重新規劃,因為東皇宮的存在,接下來註定是日新月異的發展。
最遲大選之前,天南就會只剩下東皇宮,隨即三五年內,在合適的時機,李天瀾正式提出讓天南併入中洲,將原本這塊四萬多平方公里屬於安南的土地徹底挖下來,到時天南就會成為中洲的天南行省。
而作為如今的軒轅城市長,寧千城也將成為中洲正總督級序列里極為靠前的行省議長,如此距離議員就只剩下一步之遙。
這一步無論是五年還是十年,肯定都是可以跨過去的,只要跨過去,寧千城就會成為新集團的領袖,成為李天瀾真正的左膀右臂。
路已經鋪好了,前景無比光明。
這樣的前途擺在面前,武道天賦,又算個什麼?
「真是羨慕你,虞叔。」
李狂徒笑了起來,笑的很客氣,距離也很遠。
「可惜了。」
虞東來輕聲道:「看樣子,他們結婚的時候,大概是請不了你喝喜酒了。」
李狂徒嗯了一聲。
何止是他。
天都煉獄內,很多熟悉虞東來的,虞東來熟悉的,都喝不到這杯喜酒了。
「確實,東皇宮很不錯,虞叔既然在這裏紮下跟,那不走我也能理解。孫女婿前途無限,孫女也很受重視,自己也過的舒服,天南在盛世基金的支持下,日後肯定也不差,如果是我的話,我也願意待在這裏,不想走了。」
李狂徒緩緩道。
「不止是這樣。」
虞東來看了看李狂徒,微笑起來:「我確實很喜歡這裏,同樣,我也不太喜歡你,對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我也不是很認同,不認同,自然就不會走。狂徒,我看着你長大,也算是相識多年,但現在,你我道不同,話不投機,接下來的,沒必要在說了。」
李狂徒沉默着坐在原地,良久,才笑了一聲。
「帶你去見見如是?」
虞東來主動問道。
很顯然,這是準備結束這所謂的敘舊了。
「是月神。」
李狂徒堅持着開口道。
東城如是。
李月神。
兩個名字,兩個人格,意義截然不同。
虞東來沒有較真,只是點了點頭,轉身道:「走吧。」
李狂徒沒動。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道:「虞叔,還有一件事。」
虞東來沒有任何意外。
他慢慢的轉身,看着李狂徒,輕輕嘆息道:「所以,你這次下來,主要是來找我的?」
如果只是來看如是的話,那麼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東皇宮的生物實驗室里,看着跟東城如是相關的身體數據。
而不是現在, 在他的實驗室里。
敘舊是李狂徒提出來的。
虞東來很了解李狂徒。
最起碼二十多年前是如此。
所以在他主動開口要敘舊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一些什麼,看如是,是真的,但李狂徒肯定還有事想要找他來辦。
「一半一半吧。」
李狂徒淡淡道:「我跟李天瀾說是來見如是的,如果這個過程中沒有見到你的話,我會在跟李天瀾說,讓您跟我見一面。」
「你覺得天瀾到時會同意?」
虞東來玩味道:「如果你是正常來拜訪的話,到是沒什麼,可現在你是俘虜,見見自己女兒,人之常情,可想見誰就見誰,你當天瀾一點脾氣都沒有?」
「如果是其他人,還真不好說。」
李狂徒揚起了嘴角:「但如果是李氏的人,只要是在東皇宮的,我想見誰就見誰,李天瀾不會拒絕,他可以說是不成熟,但驕傲的性子一點都不比我差,現在他勝券在握,如果我想見見李氏的老人,他還藏着掖着,反而證明他心緒。所以只要我想見,他就無所謂,因為現在形勢明朗,他根本沒什麼好顧忌的。」
「你也知道形勢明朗。」
虞東來淡淡道。
「我知道。」
李狂徒點點頭:「但我不會承認,而為了否認這個結果,我會繼續努力。儘管虞叔你肯定不喜歡聽到這句話,但這是事實,也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所以?」
虞東來不動聲色。
「所以,我想也要一滴紅雀血和玄甲鱗片。」
李華成聲音平靜。
紅雀,玄甲,生命樹。
這是李氏的核心底蘊,是持續了數百年的實驗。
生命樹目前還不成熟。
可紅雀玄甲已經可以起到作用。
紅雀,是至熱之毒。
玄甲,是至寒之毒。
當紅雀的血液和玄甲的鱗片混合到一起製作成毒藥的話,這種毒藥,對任何生物的殺傷力,幾乎是沒有上限的。
這絕對是可以對李天瀾造成致命威脅的東西。
不要說現在的他,哪怕李天瀾真的成了天驕,這種毒同樣也能殺了他,或者徹底廢了他。
紅雀玄甲生命樹一直都在虞東來手中。
即便是李鴻河當年去了邊境,都沒有將這三樣帶走,而是留給虞東來一直在研究。
而現在。
李狂徒找到他,想要紅雀血和玄甲鱗片。
要來做什麼,要對付誰,不言而喻。
其他人,甚至就算是江上雨和王聖宵,都不值得李狂徒用這種東西。
虞東來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李狂徒,面無表情。
李狂徒和他對視着。
毫不退讓。
「那不是你的東西。」
虞東來老調重彈。
「我知道。」
李狂徒依舊沒有退縮,而是看着虞東來的眼睛:「但是虞叔,那也不是你的。」
虞東來皺了皺眉。
「李天瀾知道玄甲和紅雀?」
李狂徒問道。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虞東來有些無奈,站在一個領袖的角度上,李天瀾有時候懶的不像話,表現出來的具體形勢就是當真捨得放權,什麼都不管,喜歡做甩手掌柜,玄甲紅雀的事情,虞東來跟他說過一次,還把資料交給了李天瀾。
他可以確定那份資料李天瀾根本就沒看,至於他還記不記得有這回事,虞東來就不知道了。
「我只要一滴血,一枚鱗片。」
李狂徒看着虞東來,眼神很誠懇:「說是昔日的情分也好,說是眼下的交易也好,都可以。只要虞叔可以成全,在我這裏,沒有不能談的條件。」
天都煉獄加上李狂徒。
哪怕這個陣容不如東皇宮。
但這樣的交易,也是一件很誘人的事情。
虞東來洒然一笑:「可以,把你的兒子送到東皇宮,讓他認天瀾做義父,跟天都煉獄劃清楚界限,你要的,我可以給你。」
義父...
華武年紀雖然小,但論輩分,只是李天瀾的弟弟。
李狂徒眼神中的怒火陡然升騰,沉聲道:「虞叔這是在開玩笑?」
「你不是同樣也在開玩笑嗎?」
虞東來冷淡道:「就跟我提出來的條件一樣,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紅雀玄甲,那是能傷害到天瀾的東西。老頭子我現在住在東皇宮裏,我孫女今後會是東皇宮的核心,我孫女婿是東皇宮的高層,狂徒,你說說,我身邊哪一樣東西,是跟東皇宮無關的?你想對付天瀾,還想用跟我做交易的東西對付天瀾,難道在你小子眼裏,你叔叔我就是典型的吃裏扒外的小人?」
李狂徒嘴角動了動。
「不用說了。」
虞東來聲音冰冷道:「也不用想了,紅雀玄甲,確實在我手裏,但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我不死,就不可能給你這東西。這確實不是我的,但研究權在我這裏,我能保證的,只是不會讓這東西對付你。」
他緩緩轉身,走向電梯:「你來不來?」
李狂徒欲言又止。
他今日確實是想找虞東來。
但卻也沒有奢望可以說服虞東來投靠他。
以進為退。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紅雀血液和玄甲鱗片。
這是他知道自己被俘虜被關在東皇宮之後就在考慮的事情。
因為這確實是可以對李天瀾造成致命威脅的東西。
因此他想了很長時間,準備了很多說辭。
可是沒想到他剛剛開了個頭,虞東來就直接回絕了,而且沒有留下絲毫的餘地。
虞東來走向電梯,頭也不回。
李狂徒面無表情的站起來,跟了上去。
虞東來輸入了電梯下行的密碼。
等待電梯那頭輸入密碼的時候,虞東來平靜道:「我還是那句話,你現在的掙扎,真的沒什麼意義。」
「紅雀玄甲確實是可以傷害到天瀾的東西,不過,現在有些事情,應該跟你想的不一樣了。」
虞東來輕聲道:「現在的東皇宮,有真正的高人在,哪怕我真的把你想要的給你,你也殺不了天瀾,甚至重傷他都很難做到。」
李狂徒愣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不相信。」
「信不信隨你。」
虞東來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李狂徒認真的看了虞東來一眼,問道:「虞叔說的高人是誰?」
虞東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想到了那個在東皇宮中心區域開了個診所基本上整天無所事事卻能隨意進出李天瀾住處的那個胖子。
當初李狂徒被李天瀾帶回來之後,就想要幫他穩定傷勢。
那時那個胖子不在。
所以李天瀾第一個想到的,是虞東來。
但那時的李狂徒傷勢實在太重,重傷到了那種程度,即便虞東來都不敢隨意出手。
隨後李天瀾把納蘭詩影叫了上來。
納蘭詩影給李狂徒注射了一些可以穩定身體的基因藥劑,她當時給出的建議是讓李狂徒休眠。
李天瀾拒絕了。
那一天晚上,軒轅無殤從幽州回到了東皇宮。
十多個小時後,李狂徒徹底清醒了過來。
沒有休眠,沒有用毒,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清醒了過來。
十多個小時的時間,恢復到了正常情況下應該養好幾個月的程度。
虞東來不清楚軒轅無殤的來歷。
可有這個神秘至極的醫生在這裏守着東皇宮,這已經讓虞東來對玄甲和紅雀的威力產生了懷疑。
所以這段時間他極少走出實驗室去地面。
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讓紅雀和玄甲再次進化。
李狂徒認真的看了虞東來一會。
見虞東來沒有說話的意思,他搖搖頭,也沉默下來。
電梯一路向下,停穩的時候,已經到了東皇宮的生物試驗室門前。
虞東來再次輸入了一遍密碼。
電梯打開,兩人走了出去,又同時停住了腳步。
虞東來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李狂徒站在原地,緊緊眯起了眼睛。
視線中,已經不知道來了多久的秦微白正坐在實驗室休息區的沙發上,捧着一杯果汁,咬着吸管吸着,在她面前,還堆放着一小堆乾果殼。
「來了啊。」
看到虞東來和李狂徒走出電梯,秦微白站了起來,微笑着看着李狂徒。
她伸出手,指了指實驗室的各種設備和休眠倉,輕笑道:「殿下, 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來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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