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海浪卷滾着白色泡沫,直往岸上撲掃而來,那白色的泡沫拍擊着沙灘時,會將一條一條白色的舢板衝上沙灘,海灘的盡頭,硝煙依然瀰漫着,半人高的灘頭草地上,一根旗杆彎折下了來,幾十具穿着藍色軍裝的屍體散落在海邊與草地之間,海灘上十幾具穿着白色軍裝的屍體已經被整齊的排列在灘頭上。
「烏拉!烏啦……」
瀰漫着硝煙的灘頭上,數以千計的穿着白色軍裝的俄羅斯士兵興奮的嚎叫着,伴着興奮的吼聲槍聲不斷的於海灘上響起,成千上萬名軍隊,正在不斷從海上登上這片陌生的陸地。
數百米外的海面上,數十艘商船泊停着,商船兩側的一個個白色的身影正是不斷的順着攀網下到舢板上,圍繞在船隊附近的軍艦炮口直指向內陸,在軍艦邊飄着浮筒,電話線與浮筒相連着連接着軍艦與陸地之間,隨時準備為陸上的登陸部隊提供支持,但一個小時過去了,部隊卻沒有任何呼叫,顯然一切順利。
「立即通知派出通信船,通知國內,第一集團軍已經踏上北海道,部隊行進順利,未遭到有力抵抗!」
一艘商船上,肩佩上將軍銜的將軍得意洋洋的向侍從官命令道,8月23日,這一天,俄羅斯帝國陸軍終於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波濤洶湧的大海上,數米高的巨浪總讓感覺這浪似乎將想要把天地間的一切所覆蓋,在這片猛怒的海洋上,一艘煙囪中噴吐着煤煙的船舶正緩緩航行着,這艘在浪濤中掙扎着的船上隨處可見巨大的彈痕,爆炸的碎片將甲板上線的薄鋼板撕的碎的粉碎。
甲板上,炮位邊斑斑血跡似乎提醒着人們,這艘並不大的軍艦經歷了什麼,海水衝上甲板的時候,總會沖談那甲板上的血跡,但是卻無法衝去水兵們心中的悲痛。
「八嘎!」
艦長室內。一聲憤怒的咆哮從瓜生外吉的嗓間迸出,那雙通紅的眸子中怒火的背後卻滿是不甘與無奈,此時就像是有一柄刺刀的不斷的刺捅着他的心臟一般,無邊的痛苦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了。
「日本完了!日本完了……」
瓜生外吉的唇邊喃語着。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是的,日本完了,昨天夜間露國分艦隊出現在津輕海峽,對函館實施炮擊。依如過去一般,面對露國艦隊的炮擊,指揮「赤城號」炮艦的瓜生外吉選擇了躲避,他的任務是保證運輸物資的船隊通過津輕海峽,而不是向露國艦隊發起進攻。
可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露國分艦隊炮擊函館的同時,數萬的露國、軍搭乘幾十餘英、法、德等國商船出現在渡島半島西側的上國一帶,整個北海道的防禦隨之陷入了困境之中——剛剛以北海道屯田兵為主力組建的第七師完全部署在北海道北部,順利登陸的露國、軍完全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個小時後。接到電報的瓜生外吉立即命令軍艦升火,在經歷一番並不激烈的海戰後,乘着夜色衝出了函館。
北海道完了!
即便並不是陸軍軍官,對陸戰並不怎麼了解,但瓜生外吉也知道,後路被切斷的第七師團很快會全軍覆沒——優勢兵力的露國、軍將會輕易擊敗孤立無援的第七師團。
但完蛋的又豈只是北海道,整個日本都完了!隨着陸戰的開始,日本再也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就在悲觀的情緒與瓜生外吉的心中瀰漫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一次傳到他的耳中。
「艦長閣下,日本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盯着瓜生外吉。將一粒炒黃豆放進嘴裏,秋山真之走到在鋪滿地圖的桌上取出一份日本的地圖,神情凝重的說道。
「我們以為露國、軍會由北向南進攻,這樣能夠留給我們充足的時間。讓我們能夠慢慢的防禦他們的進攻,可我們卻忘記了,日本是一個島國,擁有海上優勢的露國、軍,可以用船隊把陸軍送到任何適合登陸的海岸邊,而我們看似擁有23個師團。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這些師團分散於日本各地,如何能夠阻擋露國、軍的進攻!」
相比於雙目通紅,滿是不甘的艦長,月前調任「赤誠號」出任副艦長的秋山真之則顯得很是平靜,對於他來說,戰爭實際上從一開始時,就註定了結果。
「混蛋,你這是散佈失敗言論!」
瓜生外吉怒斥着秋山,可他的訓斥聲卻沒有多少底氣,因為他知道這是事實。
「這是事實,現在日本已經為全世界所拋棄,英國人、德國人、法國人,他們都支持露國人,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持,露國又豈能將那麼多的軍艦運至遠東?他們又豈能登陸日本,現在的日本不是同露國一個國家打仗,而是同整個歐洲,整個西洋打仗,真不知道軍令部的那些傢伙是怎麼想的,我們喊着脫亞入歐,卻完全忘記自己的皮膚是黃色的!」
秋山真之語氣中滿是濃濃的不滿,那是對上層的不滿,在他看來,上層從一開始就錯了。
「過去這些年,我們被國內的一些人蠱惑着,認為日本要強大,必須要佔領朝鮮、進攻清國,像西洋人一樣,從清國身上咬下一口肉,可卻忘記了日本是東亞國家,無論我們如何維新,如何穿上西裝,可也改變不了我們的膚色,在西洋人眼中,我們依然是下等的有色人種,甚至正是因為我們的妄自尊大,才使得清國保持中立,等到大難臨頭的時候,我們才去清國和他們說着什麼同文同種,別人還有可能幫你嗎?」
儘管明知道即便是清國幫助日本,也無法挽回日本的滅亡,但秋山真之還是忍不住為高層的短視而心生埋怨。
「秋山中尉,我們是帝國、軍人!」
「帝國已經要滅亡了!」
面對瓜生外吉的提醒,秋山真之大吼一聲。
「那群傢伙根本就不知道,接受俄國人的條件,日本還有生存的可能,還有富國強兵的機會,但是拒絕之後,對於日本而言,唯一的選擇就是如印度一般,成為西洋人的殖民地,什麼富國強兵,不過只是笑話罷了……」
眉頭緊鎖的秋山真之一邊說,一邊將炒黃豆倒進嘴裏,不斷的咬着黃豆,「咔蹦」作響中,他又繼續說道。
「現在露國人已經佔領了北海道,有了這個進擊基地後,很快他們就會向本州島進攻,短則一年,慢則兩年,大規模的戰爭就會結束,東京亦有可能被佔領,雖然還會有小規模的抵抗,但不會影響大局……」
「還有停戰的可能嗎?」
瓜生外吉反問一聲,但答案卻早已在他的心中了,完全沒有一絲可能,露國人絕不會錯過佔領日本的機會,日本已經錯過了唯一的機會。
「所以,現在,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不再是如何保衛日本的問題!」
在那個白色的裝滿炒黃豆的小布袋越發乾癟的時候,秋山真之將布袋裝進口袋中,視線朝着東方看去。
「而應該考慮日本的復國問題!」
日本復國!
或許對於其它人來說,他們還心存一絲希望,但早在戰爭爆發的時候,秋山真之便已經預測了結果,甚至正因如此,他才會因散佈「失敗言論」被「發配」到「赤誠號」炮艦上,而現在,隨着露國、軍於北海道登陸,他更是不再懷疑自己的判斷。
「復國?真的有那麼嚴重嗎?我們,我們有絕心一死的國民,如果……」
瓜生外吉試圖辯解道,在報紙上,隨處可以看到國民書寫的「絕死書」,大有一副千萬玉碎的決心。
「沒有任何意義,拿着武士刀的農民是無法擊敗露國、軍的,更何況,多少年來,國民對西洋人一直心存恐懼,很多人一提到西洋人就沒有了勇氣,談什麼抵抗,抵抗的越激烈,死的人越多!兩三年後,戰爭就會結束,到時候,露國會在日本建立總督府,一切都會結束!所以……」
盯着瓜生外吉,秋山真之沉聲說道。
「我們現在必須要在全盤皆輸之前,提前作好準備,為日本的復國作準備!」
已經被說服的瓜生外吉迎着秋山真之的眼睛,詫異的看着他。
「準備?如何準備?」
「艦長閣下,我們不能再回到日本,即便是回到日本,無非就是呆在港口中,等待着向露國、軍投降,我們必須要前往國外,尋求國外的支持,在露國的佔領下,僅依靠日本自身的力量,是無法復國的!」
道出這一句話之後,秋山真之的腦海中想到了好友子規,想到與他那裏看過的《同文日報》,現在日本的命運就像報紙上的文章表述的一樣——背離的東亞的日本,勢必將毀滅於西洋人的入侵之中,現在歷史正在驗證着當初的預言。
「外國?現在還有誰會支持我們?秋山,整個西洋都……」
「為什麼要是西洋?艦長閣下,難道你忘記了我們之前的教訓了嗎?若非如此,日本又豈會有今日!西洋人是絕不會幫助日本的!」
反駁了艦長的話語後,秋山真之沉聲道:
「現在唯一能幫助日本的就只有清國了!不,更準確的來說是只有得到中國的幫助,日本才有可能復國!」
(哈哈,終於,中國成為東亞的希望所在了,什麼日本,已經是昨日黃花了!求月票!求支持!)(未完待續。)