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恐怖氣息從谷家太上長老身上升騰而起,宛若實質般的凝聚,形成強大的壓迫感向谷天羽籠罩下來。
而太上長老剛才臉上的慷慨已盡數散去,此時此刻,他的老臉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胸脯氣得一起一伏。
即便谷天羽一向是他看重的人才,但這個要求委實過分,使他心中瞬間升騰起熊熊怒火,宛如能燒滅一切。
因為,谷天羽請賜的「蛟魔劍」,正是他的貼身佩劍,在他身邊不知帶了多少年了,現在卻要被人當面要走,就算是同族的小輩,也讓他感受到生平未遇的奇恥大辱。
如山壓力自上而下壓來,谷天羽卻是面不改色,漆黑眼眸盯着地面,不慌不忙地開了口:「叔組,天羽也是名劍客,深知對於一名劍客而言,佩劍的重要不亞於手足。但為了振興我族,我輩連性命都可捨棄,何必憐惜區區一把佩劍。」
「天羽,你好,你很好啊。」太上長老臉色陰沉,頷下雪胡氣得直抖。
「天羽此舉,不存任何私心,天地可鑑,日月可昭,還望叔祖明鑑。天羽一旦得此利器,有信心在三月後的靈武院選拔嶄露頭角,成為學院的學員,這是關乎我族的大事,還望叔祖能夠顧全大局,不要讓族人寒心。」
天羽起初有些緊張,到後面索性豁出去了,事已至此,總歸已沒有退路,不做這個嘗試,他怎麼都不會甘心。
「你…」太上長老剛才突破實丹境失敗,本就算是一次非常巨大的打擊,此次又碰到天羽這麼個咄咄逼人的晚輩,新仇舊恨交織,一時失去理智,大吼一聲,元氣凝聚雙手之上,眼看就要暴起出手,將豎子斃命於掌下。
不料,兩道身影一先一後擋在谷天羽的身前,凝丹境層次的強大威壓蔓延開來,周圍的空氣都是開始暴動。
其中一人體態魁梧、相貌威壓,正是他的父親族長谷九陽。
而另一人皓首白髮、眉目慈祥,身上升騰起極端凌厲的劍氣,正是大長老谷清明,大長老見愛徒谷天羽遭到壓制,自也不能坐視。
原本以太上長老的實力,即便谷九陽和大長老聯手,也斷然難以抗衡,只是太上長老此次突破失敗,後遺症十分嚴重,自身實力下滑好大一截,兩人聯手之下,元氣威壓反壓過去,竟隱隱佔據了上風。
「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啊,谷家沒了我谷雄,還能成什麼氣候,洪老頭立馬就會尋隙而入,可憐我谷家雄霸此地數百年,竟是要喪於爾等之手,你們好生糊塗啊。」
太上長老谷雄感受到壓力反制回來,顫抖着身軀,一臉輩分的向谷九陽二人戳指大罵道,渾身氣勢升騰,一觸即發。
「叔父,您不要激動,您身受重傷,實力大不如前,若是冒然對我等出手,傷到身子反而不美了。」谷九陽一臉關切的勸說,貌似殷勤,實際上道明谷雄實力削弱,應該認清現在的局勢。
大長老也是大義凜然的插話道:「雄哥,我自小以您為偶像,卻不料您今天已是變得如此不堪,竟把區區一把寶劍看得比我族榮譽還重。我剛才聽了,天羽的建議着眼大局,合情合理,並無任何的不妥之處,你卻這般對待,實在荒唐。」
「你們…」谷雄正要說話,不料急怒攻心,一口老血倒噴而出,氣息再度劇減,老臉更顯萎靡。
他如何不生氣,蛟魔劍可是谷家的鎮族之寶,也是唯一的靈器,到大長老的口中,竟然用了區區一把寶劍來形容,竭力貶低此劍的價值,意圖不軌,殊為可恨,是以他心性,都被氣成這副模樣。
谷雄便是知道了此時狀態有多麼的不妙,若是再動手,無疑自討苦吃。
因此,他只得緩緩收斂氣勢,谷九陽二人也沒有過於逼迫,也是隨着收斂氣勢。
周圍長老們皆是長出了一口氣。
「天羽,你很好,真是沒辜負叔祖昔日的一片期待。」太上長老谷雄望向依然匍匐在地的谷天羽,越看越覺得這番造作之舉甚是噁心,忍不住開口譏諷道。
卻是忘記了往日正是因為天羽謙恭有禮才分外的看重對方。
昔日的看重之處,卻成了今天最討厭的地方,世間事的玄妙,於此可見一斑。
谷天羽臉朝地面,看不到表情來,裝作沒聽出對方口中的譏諷之意,謙恭的回應道:「叔祖的讚譽,天羽愧不敢當。還請叔祖捨棄私利,顧全大局,賜天羽蛟魔劍。」
谷雄冷哼一聲,手掌一握,一把連鞘的寶劍出現在掌中,一股可怖的氣息即便隔着劍鞘,也是散發出來些許,劍鞘之上一片片黑鱗幽光閃爍,說不出的堅固,仿佛其內在並非凡俗之劍所能比擬,而是一頭活生生的黑蛟一般。
望着這把寶劍,周圍人呼吸都是有些停止,更有人咕嘟一聲咽下吐沫,此物正是族內唯一的靈器蛟魔劍。
「拿去。」谷雄投擲地上,一拂衣袖,毫無表情的穿過諸位高層,待往山下走去。
「叔父剛才的顧及,其實完全是杞人憂天,此地皆是我族核心族人,因此今晚之事不會顯露出去半點。今後,您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上長老,對外亦是我族最強戰力,震懾四方。想來就算是洪老幫主,怕也不會親臨險地,探視您情況是好是壞吧。」
就在谷雄即將遠去的時候,谷九陽臉上浮現出莫名笑意,突然開口說道。
「雄哥您老儘管放心好了,這種不利於我族的消息,是一絲風都不可能傳送出去的。當然,為了保證您的安全,我們是不會做任何不利於您的事情的。畢竟若您發生什麼不測,可就震懾不住那些居心不錯的勢力了。」
大長老手撫雪胡說道,平素的慈眉善目,此時怎麼看都頗有點猙獰之意。
「大長老所言有理,從今往後,我們要將叔父好好保護起來,絕不能讓心存叵測之人乘隙而入了。」谷九陽接話道。
聞言,谷雄雙肩不住聳動,周身更有強悍的氣息漸漸升騰,猶如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般。
谷九陽二人暗暗戒備。
對持良久,衝突終究沒有發生,氣息漸漸被壓制下來,肩膀也是停止鬆動,身軀也不在顫抖,谷雄一步邁出,身形徹底融入夜色之中。
「如此,老夫這裏多謝了。」
隨即,才有蒼老的聲音在雄渾元氣的包裹下遙遙傳來。
谷雄走後,谷天羽極快的一把抓過被丟在面前的靈器蛟魔劍,緩緩起身,沒有第一時間從劍鞘中拔出劍來,好好見識一下這鎮族之劍是如何的鋒利,而是心神一動,剎那間將其收入容戒。
同時,鋒銳凌厲的目光向四面掃視過去,正碰上周圍長老們垂涎的目光,眾人皆是低下頭去,不敢與其直視,那些垂涎的目光也連被各自收回。
太上長老谷雄突破失敗,實力劇降,現在在谷家,最高權利落入谷九陽和大長老之手。
谷九陽乃是谷天羽生父,大長老更是授業恩師,有着兩人做靠山,放眼偌大的谷家,怕是也找不出膽敢與其作對之人了。
「天羽,關於靈武院的事,你可有把握?」谷九陽望向兒子,眼中滿是欣慰之色。
今天谷天羽的作為雖然令他意外,卻是讓他更放心。
因為他的這個兒子,終於成為一位能獨當一面的強者,即便面對太上長老這等人物,也能面不改色,從容以對,放眼整個百靈郡,甚至整個天羅國,能有這份過人膽色的又有幾個?
「父親大人放心,天羽必傾力而為,不會讓您和師傅失望。」谷天羽露出胸有成竹的淡笑。
他對一切都胸有成竹,無論是對即將到來的靈武院選拔,還是對今晚發生的所有。
谷雄剛一出關,谷天羽便憑藉過人的眼力看出此老身體的虛弱,而他身後有谷九陽和大長老的支持,相形之下,已是穩佔上風。
因此,谷天羽的舉動看似魯莽,實際上是將所有情況的考慮進去所做的決策,堪稱深謀遠慮。
在場的長老們都以為他不顧性命,其實從頭到尾,他從來都沒有性命之憂。
因為,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天羽,今晚經此變故,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這段時間我指導你修行,選拔之前能進步多少是多少。」大長老也是老懷大慰的說道。
「謹遵師命。」谷天羽抱拳應聲道。
就在谷天羽打算離開的時候,谷九陽突然想起一事,對他說道:「天羽,若是在靈武院的選拔中,遇到那楚家的小輩們,不必留情。特別是楚天那小子,曾害死鋒兒,尤為可恨,找機會將其廢掉。」
谷天羽點頭,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楚天麼,不過是小人物罷了,以他的眼界,連谷家家主之位都不放在眼中,又豈會對這小家族中的子弟加以留意。
「我的目標,可是戰敗楊雲昭,以及鎮北郡的那些猛人,成為百靈郡十數年來首位被靈武院導師看中的人。至於楚天,用來逗樂子調劑生活的話,也算蠻不錯的。」
谷天羽離開眾人,漆黑眸子裏銳光掠過,口中輕微的喃喃自語,年輕挺拔的身影投入更加深沉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