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與姬冥修忙完手頭的事回賀蘭堡時已是第三日的傍晚,望舒與景雲十分開心地向爹娘炫耀了自己的禮物,教主大人幽怨地扯着盆栽里的花瓣,臉都黑成了炭。
一家人開開心心(教主大人幽怨傷心)地吃了晚飯,兩個小包子拉上二叔與太公去花園散步了,喬崢去廚房給和卓熬藥,和卓體內的巫毒儘管已經肅清了,但身體的元氣耗損嚴重,也需要多多進補。
喬薇與姬冥修則去了姬無雙的屋子。
自從拿到兩生果後,姬無雙便把自己關在房中潛心研究姬冥修的解藥,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不知進展如何了。
「姬先生,我們進來了。」喬薇叩門。
姬無雙與喬薇的關係到底比不上燕飛絕海十三他們,所以哪怕如今看着姬冥修的面子緩和了些,但叔叔是叫不出口的,喚一聲先生都是捅破天了。
姬無雙倒也沒在意這些稱謂,給二人開了門。
一股濃烈的藥香撲鼻而來,還夾雜着一點淡淡的糊味。
喬薇吸了吸鼻子:「你幹什麼呢?把藥給煮糊了?」
姬無雙道:「進來說話吧。」
二人進了屋,那股藥味越發明顯了,哪怕姬冥修是藥罐子泡大的,這會子也略有些受不住。
姬無雙將門與窗子全都敞開了,夜風灌了進來,將屋裏的氣味沖淡了些。
喬薇走到丹爐前,看着桌上的藥材,與一些黑漆漆的藥丸,不解地問道:「你這藥到底是研究出來了還是沒研究出來啊?」
姬無雙聞言,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當然做出來了。」
只是試驗了很久,浪費了好幾顆兩生果罷了。
喬薇說道:「那你趕緊拿出來呀!」
姬無雙走到走到丹爐前,打開丹爐,端出了一顆冒着熱氣的棕色丹藥,丹藥約莫半個鵪鶉蛋大小,圓潤光澤,氣味芬芳,他將丹藥呈給了姬冥修:「少主,你試試看。」
姬冥修探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起丹藥,輕輕地放入了口中。
喬薇倒來一杯水,姬冥修就着水將丹藥服下了。
姬無雙與喬薇齊齊看向了他。
「感覺怎麼樣?」喬薇問。
姬冥修頓了頓,說道:「挺好吃的。」
喬薇:「……」
姬無雙:「……」
由於沒人試驗過這個方子,不知它究竟有沒有效,又有多大功效,何時才起效,三人都耐心地在屋子裏等了半個時辰,隨後姬冥修感覺體內一輕,炙熱的心口緩緩涼了下來。
喬薇摘掉了他的面具,看着他臉上那塊火焰似的圖騰以看得見的速度淡了下去,喬薇心頭一喜:「真的是奏效了!」
姬冥修亮出手掌,試探着運了一股微弱的內力。
喬薇緊張地看着他:「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姬冥修稍稍加大了內力,丹田之中浩瀚的內力排山倒海而來,但他的筋脈卻如同更廣袤的海,將所有躁動的內力都吸納得乾乾淨淨,「看來這個藥……」
話到一半,他胸口忽然一震,所有散出去的內力又成倍地聚回了丹田之中,太過迅猛,他感受到了一股刺痛,眉心一蹙,悶哼出了聲。
喬薇愣愣地看着他:「發生什麼事了?」
姬無雙眸光一動,按住他手腕,輕輕地打入一絲內力,很快,姬無雙抽回了手,神色凝重:「怎麼會這樣?」
「沒好嗎?」喬薇納悶地問。
「我再看看。」姬無雙又診了一次,表情十分的困惑,「像是好了,又像是沒好。」
喬薇就道:「好了就好了,沒好就是沒好,還什麼像不像?」
姬無雙想了想:「可能輔藥用錯了,我再重新試試。」
「不必試了,沒有藥引,你煉不成解藥的。」
賀蘭傾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口。
「娘。」喬薇將賀蘭傾迎了進來。
姬無雙看向她,古怪地問道:「你方才說藥引?什麼藥引?」
賀蘭傾坐在了椅子上,道:「你們可知九陽神掌究竟是個什麼功夫?」
喬薇若有所思道:「聽說並不是中原的武功。」
「當然不是。」賀蘭傾道。
喬薇於是問道:「是塔納族的嗎?」
賀蘭傾淡笑:「也不是,它是夜羅部落一個聶九陽的人自創的,夜羅部落一統天下,建立了天啟皇朝,塔納族作為祭師一脈,在京都統領朝綱,而聶家作為夜羅部落的先鋒軍,受封神威大元帥,號令三軍,聶九陽大小也做到了一更將軍,可惜此人心術不正,手段過於歹毒,被逐出軍營了,自那之後,他便開始混跡江湖,自創了九陽掌。起先只是九陽掌,傳着傳着,也不知哪個不要臉的弟子給生生變成了『神掌』。這種掌法聽着正派,其實最邪門歪道不過,別的內傷養着養着就好了,這種內傷,不把九陽掌毒吸出來是不可能痊癒的。當然,也不是誰都能吸的,只有練了九陽掌的人才可以。但是,即便如此,那人一身的武學也全都毀了,這就是九陽掌的狠毒之處。」
喬薇似有頓悟:「所以娘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們找到一個會九陽神掌的人,幫冥修吸出了那一股九陽內力,冥修他本身的內力以及那幾位長老的內力也會一起消失不見?」
賀蘭傾說道:「可以這麼說。」
「那豈不是變成一個廢人了?」喬薇的腦袋耷拉了下來。
姬冥修的神色倒是異常平靜。
賀蘭傾握住女兒的手,疼愛地說道:「你先別泄氣,我方才說的那種情況是沒有兩生果與靈貂之血,如今有了這兩樣,冥修的內功就能夠保住了。」
喬薇的眼底光彩重聚:「娘方才說缺一味藥引,原來是這個意思!不過……我們要上哪兒去找一個會九陽神掌的人?」
賀蘭傾道:「你們可以把當初那個兇手找出來,若實在找不到,也能用另外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喬薇問。
賀蘭傾看了姬冥修一眼,道:「冥修自己學會九陽神掌,這樣他就能自己逼出體內的掌毒了。」
喬薇眨了眨眼:「跟……誰學?」
賀蘭傾沒回答女兒的話,而是道:「是找一個會九陽神掌的人比較快,還是找這本武功秘笈比較快,看你們自己了,娘可以給你們一個提示。」
「什麼提示?」喬薇問。
賀蘭傾拍了拍女兒的手,看向姬冥修道:「我聽說你們姬家有個禁地,你可進去過?」
姬冥修說道:「不曾。」
賀蘭傾淡淡一笑:「那你就進去找找,指不定能有什麼收穫。」
「好。」姬冥修平靜地應下。
年輕人沉着到這個份兒不容易,換做是她自己,一會兒有解藥一會兒沒解藥,怕是已經炸毛了,賀蘭傾滿意地看了看姬冥修,說道:「你也別擔心,大不了吃一輩子兩生果,也是能壓住你的掌毒的。」
喬薇巴掌大的小臉一肅:「娘!」
賀蘭傾理了理袖口:「好好好,不欺負你相公了,娘去找你爹了。」
喬薇對姬冥修道:「那……我們也回去吧?」
姬冥修點點頭,吩咐姬無雙道:「方才的丹藥你再煉一顆,給冥燁送去。」
「是,少主。」姬無雙應下。
小倆口回了屋。
一路上,喬薇擔心他難受,沒敢太吵他,跟着他進了屋子,問了句要洗澡嗎?他嗯了一聲,喬薇幫他拿了衣裳,他接過衣裳,去了溫泉。
對於不能立刻解毒的事,要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假的,但要說真的多麼難過,也不盡然,畢竟找了這麼多年,又不是第一次聽說找到了解藥結果卻不是,諸如此類的狀況屢發不止,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何況新藥能夠很好地控制他的掌毒與內力,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個非常不錯的進展了。
人要知足,方能長樂。
姬冥修閉上眼,緩緩靠上了池壁。
忽然,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逼近,他眉心先是一蹙,聽出是誰的腳步聲後又緩緩舒展開來。
喬薇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半蹲下來,俯身湊近他耳畔,用小得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冥少主需要人伺候嗎?」
姬冥修被她柔軟而魅惑的聲音弄得心口一陣酥軟,緩緩睜開了眼,扭頭朝她看去。
喬薇只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寢衣,寢衣寬大,卻遮不住她若隱若現的身姿,她一步步地走下了池子,衣衫被泉水打濕,緊緊地貼在她玲瓏別致的身軀上,腰肢不堪一握,小腹平坦得沒有一絲贅肉,仿佛都長到了該長的地方。
姬冥修的臂膀隨意地搭在池壁上,欣賞着眼前誘人的風景,眉梢微微一挑:「喬幫主是在勾引我嗎?」
喬薇嫵媚地走到了他面前,修長的美腿一邁,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對你用得着勾引嗎?」
姬冥修垂眸看了看不聽將令,擅自出兵的小丞相,似是而非地嗯了一聲:「說吧,想幾天下不來床?」
喬薇輕聲道:「幾天都可以,越多越好。」
姬冥修呼吸一重,一個翻身將喬薇抵在了池壁上,扣住喬薇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誒?」喬薇調皮地往下一滑,躲過了他的親吻。
姬冥修眯眼看着她,就見她的臉不知何時紅成了胭脂色,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害羞卻又別有深意地看着他:「今天換我來。」
姬冥修只是聽着這幾個字,便險些失了控,大掌覆上她一側的柔軟,輕輕地問道:「怎麼?怕我沒解藥心裏不舒坦,想補償我?」
喬薇的指尖在他胸口畫着圈圈:「冥少主想不想要這個補償呢?」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那得看是什麼補償,本少主可不是那麼容易……」
喬薇滑入了水中。
「唔……」姬冥修的身子顫了顫,這補償,中一百次九陽掌也值了。
……
姬冥修與朝廷請假的日期漸漸逼近了,索性島上的事該處理的也基本上處理妥當了,大長老有心讓姬冥修與教主大人留下,至少留下一個,教主大人義不容辭,奈何姬冥修沒有答應,弟弟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家裏人,無論如何也得先回家一趟,再做打算。
大長老覺得這樣的要求無可厚非,十分體貼地應下了。
塞納鷹最近在督造一艘大船,因為就在前不久,卓瑪說服和卓撤除了島上禁令,從今往後,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海,與各國的商戶互通往來了。
當然了,前提得到各國朝廷的允許,這個並不難,畢竟隱族聲名在外,不愁各國朝廷不答應。
喬薇作為塔納族的小卓瑪,商談的重任就落在她頭上了。
塞納鷹相信喬薇,通商是遲早的事,趕在那之前將商船打造好才是他應做的事。
商船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皎珠號。
喬薇與姬冥修帶孩子們去海邊遊玩了一整日,兩個小傢伙曬得臉黑了一圈,回到賀蘭堡,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和卓。
「太公太公!看我抓的魚!」望舒比哥哥跑得快,第一個衝進了屋子。
待到她把戰利品炫耀完了,景雲才拎着一個小水桶,上氣不接下氣地崴了進來。
青岩女官打來熱水。
和卓擰了帕子,給二人洗臉,這樣的臉,他真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喬薇拿了兩套乾爽衣裳過來,給兩個小傢伙換上。
和卓望了望門外,不舍地問道:「東西收拾好了?」
喬薇點了點頭:「收拾好了。」
和卓的喉頭有些哽咽。
景雲看着他,雖然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但景雲還是感受到他的悲傷,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肩膀,道:「太公你別難過,我們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是呀太公,我們一定會回來的!您多吃飯、多吃菜、多散步,身體棒棒的,壯壯的,我們就回來了!」
和卓慈祥一笑:「好,太公聽你們的。」
兩個小包子在和卓的屋子裏瘋鬧了一陣,拿着玩具衝出去了。
和卓見喬薇沒有立刻的意思,笑着問道:「還有事?」
「那什麼……您坐這邊。」喬薇走到梳妝枱前,指了指凳子。
和卓走過去坐下,從銅鏡中望着自家小外孫,含笑說道:「怎麼了?」
喬薇撓了撓脖子,輕咳一聲:「給你梳梳頭。」
和卓微微一笑:「好。」
喬薇拿掉發冠,鬆開了和卓的斑白的頭髮,拿起梳子,輕輕地梳了起來,一邊梳,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塞納夫人說,你原本快不行了,聽說我的消息又咬牙挺過來了,你反正已經挺過來一次了,再多挺過來幾次也沒關係。」
和卓從銅鏡里,寵溺地看着她:「不生外公的氣了?」
喬薇盯着手裏的梳子:「你活着我就不生了。」
和卓微微一笑:「好。」
喬薇給和卓梳好了頭,戴上發冠,望了望鏡子裏眸光奕奕的老人,道:「這樣是不是精神多了?」
和卓按住喬薇的手,難掩喜悅地說道:「是啊,比青岩梳得好多了。」
喬薇得意地挑了挑眉:「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誰!」
這段日子,大概是和卓記事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日子了,從前只有一個賀蘭傾,賀蘭傾還總把他氣得半死,當然他氣歸氣,心裏也是極疼這個女兒的,可只有他們爺倆,堡中也寂寞啊,哪像現在四世同堂,熱鬧得他做夢都能笑醒。
以後沒了這幾個小傢伙,他又會很不習慣的吧?
一定要回來看他啊……
……
二月十五,和卓親自將喬薇一行人送上了離島的船隻。
喬薇與姬冥修抱着孩子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定定地看着他。
望舒與景雲揮手,望舒道:「太公!我們會回來的!你要想我們啊!」
和卓笑着揮揮手:「好!」
望舒望向賀蘭傾與喬崢:「外公!姥姥!你們也要想我們啊!」
賀蘭傾帥氣地揮了揮手。
和卓的身子並未完全康復,喬崢需要再照顧他一段日子,而族中也有些政務需要賀蘭傾處理,二人便決定先留下,待到一切穩妥,再回大梁與女兒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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