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那空洞而悠遠的目光，終於緩緩地收了回來。
他倒在地上，只覺得大腦「嗡嗡」響着。
一瞬之間，他有些恍惚……
久久，他抬頭，看着驚羽，對上了驚羽黝黑的瞳眸。
「不是你，對不對？」驚羽再問了一遍。
魘竟然緩緩地勾起了唇來，低笑出聲。
「他又出來了？」
一句無厘頭的話，讓驚羽的心下「咯噔」一響。
果然。
果真是如她所料。
那個人，不是魘。
「他是誰？為什麼會操控你的身體？」
魘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驚羽腦海之中已經是千迴百轉。
「我想起來了，今日距離上一次你吸食鮮血的日子，剛好是一個月。你說你每個月都需要我的血，是不是就是因為他？」
魘的眼底一閃而逝的錯愕。
他知道這個丫頭聰明。
卻沒想到，她竟然聰明到了這樣的地步。
僅從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之中，竟然就已經猜測到了這麼多。
「不錯。」他點點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
魘沒有回答驚羽，反而是站起了身來，繼而反問了驚羽一句話。「你知道這浮屠塔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地方？」驚羽被他突然而來的問聲，弄得一愣。
魘轉過眼，四下里環視了一圈兒。
直至最後，苦惱一笑。
「浮屠塔，每一層的功效都不一樣。第一層，可毀人意志，而我的這第四層，是專門用來毀滅靈魂的，當初他們將我鎖在這裏，是想將我體內的兩個靈魂都毀滅掉，只可惜靈魂太強悍，不能被毀。」
魘突然攥緊了拳頭，氣得全身都在產顫抖。
他臉上的嶙峋的傷口，似乎這一瞬間，也因為他的生氣而上下地晃動着。
那模樣，很猙獰。
可看在驚羽的眼中，確實那般地可憐。
「是誰把你弄到這裏的？你身體裏的他，又是誰？」
驚羽到底是忍不住，再度問聲。
她不知道對方為何會這麼對他。
但是她知道，對方，定然是個心狠手辣的怪物。
一如當初的風回無塵。
一如當初的楚瑤……
「呵呵……」魘淡淡地笑了一聲，帶起一地的苦澀。「都過去好久了，不提了，你不是要出去嗎？現在可以走了。」
驚羽看出來了，魘並不想說這些事兒。
她也沒有勉強他。
畢竟，是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私隱。
都會有自己不願意提及的事兒。
「走吧，咱們一起走。」驚羽應聲。
「一起……？」魘錯愕地出聲。
他看向了之前那符咒所在的方向，卻是見得符咒早已不在。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飛身上前去，落在了原先符咒所在之地。
這一次，他再沒有被彈開。
他站在地上，而後邁開了長腿。
一步一步。
隨着他漸漸地靠近從前符咒所在之地，魘的眼中，竟是蓄上了淚水。
同時，他的身子，不住地顫抖着……
符咒……
終於解除了……
他的封印，終於，解除了……
萬年了。
他已經足足萬年不見天日。
現在，他終於可以出去了……
至少，可以離開這第四層了……
他的身子劇烈地顫抖着，直至最後，整個人靠在一邊，像是喪失了力氣。
驚羽站在後面，靜靜地看着魘，沒有打擾她。
她知道他現在心下的激動。
知道他現在的想法。
任何人被困住千萬年，最後突然可以出去了，他的心下勢必是激動萬分的。
也是這一刻，驚羽想到了雪。
她突然覺得，這個人的遭遇，跟雪很是相似。
「萬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驚羽低下頭去，輕喃出聲。
萬年之前。
精靈一族出事。
跟前這個奇怪的魘出事。
軒轅子晏亦如是……
驚羽看着有些龜裂的四層地面，眉頭緊緊地皺起。
「走吧。」耳邊，傳來了魘的一聲喟嘆。
驚羽緩過了神來，點頭，朝前走去。
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這裏的魘，這會兒，在離開這第四層時，卻是突然之間失了氣勢。
隨着驚羽落在第五層。
魘有些受驚地看着四周。
「怎麼突然從一個老虎變成一隻貓了？」察覺到身後之人的變化，驚羽不覺失笑出聲。
魘將一顆心都壓制了下去，最後撇嘴。「沒有，只是對第四層的外面好奇太久了……」
驚羽輕搖了搖頭。
猛地，她想到什麼。
「對了，我問你，你每個月要一次血，一次，是要幾頓啊？」
這個問題，很嚴重。
可千萬別每月一次，一次三頓。
那她，可真的就hold不住了。
魘搖頭。「一次，只要食用一次就行，將他壓制住就好了。」
「哦——」驚羽拉長了聲音。「如果不喝我的血，會怎樣？」
魘原先四下走動的腳步，猛然一頓。
最後，他轉過了頭來，神色頗為凝重地看着驚羽。「碧落天水，就是用來強大我的靈魂，壓制他的靈魂的，沒有碧落天水，我會變得越來越弱，而他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是嗎？」驚羽點點頭。「那我還是每個月給你點血好了。」
「嗯？」魘輕輕地抬起了眼，看向驚羽。
驚羽摸着這第五層里的一切，一邊往前走着。
她發現，這第五層，有些太過安寧了。
簡直是……安靜得可怕！
不過，越是安靜，就越是有妖。
驚羽在說完方才的那一句話後，就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仔細地環視着四周。
身後的魘，心思則已經是飄遠。
那一聲疑惑之聲發出後，沒有得到答案。
魘往前走來，看着驚羽。
「你為什麼要救我？浪費你的鮮血？」
驚羽心思稍稍緩了過來。
扭頭，瞥了一眼魘。
「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會救你的，我不會食言。還有就是……」
驚羽聲音頓了頓。
而後伸手，拍了拍魘的肩。
「還有就是，我發現，你的靈魂，要比另外一個有趣兒，就這麼被他吞沒了，太可惜了。」
聞聲，魘微微一愣。
他眯着眸子，看着眼前這個女人，眼眸之中，閃爍着深思。
他動了動唇，想要說話。
但就是這時，驚羽突然神色一凝。
而後轉身。
「噓——」
魘見狀，將所要說的話全都咽回到了肚子裏去。
並且，下意識地將呼吸屏住，將氣息收斂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