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坐在鬆軟昏黃的荒草地上,蕭寒朝着那些從城裏新招的兵卒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也坐下。
」喏……」這些新兵面帶猶豫的看了看蕭寒,又看了看黑着臉的劉二,最後一橫心,小心的坐在了蕭寒的對面,卻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隔着遠遠的看着他。
而看着呈半圓形圍坐在對面的這些新兵,蕭寒隨意的笑了笑,轉頭,對着右側那個眼圈依舊有些泛紅的年輕人和氣說道:「***,剛剛的事情我聽到了。別委屈,也別抱怨,更不要記恨劉將軍!他罵你,並不是對你有意見,恰恰相反,他這麼做其實是在救你。」
「救我?」聽到這個詞,年輕的新兵下意識抬頭看向四周,卻發現四周一切平靜,沒有任何危險的跡象,不禁又有些疑惑的看向蕭寒。
「對,救你,也是救我們大家!」蕭寒點點頭,目光從面前神色各異的人群中看過,聲音緩慢且沉重的說道:「戰場兇險!任何一點不注意的小事,就有可能葬送掉大傢伙的命!這不是我危言聳聽,而是無數人用命換來的經驗!
你們要記着真正的戰爭,並不是指拼殺的那一瞬間,而是從我們出城後,它就已經開始!在這期間,任何一點微小的細節,都會影響到戰爭的最後成敗!以及你我的性命!
或許,你們會覺得這裏距離突厥部落還很遠,他們不可能發現我們,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突厥蠻子並不跟我們一樣,天天都待在城裏!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四處放牧,到處狩獵!
萬一,他們正好在這附近,看到了有煙升起,你們覺得那些突厥人會不會過來一探究竟?
而要是他們看到了我們,又會不會向四周所有的部落傳遞消息?
這片草原,現在還是突厥的,並不是我們的!到時候我們只有三百人,怎麼面對成千上萬的突厥人?難道要一仗不打,一人不殺,就灰溜溜的逃回朔方?到時候面對着全城人的質疑,你們甘心麼?」
「我…我只想燒點熱飯,沒想過害大家!真的!」
新兵被蕭寒的一席話說得面色慘白,就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原本緊攥在手裏火摺子,更是被甩的遠遠的,仿佛那是一頭可以吞噬他們所有人的惡魔!唯有丟遠,才能挽留他們。
「放心,我沒有怪你。」蕭寒看到了年輕人臉上的懊悔和恐懼,聲音重新從嚴厲變得緩和,轉頭,朝那被甩飛的火摺子看了一眼,機警的小東立刻會意,小跑過去撿了回來。
從小東手裏拿回拿着這支火摺子把玩幾下,蕭寒神色突然變得凝重,對着那些新兵一字一句的說道:「還是那句話,既然來到了這裏,你我就是兄弟,你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你的!
你們現在,缺少經驗,那就學!這裏的老兵很多,戰場經驗更是豐富無比,你們只要肯學,沒有人會拒絕教授!袍澤,永遠是你們戰場上最堅強的後盾!我們是你們的依靠,同樣你們也是我們的依靠!」
說完最後一個字,蕭寒揚手將火摺子拋給那個新兵,長身而起,哼唱着一首曲調蒼涼的歌,大步離去。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小東默默的跟在蕭寒身後起身,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在蒼涼的歌聲中回頭,對着那些或激動,或沉默的新兵桀然一笑:「剛剛都聽清楚了吧?記得把侯爺的話都放在心中!千萬別忘!
我家侯爺可不是那些二世祖,依靠家族福蔭作威作福!他完全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從小兵坐到了大將軍的高位!
百騎沖萬敵的事幹過!孤軍嚇得擁有數十萬軍隊的王世充不敢出城的事也幹過!
不怕告訴你們,這次打突厥,他原本就想領着我們百來號人就行了!上次我們毫髮無損,就滅了一個突厥部落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之所以侯爺非要領着你們,完全是看在你們報仇心切,所以才給你們一個機會!
想吃口熱飯?真的不算什麼事!今天晚上,打下前面的突厥部落,我們拿他們的帳篷引火,用他們的骨頭當架子,殺牛宰羊,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那才叫英雄,才叫痛快!」
小東丟下這些話,也毫不留戀大步離開,只留下那些新兵呆坐在原地,眼神空洞。
————
任青抱着胳膊,遠遠看着這邊的情形,朝着走來的蕭寒扯出一絲微笑,輕聲說道:「說的不錯,不過,你的跟班說的好像比你還要好。」
蕭寒掏了掏鼻屎,一彈,然後很是無恥的嬉笑:「廢話,也不看看他的老大是誰?!」
任青立刻無語。
剛剛誇了夸這傢伙,他立刻就拿出一副無賴痞子的模樣嘚瑟,讓人恨不得直接就地刨個坑,將他給活生生埋了!
「咦,熊開山呢?怎麼沒看到他?」
蕭寒對任青黑鍋一樣的臉視而不見,左右看看,沒瞅到那副雄壯的身板,有些納悶的問了一句。
「跟斥候一起去周邊巡查了。」任青深吸一口氣,重新變回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回了一句。
「他也能當斥候?就那副身板?」蕭寒聞言,牙疼一樣抽着涼風!
就熊開山長得跟熊大一樣,隔着二里地,不就得給人發現?
「廢話!」任青白了蕭寒一眼:「別看他塊頭大,但是潛藏功夫不弱於他人!而且有了你給的那張弓,哪怕是千步以外,也能取人性命!這樣的人不做斥候,你做?」
蕭寒嘴角抽搐,半響才尷尬一笑:「嘿嘿,我不做……」
「不做,就別扯淡!」任青憤憤離去,這下換成蕭寒摸着後腦勺,皺眉尋思自己哪裏得罪這黑臉怪了?
「侯爺,您剛剛唱的那首詩真帶勁!比封大可強多了,他就會拿你的那首『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來吹噓,您看這首能不能教給我,讓俺老劉回去也在他面前嘚瑟一下!」
任青剛剛離開,劉二就竄了過來,依舊是滿臉的諂媚。
可是他這拍馬屁的技術實在是慘不忍睹,每次都往馬蹄子上拍,這下也不例外!
一個拖着長音的「滾」字,讓劉二苦着臉,蹲在一邊老老實實的畫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