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份上看,春天已經不遠,但積雪皚皚、凜風吹着枯枝嘎吱、嘎吱響的蕭瑟景象,讓人一點都看不出春來的預兆。
趙文睿又成了孤家寡人。
不過這次,雖然仍舊有寂寞、孤獨的感覺,但卻沒了以前渴望融入社會的躁動之心。
經過兩個月左右的融入式生活,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對人口的管控,並非表面看起來的那麼鬆散。
一是因為有超凡力量存在。
二是生存環境險惡。
不過,對這個世界人類文明的了解,並不是心思沉澱、情緒漸穩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他在新經歷了一番事後,終於水到渠成的意識到,所有人都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過客,這次也不過是個短篇式的預演。
宛如眼前這嚴冬的生涯,才是他生命中大部分時刻需要面對的,那些能讓他感到溫暖的、快樂的,終究只是跋涉途中的一堆堆營火。
從挖掘場替死逃生後,他跟一干麾下碰了個頭,然後便分道揚鑣。
作為類比聖靈的存在,黑巫妖是智慧的,或許經驗上還有所欠缺,但他還是決定讓它們獨擋一面,畢竟能力都是磨鍊出來的。更何況黑巫妖們的目標,也不是文明社會,而是在邊緣地帶,乃至荒野中積蓄力量,壯大隊伍。
另外,廣撒網式的讓黑巫妖們各自帶着狩獵隊狩獵,也是為了幫他尋找優良血食。現在這個以他為核心的團隊的共識,就是將他捧上王座。
黑巫妖們本身已經很難再晉升了,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的格位及實力,壓制了它們的發展。
所以只有他升上去了,它們才有進步的空間。更何況它們存在的意義,本就是為他服務,並且也需要行萬里路來夯實能力。
因此,分了分人手和家當,就各奔東西了。
至於他,既然意識到再次火中取栗極其兇險,甚至有可能掉入陷阱。那麼他索性便不在尤頓地區流連,以免被某些虛假的表象勾引,又或成為外松內緊策略的獵物。之前冒充格蘭特?道爾結果成為囚犯苦力,就是因為近乎整個尤頓地區都在執行這個策略。
解開大墓封印的水元素寶珠在手,他就不怕沒機會。且讓那幫人先折騰。
不是高手大能多麼,多半在缺乏水元素寶珠的情況下,會尋找替代品。
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他主要概略的關注,就能知曉其大概的進度。
如果使用替代品就能完成大墓的攻略,那說明他即時抽身,遠遠的躲開是福至心靈,英明選擇。
因為根據他的評估分析,這個大墓的技術高度,是硬邦邦的神級,連這種級別的封印,都能說找個替代品就找個,且能成,說明那幫人無論是硬實力、還是技術,都硬的不得了。
在這樣的一幫人有備的情況下,他若是想繼續揩油,無異於作死。
反之,若是沒有水元素寶珠那幫人搞不定,就意味着實力還是有限,且被大墓的機關體系教做人後,相信會處於一個放棄不捨得、推進又推不動的尷尬地位,到時候平心靜氣談合作的可能性應該會高不上。
當然,合作過程中使絆子,合作之後卸磨殺驢這都是能想像的到的,但他也有他的長項,否則也不會光憑貪婪壯膽就攬瓷器活兒。
總而言之,此時默默的離開,是為了彼時光鮮的回歸。他覺得自己這個思路沒毛病。
從尤頓公國向南,有種從海參崴到黑龍江的既視感,尤頓公國是半凍原性質的環境,而南面緊鄰的符拉沃,就是常綠林遮天的溫帶與寒帶的接壤區。
不過給符拉沃的環境給趙文睿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濕地。
符拉沃大濕地,比之尋常的沼澤,少了許多波光瀲灩,雖然水塘並不少,但整體感覺水比較淺,泥地草叢更多一些。
而在這個季節,大部分區域還未解凍,所以並不算難行,只不過不夠小心的話,天然陷阱會讓人喝一壺,尤其是這個世界的荒野本就險峻。
在其間跋涉,趙文睿不可避免的懷念德魯伊的自然系能力。
現在沒有了各種自然地形都如履平地的天賦;沒有了對半徑數公里的地形地勢了如指掌、宛如常年往來的熟地的實用術法;更沒有了跟禽獸甚至昆蟲交流,令其作為嚮導或斥候的本領;行路的艱辛就體現出來了。
還好,他有奴僕可驅策,於是弄了個簡陋的爬山虎抬轎,無非就是晃了些。
與尋常不同,作為黑暗系,他是曉宿夜行,這就不可避免的與一些夜行生物有所交集。
可惜,魔俑在力量收斂方面不是很好,以至於大部分濕地魔獸都遠遠的躲開,而但凡敢於露面的,都是硬茬子。這導致他一路上的體驗都不太好,沒有那種狩獵的感覺,倒有點像是過五關斬六將。
「呸!」他吐出一塊連着白筋的骨頭,不太滿意的撇撇嘴。
記得兒時起,就對那種大軲轆肉很有感覺,類似於啃羊腿,腿骨一握,一圈好肉肆意大啃……想想都過癮。
但在現實里,尤其是在這個世界,這種認知卻被屢屢證偽,尤其是成為黑暗一系之後,食物香辛料的獲得不再那麼便利,而他之前嚴重受創的味覺,雖然借着吸收聖魂守衛的精華滌盪沉屙而有一定的恢復,但還是強差人意。
人生在世,基礎級的吃喝玩樂算是最尋常的享受,作為一個有着一定大吃貨屬性的人,食之無味着實是件頻頻壞心情的糟糕屬性。
不過等他跨過一片野林,在地平線的盡頭看到了隨着繼續前行而漸漸升高的高塔鎮後,鬱悶的心情算是好了一些。
高塔鎮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已經是符拉沃的最南端了。
該鎮是一位有着王國爵位的傳奇法師的屬地。它除了是一座格調不算高的巨型法師塔外,還是拜博薩王國最知名的自由之地,它也因此聞名遐邇,一年四季,都有來自五湖四海的超凡者造訪這裏。
沒錯,所謂的自由之地只是針對超凡者而言的,就像地球中世紀的騎士八美德,是針對自由民身份以上的人而定義的,農奴佃戶之類的可不在其列。
不過趙文睿對推動這個世界人類文明生產關係的進步並無興趣,反倒是對享受人上人的生活很有興趣,這也是他跑來這裏的一大原因。
高塔鎮的整體格局,是那種冷凝塔式的,底部粗大,斜角不算清晰,近乎垂直的那麼通上去,然後又有一個小小的反傾斜式展開,最上邊是平頂。
由於超凡力量的存在,以及相關技術的廣泛應用,所以這個世界的文明有着超級建築、奇蹟建築、甚至結構不科學的建築存在的基礎。
高塔鎮就算是超級+奇蹟,底部直徑超過4公里,宛如電腦建模般的整體網格框架結構,有點地方有着完整的外牆,有的地方則直接露出框架以及內部的景象,就像是混凝土大廈某些區域忘了造外牆和貼磚一般。
能在很遠的地方就看到高塔鎮的燈火,就是因為這些巨大的窗口。
很多窗口,都有跳板式的露台伸出,這使得其整體形象顯得凌亂,卻也多了幾分魔幻氣息和朋克氛圍。
或許是因為強大實力帶來的自信,高塔鎮是座不夜城,24小時都能出入,其數量繁多的功能設施,許多夜晚仍照常營業,這讓趙文睿多少有點回到20世紀末地球城市的感覺。
還有,他在這裏,也是第一次接觸到較為豐富的生活類的超凡法應用,比如說類似霓虹燈的應用,也不覺得多違和。
只不過這裏的建築風格就相對老舊,多少有點維多利亞特色,卻沒那麼堂皇和精緻。這讓他意識到,從一個國度,一個勢力的角度看,這個世界的文明跟地球近現代,在生產力方面上終究還是有些差距的。
又或者說,這個世界的文明,中產階級相對要少很多,特權階層跟普通階層的對立情況很嚴峻。全靠特權階層的強大力量,和來自外部環境的壓力,才達成平衡。
明白了這一點,再看高塔鎮,就會發現這裏確實是屬於超凡者的集會所。而且是那種既有高級酒店,也有小賓館的豐儉由人款。畢竟少量的中產,可養不活這麼多營養場所,而普通階層,更是缺乏消費能力,倒是一支由普通階層人士構成的服務大軍,是完全可以想像的。
這些認知,讓趙文睿多了幾分興趣,因為他意識到,只要花費些精力,這裏大約是可以找到讓他滿意的那一款棲身和消費場所的。
當然,也有很大可能遇到同類。
這一點其實從他進入高塔鎮那一刻就有些小期待了,他並未掩飾麾下易於常人的特徵,值守的衛兵也沒有因此而多說什麼,顯然是司空見慣了。
他之前的幾次融入文明的嘗試,始終有着類似黃鱔衝進鯽魚群的煩惱,無論是陰影德,又或現在的黑暗眷顧者,都顯得太獨特了,而以角色扮演的方式融入,又有種不能自如伸展的憋屈感。
希望這裏可以允許他以本色狀態與他人互動,卻又不至於動輒被懷疑敵視利用。着實是這類模式一二三次的經歷過來,有些疲倦了,想送鬆口氣。
按照一般經驗,首先要做的自然是住宿落腳。
不過在思忖了幾秒鐘之後,他還是決定先泡個吧。
無論是卡廷還是拜博薩,提到酒吧,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信息集散地,然後才是消愁之地,其中把妹不過是消愁類別下的分支,畢竟能在酒吧出現的妹子,多半是傭兵或侍女,即便有專職或兼職陪酒的,風格也多半是直來直去、粗獷豪放型的,想要在這方面尋求享受,還是去專業的場所才對路。
趙文睿繼承了凱恩一系的毛病之一,那就是很多時候都有些矯情,像現在,不顧一身風塵和夜色已深,居然還挑選了起來。
他就當是順便遊覽高塔鎮的夜景了。
這方面,高塔鎮還算有些獨特風情,也不乏歷史的沉澱感。這裏的建築、街道,尺寸都有些超常,房屋的高度大都在5-6米之間,門高也在3米以上,置身其間,就仿佛霍比特人進入到人類國度的那種感覺。
這裏有堪比現代八車道的主幹路,也有類似對角巷那樣的比尅小道,而無論是哪種,地面的石子路都被磨的如同鵝卵石般,在魔法路燈的照明下泛着光,就仿佛剛下過一場小雨。
還有,這裏比趙文睿之前見識過的所有城鎮都清潔。
之所以能如此,是因為街頭巷尾活躍着一種毛毯一般的煉金造物。
它們即便跑起來,也與地面的接觸十分緊密,就像用一塊毛皮在擦拭。
他還見到一種飛行的煉金造物,外形蠢笨,就像一個火罐加裝了蒼蠅翅膀。振翅頻繁卻又無聲。
它們大口的吞吐着空氣,令空氣清新,甚至透着暖意。
除了清道夫類型的煉金造物,還有直接服務型的,他一路遊覽,就先後見到數次有人乘坐半個蛋殼形狀的漂浮載具,雖然不太快,但看起來很舒適。
另外還有一種人形煉金生命,1米左右的身高,胖乎乎的,痴肥蠢萌特徵十足,他一度以為是有主的類人奴僕,後來見路上路下不時就出現那麼一個,並且並且是遊蕩狀態,便意識到這應該是面向所有人的。
於是他就出聲詢問。
然後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嚮導,不過這裏叫做街侍,除了指路,還提供跑腿等服務,甚至專職伺候也可以,但那就需要按時收費了。
最後,他也是向街侍講述需求,然後在其引領下,才知道下榻之所的。
豬與口哨酒館,提供住宿和餐飲,但主打酒吧,哪怕已經過了午夜,仍舊不顯冷清。
他大致的掃視了兩眼,心中滿意,酒吧設施透着一股略顯陳舊的老店特質,但桌椅油亮、地板無塵,比較整潔,氛圍也更接近清吧,也沒有低端酒館所常見的弊端,比如讓人倒胃口的空氣,又或有礙觀瞻的爛酒鬼和俗粉大媽。
壁爐里燒着柏木,木香和酒香混雜在暖意中,讓人有種泡入溫水中的舒爽感,酒保是個不漂亮卻讓給人以鄰家妹子感覺的女人,服務的男侍長相跟女酒保就六七分相似,看起來利落幹練,氣質也很乾淨……
這一切,都跟他想要的效果相差仿佛,不低俗,不奢豪,有些品味,乾淨簡約不鬧騰。
他覺得,在這樣一個讓人感觀愉悅的環境中,應該是可以放鬆的休憩一段時間的。當然,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